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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指责我吗？」真轻轻笑了。
「如果我成为新的真实之神，你还想做我的神器吗？」森岛苍阳盯着她，并不避让，「可你现在的行事作风，远远配不上『真实之神』的名号。」顿了一下，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咄咄逼人，「况且，你好像已经找到了新的主人。」
真与她对视，半晌，叹息道：「……我只是个神器，神明不在，我就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之灵，我需要一个新的神明给我赐名，才能存留于世。」
“……藤崎宏人。”森岛厚道壮阳。
「没错，他的行事作风确实不够磊落，倒也算不上邪神。」真耸了耸肩膀，「我也说过，神明做什么都是正确的，不能以人类的是非观去衡量神明。」
「可你为什么不向惠比寿求助呢？」森岛苍阳皱着眉，「为妖魔赐名，驱使面妖，是被上天严令禁止的。」
「…你对神明的事了解得还真是清楚呢。」真又笑了，既讶异又了然，「是那位夜斗大人告诉你的吗？」
不等森岛苍阳回话，她又道：「可你怎么知道，惠比寿大人不会为妖魔赐名呢？」
森岛苍阳愣住了。
真继续道：「前几日高天原举行神议，对赐名妖魔的惠比寿大人降下了天罚，尽管夜斗大人拼命相护，也还是没能救他逃过这一劫。」
「？？？」森岛苍阳大惊失色，「他可是七福神之一啊？！」
「是啊，」似惋惜又似嘲讽，真轻笑了一声，「所以很快就重生换代了。」
她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一桩大事，森岛苍阳眉头紧锁。
似乎很满意她这个反应，真眯了眯眼睛，反过来宽慰她：「所以我说了，神明大人是没有善恶观的，」她努努嘴，笑道，「那么惠比寿大人和你所说的『邪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见森岛苍阳还想反驳，她又补了一句：「再说了，与玄大人相识的惠比寿大人早已换代多次，而我已然沦为野良，又有什么选择神明的权利呢？」
森岛苍阳有点不甘心，可已经差不多被说服了，但还是觉得微妙。
终于找到一个反击点：「那你又为什么跟夏油杰合作？他可是想要消灭所有人类！」
「并不是所有人类啊，灵能力者会被留下不是吗？」真振振有词，「世间不会再有咒灵，而拥有灵力的人也知晓神明的存在，信仰之力反而会变高的！」
森岛苍阳：“……”
好像还真是她说的这么回事。
瞥一眼她的神色，真又匆忙改口：「当然了，你和其他神明不一样，你是人神，拥有完整的是非观，如果你不愿意再和他合作，一个人类而已，我也可以帮你干掉他。」
说着，她还俏皮地冲她挤了下眼睛：「反正他也没帮上我什么忙。」
森岛苍阳：“……”
乍一听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劲，但就是哪里都感觉不对劲。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森岛苍阳还是不讲话，真更加热情高涨，循循善诱：「就算成为了神明，对你的日常生活也不会有很大的改变的，你也见过另一位人神——奈奈生大人，她也是在照常读高中的。」
「当然，清理时化这些神明的职责，作为人神也得履行，不过你本来也能看得见这一切，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反而，还能赋予你新的力量呢！」
「我知道比起其他的福神，真实之神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神的确没有吸引力，但我陪伴玄大人千年，实在不愿意看到他的名号就此没落。」
「你是神，是主人，只要你不同意，我一定改掉所有恶习，虽然现在没有神社，但我会努力建造，努力收集人类的信仰之力，努力让真实之神重回高天原！就连夜斗大人那样的祸津神都能拿到正式的神籍，我们也一定可以！」
森岛苍阳还是一言不发。
真不由纳闷了：「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哪怕神力再微弱，神明也比人类强太多了，成为神，获得万民的信仰、无上的力量、永恒的生命……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森岛苍阳还是皱着眉，踌躇着。
「可是……」她终于开口了，「我只想做个人类啊……」
一旦起了这个头，后面的话便很轻易地说了出来：「我知道人类的生命脆弱、渺小、短暂，可是我生来就是人类，不是妖，不是鬼，更不是神，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虽然对于其他人来说，我也不太普通，我已经拥有了一些特殊的力量，为了控制它我已经竭尽所能了，恐怕承受不起一份神明的力量了。
「妈妈一直想让我做一个普通人，但这双见鬼的眼睛从出生就跟随着我了，就算神明不赐予我一只更特殊的眼睛，我也是做不了普通人的，但我至少可以做一个表面正常的人，表面正常地活着呀……」
「——就算成为人神，」真打断她，盯着她的眼睛里没有了笑意，「你也可以表面正常地活着。」
森岛苍阳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重新抬起眼睛，有些抱歉地朝真笑了笑。
「抱歉……」像是想通了什么，她反倒显得释然了，「我大概，就是单纯不想成为神明吧。」
真望着她，深深地望着她。
「竟然真的有人不愿意当神啊……」她叹息一声，又像是松了口气，「虽然很可惜，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真短暂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脸上微笑的弧度没变，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森岛苍阳，」仅仅是被她柔声念出了名字，森岛苍阳便猛然一个激灵，她刚走进房间时那种令人畏惧的氛围，再次涌了上来。
她伸出两指，轻轻一划，嗓音依旧是温和的：「——缚布。」
森岛苍阳瞪大了眼睛。
她中了术，浑身上下也只剩这一双眼睛能够动弹了。
「真遗憾。」骤然翻脸的女人摇了摇头，很无奈的样子，「本来还希望，你若是能配合，请神的仪式或许会进行得更顺利一点。」
她再次拂开森岛苍阳右额的碎发，近乎痴迷地盯着那只神明赐予的眼睛：「他的神力已经与你的灵魂融为一体，我应该早一点，趁它仅仅覆在躯壳之上的时候动手的……」她叹着气，随手将女孩的发丝挽至耳后，自顾自地念叨着，「唉，这回只能强制降临了，玄大人，你可要争气啊……」
注意到她又惊又怒的眼神，真舔了舔唇角，笑了：「怎么这样看着我？你真的以为我好不容易将你抓来，听说你不愿意，就会放过你？」
「——天真！」她仰起脸，哈哈大笑，又凑近了，亲昵地捏捏女孩的脸颊，低声道，「你真是太甜了呀，朱丽叶小姐。」
「刚才那些话，全部都是谎言哦。」
「啊、除了玄大人的事情是真的，真实之神不能说谎，但他的眷属可以啊。」
「玄大人虚弱太久了，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为他收集信仰之力，可进展太过缓慢，若是再耽误一段时间，他可能真的就要消失了。」
「可是凭什么？他是神明，高高在上的神明，我唯一的信仰，却因为区区人类，就要消失？」
「人类凭什么不供奉他？就连夜斗那种祸津神都能存活至今，凭什么我的神明籍籍无名？……既然他们喜欢祸津神，我就用祸津神的方式来对待他们。」
「只要回应那些见不得光的祈愿，新的神明传说就会在人类之中流传。只要制造混乱，再抢在其他神明之前解决，人类就会供奉他。」
「第一次遇到你的那天，那间寺庙里的时化，就是我催化的……没想到却又让夜斗抢了风头。」
「不过好在，我竟然遇到了你，一个完美的能与神力共鸣的身体——玄大人的新身体。你也不仔细想一想，如果神力的源头消失了，你身上残留的那一点点神力，还能用得了吗？」
「那个恶灵小朋友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要将你做成神明的容器，待请神仪式成功，我将他的神识引到你身上，他就会与赐予你的神力融合，吞噬掉你的灵魂——到那个时候，从这副躯体中苏醒过来的，你猜会是谁呢？」
「——当然是玄大人！神明的力量再薄弱，也远胜于一个人类的灵魂，他会在你的身体里重生，不用再担心失去信仰之力的支撑会消失……他将成为永远的真实之神！」
「所以……」
真微笑着靠近，虚抚在女孩僵硬的眼睛上，其中隐隐有金光流转，蕴含着属于她的神明——玄大人的气息。
尽管没有真正触碰到眼球，森岛苍阳还是觉得不适，却连躲闪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指形成一道虚影，晃动着。
「很遗憾…」她终于退开了些，手指挪至森岛苍阳耳边，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森岛苍阳的意识瞬间如风般散去。
残留在视野中的最后一幕，是女人如火的裙摆与如血的唇，美丽的眸子里跳跃着扭曲的光。
「为了玄大人，请你去死吧。」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
笑颜明艳又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断断续续写了好久……实在不好拆分，对不起大家等了这么久……
以及，自己画了个新封面。
上章的手速之王是——玖玥！
2021526
第88章 第八十七个不思议
「…越前君……越前君！」
从长久的恍惚中, 越前龙马骤然回神。
入目是少女担忧的脸：「你没事吧？」
越前龙马下意识摇头，知觉从指尖开始解冻，他发现自己靠坐在墙边, 于是爬起来，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露天，非常宽阔, 中央是一个高台，上面画着类似法阵的图案，周围伫立着一圈的石柱, 而他之前就靠在其中一根石柱旁边。
除了他以外这里聚集了不少人, 比起高台上那些素未谋面的人，他只对面前的少女有点印象, 森岛苍阳跟她常有来往, 好像是叫做——
「……一岐前辈？」他不确定地唤道。
一岐日和朝他安慰地笑了笑。
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开始复苏，带面具的妖怪, 穿红裙的女人, 以及……被掳走的森岛苍阳。
像是被强光直射眼睛，越前龙马瞳孔骤缩。
「…她人呢？」他的语调染上了焦急。
一岐日和眉头紧锁，沉重地摇了摇头。
越前龙马愣住了，难以言喻的不妙预感涌上心头, 半晌, 他才缓缓道：「什么意思？」
不忍直视他的眼睛, 一岐日和别开目光，咬了咬牙，欲言又止。
越前龙马却不肯退让，近乎执拗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好天气。”
少年冷静的嗓音打破了这个僵局, 雪音走到两人中间，朝一岐日和点了下头。
「我来和他说吧。」他表现出了与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沉稳。
越前龙马望着一岐日和转身离开的颓丧背影，目光顺势扫过屋内的其他人。
一身黑色运动服的青年，像是高中生的粉发少女，长相凶恶的高大男人，以及看起来与他同龄的金发少年。
理应是没有见过的，却又似曾相识。
注意到他略显警惕的眼神，雪音叹了口气。
他将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仰头望向未封顶的圆形缺口中，雷光闪烁的阴沉天穹。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吗？」雪音低声问道。
越前龙马点点头。
认真思考一番，又摇摇头。
他的记忆在从天而降的红衣女人将森岛苍阳捂晕之时，便中断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他一概不知。
「苍阳怎么样了？」他决定单刀直入。
雪音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她……」他斟酌着用词，「她可能不太好……」
对未知现状的迷茫与恐惧，令越前龙马逐渐失去了耐心：「你能不能说重点。」
雪音扁扁嘴，语气复杂：「她可能…变成神了。」
「……啊？」
为了真实之神——玄的降临仪式，真已经筹备了多日。
包括请神场地的布置，吉时的挑选，与一个合适的、无心反抗的躯体。
前两者都很简单，只有最后一项充满了变数。
玄的力量已然濒危，他的性格又过于软弱，内心善良的他并没有过多的抗争意识，若不是真用术法强行将他禁锢，或许早已顺应天意消散于世间。
而森岛苍阳能够驾驭真实之神的神力，她的意志力是不容小觑的，真能够控制她的身体，却无法削弱她的精神。
于是，她将越前龙马一并捉来了。
她要让森岛苍阳主动放弃抵抗。
当察觉异动的夜斗雪音一行人赶到现场时，仪式几乎已经完成了。
全心投入在仪式的维持上的真，没能在夜斗手中坚持过一招，便被钳制住了。 一岐日和直奔场边，检查被丢弃在石柱旁的越前龙马的情况。 小福捏着神器折扇，望向被金光笼罩的少女，犹豫着该不该开启风洞打断仪式。
被按在地上的真还在试图挣脱，脸上带着近乎癫狂的笑意。
「——已经来不及了！」她狂笑着，嘶吼着，奋力朝那道金光伸出手，「醒过来吧——玄大人——」
架在她颈间的刀刃都无法起到威慑作用，夜斗干脆收了神器，踩住她的肩胛骨，将她的四肢锁住。
「动手！」夜斗扭头大喊，「小福！」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神明！ 】
雷电落了下来，宛如天罚。
在巨大的法阵中央，神明的意志随着撕裂天空的雷电一同降临，爆炸般掀起狂风气浪，剧烈的金光迸发，又归于沉寂。
祭坛边缘的少年毫发无损，仍在沉睡。
祭坛中心的少女悠然落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光暗下，风散去，重获新生的神明静静立在原地，默然盯着自己的掌心。
小福迈前一步，试探着唤出那位神明的名讳：「……真实？」
真挣扎着，想要靠近：「玄大人——！」
少女眼睫颤动，抬眸望向众人。
分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气质却全然不同。
「夜斗神，贫乏神。」她朝在场的两位神明微微颔首，目光流转，在真的脸上定格。
「……真，」她的嗓音沉了下去，眸中似悲似悯，「你太胡来了。」
方才还疯疯癫癫的真一瞬安定下来，她怔忡地望着少女稚嫩的脸上露出长辈般无奈又包容的神情——她最熟悉的玄的神情，泫然欲泣：「玄大人……」
「……好久不见，小玄。」小福微笑着回应了她的招呼。
夜斗也叹了口气，松手将失去反抗意识的真放开。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拍了拍运动服上的尘土，站起身来，也回了个点头，「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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