梅英,多年来同儿子方海一起进行拐卖活动,手底下不知道卖过多少女人。
陈淼没见过梅英几次,依稀记得她浮肿严重,总让人联想到胖头鱼。但光年给他看过一张梅英的结婚照,她年轻的时候身形瘦长,五官耷拉,与这喜婆一模一样。
陈淼轻哈一声,笑了。
若他是梅英拐卖来的,那他就有办法找到光阿姨了。
第95章 当春乃发生
胖子的宿命就是热醒,不过结婚头一天的早上,林迎是饿醒的。
太阳晒屁股了,她才咂摸着嘴爬起来,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要下床觅食。
被绊了一脚,她低下头,才想起身边睡了个新娘。
“啧。”
被林迎碰了碰,陈淼就皱起眉头。
林迎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朝外走去。但用脚尖支撑阿旺的身体,实在有点超负荷,没两秒,她就“嗷呜”着跌倒,整个胖墩摔在陈淼身上。
陈淼唰地睁开眼睛,仿佛他还戴着眼镜一般,投来死亡视线。
林迎只好气喘吁吁地爬起起来,一边爬一边思索早上吃什么,想着想着口水就流出来了,有一滴还滴到了陈淼的胳膊上。
陈淼面露嫌恶,用力掀开被子。林迎以为他要火急火燎起床,但他又动作缓慢,似乎生怕自己碰着哪里。
两人昨晚是不欢而散,所以早上起来谁也没理谁,管自己洗漱吃饭。
整理完,得去给家里长辈问好。阿旺的奶妈,就是那个出镜率颇高的婶子,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了,只要林迎和陈淼端着茶,进个屋,问声好,一切就结束了。
茶是陈淼端的,两人并排走到长辈面前,林迎费劲巴拉地端起一碗茶,放到亲爹手中,亲爹乐呵呵地接过。
父慈子孝,晨光轻柔,一切瞧着都挺和乐。
直到陈淼敬茶。
他伸出纤长十指,柔柔端起茶水,垂着眼眸走到阿旺娘面前。
阿旺娘同阿旺长得很像,面盘圆圆,两颊托着红润的笑。她冲陈淼点头,伸手欲接茶杯。
陈淼将茶递上,却不知怎的手臂一颤,整碗热茶朝前一扑,全都倒在了阿旺娘身上。
阿旺娘脸上的笑一下子成了怒,她红着脸颊脖子,叱责:“怎么做事的!”
陈淼却毫无愧疚之意,只道:“手疼。”
“怎么会手疼呢?”阿旺奶妈立刻上前,眉眼间押着笑,“腰疼还差不多。”
陈淼双眉一扬,喝道:“区区一个奶妈,你才差不多得了!大晚上趴窗外偷看,你看到什么了?”
奶妈被吼得缩回脖子,立刻躲到阿旺娘身后,阿旺娘正拼命擦着身上的茶渍,越擦越恼火,再次抬头,骂道:
“新妇要有新妇的样子,才过门第一天,就这么放肆!”
“这就叫放肆?”
陈淼冷哼一声,一个大巴掌就往林迎头上扇,把头都扇偏了。
“这才叫放肆吧。”
“贱人!”
阿旺娘啐了句脏,立刻过来抱林迎,浑身发着抖,被气的。奶妈双脚定在原地,双手朝前挥舞,说要扇这新妇的巴掌。
林迎被打蒙了,瞧着他们又骂又叫的样子,搞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不过昨晚她就已经表明态度,陈淼的任何行动,她都不会多管闲事。就让她当一个只会吃吃喝喝的小傻子吧。
这厢是不关我事,那厢,是事态纷乱。
“这么没规矩的女人,阿旺不能管,我们来管!”
阿旺爹终于发话了。
“婶子,你让她今天把全家人的衣服都洗了,再去祠堂罚跪!”
奶妈登时腰板挺直,冲向陈淼。
“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陈淼冷笑一声,抬手,突有一枚大核桃,朝奶妈面门直冲而去,打出一个大红印。
奶妈登时尖叫连连,抱头鼠窜。
阿旺娘瞧见此情此景,泪从眼中喷射而出,一边搂着林迎的脑袋,一边哀叹:“我这一辈子太苦了,生了个傻孩子,还给他娶了个这么没教养的媳妇。”
陈淼面不改色,大声说:
“一个三千六百块钱买来的女人,能有多少教养?真这么难受,就去退货,挑一个更好的!”
此言一出,阿旺爹胡子翘起,阿旺娘泪流不止,奶妈惊疑不定。而在厅堂外,阿旺的奶奶――宋家老太太――也面容铁青地走了过来。
“换。”
宋家老太太说。
“昨夜根本没行房事,这样奸诈无能的女人,必须得换!”
-
阿旺的家人们比福尔摩斯还敬业,偷窥洞房花烛夜不说,早上一起来,先派人检查少爷少奶奶的床单被罩。
哪知没有任何痕迹,他们所期望的男人女人的爱液,通通没有。
这种事说出去虽猥琐,但跟传宗接代相比,就是小事了。
“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行房事?”
宋家老太太坐在主座,审视着陈淼。
陈淼心里并无波澜,可身体却有种生吞鹅卵石的哽咽委屈。他才明白,这是梁春水作为一名女子,正在受屈。
陈淼破罐子破摔,扬着脑袋,说:
“这事这该问阿旺有没有掏鸟,怎反倒问起我来了?”
厅堂内的家主们皆是面色青白,讪讪间吐出一连串羞辱,说陈淼实在是个腌H贱种,敢把这种话说出口。
厅堂外偷听的仆役们倒是面颊火热,都迫切地支起耳朵,要听更多八卦。
只有林迎最坦然,抱着一盘炒腰果,坐在椅子上听论断。
“阿旺知道什么?”
老太太皱着眉,上上下下将陈淼打量一通。
“别耍机灵了,他有没有跟你行男女之事,说!”
陈淼垂着眸子,一板一眼道:
“怎么才算有呢?是脱了裤子就算有,还是男人的命根插进来就算有,还是往里头射了精液才算有?”
“什么?你、看我不剪掉你的嘴巴!”“啊呀呀,这叫什么话……”“天呐,这女人这么不知羞,定要被退货啦……”
厅堂内外一阵哗然,陈淼站在吵闹中,目光移向林迎。
曾几何时,他也让林迎面对过“退货”的羞辱。
林迎吃腰果吃得很香,又开始啃鸡翅,神色无忧。发觉有人在看自己,她抬起头,对上陈淼的目光,陈淼便迅速转回了眼珠。
宋家老太太被陈淼一番话惊得瞠目结舌,许久没能反应过来。她伸出拐杖,在陈淼肩头狠狠一砸,也豁了出去:
“你就告诉我,你那张处子膜,有没有破!”
陈淼肩膀一歪,心脏抽疼。他几乎要承受不住梁春水身体里的哀愁,开口的话音也带上了凄楚。
“我不是处子,也没和阿旺行事。”
此话一出,四围寂静。
连陈淼自己,都怔了许久。
他并不知道梁春水的情况,这话是身体本能,脱口而出。但说出口的瞬间,他又隐约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调查了这么多年,陈淼知道,许多姑娘在被卖出去之前,会被人贩子强奸。
梁春水,大概没能幸免于难。
陈淼闭了闭眼,心脏绞着疼。
“好,很好。”
宋家老太太终于得到了答案。她缓缓站起身,命令道:“待吃过午饭,我们就去方家村,给阿旺换一个女人!”
宋家老太一发令,大家便各去准备。而陈淼则像畜生一般,被捆了起来,关进柴房。
他始终腰背挺直,神色不羁,眼中毫无惧色。
第96章 你再骂一句试试
宋家老太太拐杖一敲,昨个留宿的喜婆便赶了来。
“办倒是也能办。”喜婆面露为难,指头一伸,“不过得加一百块钱,您们说呢?”
“不碍事。下午你就带我们去挑新媳妇!”
“成!”
吃过午饭,宋家人便将家里的改装车开了出来,一行人哐哐启程。林迎坐在爹娘中间,忍不住回头,想知道陈淼在哪儿。
“那贱蹄子用板车拉回去了,你别再管她。”阿旺娘说。
“是啊是啊。”喜婆握住林迎的手,笑容旺盛,“我们那里有好几个漂亮的花姑娘,阿旺一定喜欢!”
林迎怔了怔,点头,扬起嘿嘿傻笑。
反正发生什么,都和她没关系。
阿旺住在山脚下,与方家村距离不远。不多时,一行人便上了山,却不进入村庄,而是来到一位于半山腰的洞穴。
喜婆和阿旺爹娘并未交流什么,神色间却是隐晦的相通。他们牵着林迎,打开洞口的铁栅栏,进入洞内。
光线一下子暗了,山间又有风吹林叶声,阴森至极。
阿旺的身体有些本能的不安,林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看向喜婆。
喜婆随身带着一个手电筒,打开,一道刺眼的白光冲进山洞。
白光照向最左侧的一个角落,骤然现出一个圆脸盘、圆眼睛的女人。林迎颤了颤,阿旺娘扶住她,买菜般摇摇头,说:“脸大如盆。”
白光便扫向下一个女人。漆黑中,又照出一个大颧骨、大鼻子的女人。
“鼻子太大,阿旺控制不住。”阿旺爹给了否决。
仿佛相亲节目,白光一道一道往下打,打出一个又一个女人。只是不同于电视节目中浪漫的追光与布景,这是一个昏黑的洞穴,女人们在手电筒惨白的光中一一露脸,供君挑选。
这白光似乎能吸走人的血、人的热,林迎渐渐浑身发冷,似乎森寒之气不断从脚底往上冒。
“这个喜欢吗?”阿旺娘皱着眉,指着眼前某个唇红齿白的女人,“就是这对丹凤眼,太狐媚子,我怕犯了家里供奉的神仙。”
林迎怔忪地看向阿旺娘,又对上那个女人的视线。
她生了一双标志的丹凤眼,但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中,不得见光。
林迎攥紧拳头,整张脸因用力而发皱。
“啊呀,不喜欢就算了。下一个下一个。”阿旺娘赶忙挥手,要喜婆照下一个人。
光一移,移到了最角落。
那里蜷缩着一个女人。手电筒的光照过来,她无动于衷,始终只有一个静止的侧脸。可饶是如此也能发现,她有一头漆黑胜过黑夜的长发,有一张白皙胜过白日的面庞,有一双明亮胜过手电的眼眸,和一股坚硬胜过洞穴的劲儿。
林迎是刹那间就傻了,呆了,痴了。
她不需要任何的辨别、确认,她一万分地确定,这就是光年的母亲。
她和少年时期的光年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因为被关在洞穴里,更显出一股纤尘不染的高洁之气。
不过是刹那间的失神,当林迎再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对阿旺的控制权。
在林迎心中流转而过的惊讶、痴傻,和许久未浮现的对少年光年的眷恋,一股子注入了阿旺的身体。
阿旺这辈子就没感受过这样的身体刺激。他立刻“噢嗷――”大喊起来,手指不停戳着白光中的女人,见旁人没反应,他就用力跺脚,把山洞跺得掉了块土渣,正巧打在喜婆头顶,把喜婆弄得咳嗽连连。
阿旺爹是第一个回应阿旺的人。他眉毛一竖,腰板挺直,像给自己讨媳妇一般啧啧称赞,频频点头:
“这个好呀……生得太好了吧,嘶……这个好呀。”
阿旺娘立刻朝前两步,仔仔细细瞅着那女人,瞅了两秒,一个大白眼翻出来,手指揪住阿旺的肩膀,口气也硬邦邦:
“不行,下一个!”
阿旺被娘亲一抓,邃猛然弹了起来,又重重一蹬,第二块土渣掉了下来。
这次喜婆反应快,没被击中。她用手电筒在女人身上转了两圈,嘬圆嘴巴,道:“这个……真不好意思呐,她已经被定下来了。有人要了。”
“那就没办法了。”阿旺娘说。
没办法?对阿旺来说,什么事情都有办法!
他瞧着那黑发如瀑、面庞如星的女子,春情似春笋,破土而出,窜天而上――
“阿旺!”
阿旺娘嘶吼一声,可阿旺已箭步向前,朝那女子飞去。
寂静的山洞内响起阵阵惊呼,阿旺如履平地,飞沙走石,快速移到女子面前。他伸出那对胖猪蹄,牵住人家的纤纤玉手,扭头就跑,似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傻子&被拐女孩的惊世爱恋。
然只跑出七步,阿旺便受到桎梏,动弹不得。
他拼命往前跑,往前蹬,却有一只无形之手,似注定,似命运,将他牢牢拽住,要他挣脱不得。
“放手吧。”
一道女声响起,似玉石撞击,似山间溪流,打向阿旺躁动的身体。
他怔怔转过头,瞧见女子身上有条蟒蛇般的铁链,极粗极重,将她牢牢禁锢,不得挣脱。
她的目光在阿旺身上点了点,便敛下眼眸。
喜婆匆匆跑来,伸出手刀,剁掉两人相牵的手,将阿旺拽走。
阿旺呜呜啊啊,瘪着嘴,双手胡乱挥舞,想要夺人。可他不敌这些有神志的正常人,最终还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与那位女子分开了。
手电筒此刻由阿旺娘拿着,她马上照向下一个女子,笑吟吟问:
“这个如何?”
阿旺举目四望,皆是昏黑,刚刚那位女子的身影,他一点都找不到了。
“哇――”
阿旺站在原地,拘着手,嚎啕大哭。
林迎怔怔待在阿旺身体里,不懂他这股由衷的悲伤到底从何而来。只知悲伤从脚漫到头,从外淹到里,让林迎不能动弹,不能应对。
喜婆旁若无人,只笑笑,说:
“实在不好意思,刚刚那女人其实已经许给我的小儿子了。等他过两天回家,他们就结婚。”
林迎抬起眼睫,看向喜婆。
在喜婆眼尾细细的笑纹中,她恍然觉出,这人不正是光年的奶奶,方海和方大民的母亲。
那一刻,林迎自认为并没有什么过大的情绪反应。
她只是下意识回想起那场再婚宴,想到少年的窘境,想到他在外流浪、被殴打,所以连带着对喜婆起了抵触、不适。
然而就这么一丝丝情绪,竟让阿旺的胸中燃起一股滔天怒火。
阿旺登时捶胸顿足,似《猩球崛起》里的大猩猩,一边泪花四溅,一边狂躁地走来走去。
这小子,是要一天演完喜怒哀乐呀!
林迎无语凝噎,好在她现在知道了,扇巴掌能让阿旺冷静下来。于是她努力抬手,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喜婆笑呵呵地走过来,说:“别生气了,后面有好多漂亮姑娘。真的,不骗――啊――”
这一大耳刮子,竟猛地扇向了喜婆。阿旺力大如牛,喜婆一下子就被扇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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