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沉默下来,算起来,破寨至今,她们母女也该有半年没有见过了,大当家定然也很想念夫人。
翠翠他们居住的小宅就是附近最常见的样式,前屋一个小院,分为三间小屋,正中就是正屋,后院再一块空地,平时一些小老百姓就会在这种些菜畦、养些家禽。
宅子明显被他们打理的很好,岑青茗一路走过去,不见杂草,地面打扫的也是十分干净,石板上未见一粒磕绊砂砾,即使靠近后屋,也没有豢养家禽的异味。
岑青茗越走越近,直到看到一个妇人背对着她,在鸡群中撒着谷料。
鸡群咯声不断。
她听到母亲在这繁杂声中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
气质清雅,声音温柔。
岑青茗不敢打扰,又是近乡情怯,不敢近前。
只是风里隐隐传来刘珠的只言片语,她说:“小时候青茗也喜欢养你们的,还喜欢蹲在你们窝里孵蛋,多皮啊,现在她都那么大了,我却不知道自己女儿过得如何了?”
“母亲。”
岑青茗没忍住,轻轻叫了一声。
刘珠还以为自己幻听,左右看了一眼,见都无人,已是在自嘲自己的多思,却没想到转过了身,正看到刚才嘴里念叨的真人正站在远处看她。
刘珠不可置信,轻轻唤道:“青茗?”
“母亲!”岑青茗含泪,狠狠投入刘珠怀抱。
刘珠差点没接住岑青茗的冲劲,小晃了一下,但马上稳住身子,将岑青茗的脸从自己怀中抬起来。
她一眨眼,泪水就没忍住落了下来,可她嘴角却堆满笑意,捧着岑青茗的脸确认:“青茗?”
“是,是我,母亲,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从未与母亲离开过这般久,等她扑在自己母亲身上嗅着她的味道,才终于感受到了回家的气息。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刘珠无意识地重复,又抓着岑青茗的手道:“那人为难你没有,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得走了?”
“娘,你别急。”
岑青茗安慰她:“李元朗说以后不会再来为难我了,我的事情与他也再没干系,之后我们就都自由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珠松了口气,又想起李元朗那副模样,对着自己女儿小声问:“他有没有,有没有欺……”
岑青茗不解其意:“怎么了,母亲您说。”
刘珠想想也觉没甚意义,自笑了一笑:“没事。”
今日如此幸事,晚饭的时候自然摆了一桌好菜,六安还特地去酒坊沽了一壶好酒,几人趁着晚食喜笑颜开。
在食物的袅袅热气间,岑青茗久违感受到了有栖息之所的熨帖。
——
小宅中的日子很是闲适,在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而且快到年末,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过年的东西。
他们几人也没有落下,这几日也在市集上囤了一些,准备过个好年。
岑青茗每日依偎在自己母亲身边,都有些了惰懒。
临到了除夕这天。
刘珠把手里的剪纸铺开后,笑着将岑青茗的头从自己肩上支开:“行了,你都多大了,整日还像个孩子似的粘着母亲,你看隔壁那个小娃娃都得笑话你了。”
岑青茗不依,还要赖在刘珠肩上。
刘珠把那剪纸塞给岑青茗,笑道:“要不你就自己剪一张,要不你就离远点。”
岑青茗拿着剪纸讪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艺,我这……我也不行啊。”
“翠翠现在都快剪得比我好了,就你还一直什么都不懂。”
翠翠没想到被拉扯进来,嗫嚅道:“我,我也不……我会,我挺会的!”
不过很明显,翠翠收到刘珠的眼色时慢了一拍,被岑青茗逮了个正着。
房间里又闹成一团。
六安身在灶房,听着房间传来的欢笑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拿着刀与那块蹄髈奋战。
这里一片和睦,喜气盎然。
而另一处。
李元朗吃完宫宴回到府内,府中下人除了行礼问好,竟是一丝声音皆无。
隐隐有几缕声响,也只是隔着一道街的欢声笑语。
临到夜深,府外的热闹愈来愈盛,府中的下人却越是心慌,府里伺候日子最久的小厮壮着胆子对坐在上方的李元朗道:“爷,这声响实在没处遮了,奴才去把门口那些人都赶了吧。”
李元朗闭眼摆手:“不用,都退下吧。”
一堆人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李元朗却又喊住他们:“今年大家都辛苦了,所以红包也都翻了一些,大伙自个儿去向李圭那拿就行。”
众人这才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模样,都闭上了嘴认认真真给李元朗行了个礼,随后纷纷脚步轻快地往李圭房中走去。
年三十,京城各处热闹非凡,宫里也是琼楼夜宴不断。
只有李府悄然无声,李元朗走上阁楼,空中正在放着烟火,明耀又绚烂,洒在半空时,总能听到一片欢呼。
听着楼下的肆意欢笑,李元朗却忍不住想起了他在聚义寨过年时的样子:
山里冷清,除了聚义寨那堆人哪还有什么人烟,最大声响也就是他们围坐火炉的七嘴八舌。
岑青茗还特省钱,亮了几串黯淡无光的灯笼就直接换成火把照明了,还笑说能够取暖,可那光甚至不及当日月亮与星光的清辉。
还有那满是菜梗合着肥腻猪肉的年菜 以及奔跑在寨子各处烦人的孩童欢笑,还有那人……
他倚在窗前叹息:
岑青茗,你又过得如何呢?
第100章 相亲
岑青茗自然是很快活。
这不仅是她在泰岳山外过的第一个年, 也是她离开丰荣县以外过的第一个年。
虽比不过京城,但此处到底也是靠近京城之境,比起丰荣新风小县自然是热闹许多的。
岑青茗商量着吃完饭后就去街上逛逛, 大家也都心怀期待, 应和赞同。
所以年夜饭就早早开了桌。
这次年夜饭几乎都是六安做的,除了一两个大菜是刘珠下的手。
一张小圆桌坐满四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屋子里的炭火没李元朗府上的用料好,闻着有些呛鼻。
但此刻的温暖却是哪里也比不了的。
岑青茗看着桌上的那几道菜肴, 算不上多好, 就是普通的家常菜, 也就胜在食材新鲜干净, 还有刘珠的摆盘好看。
但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 连不太喝酒的刘珠这次都跟着喝了不少。
岑青茗夹了一筷,赞道:“六安, 你这手艺, 椿婶娘在这都得甘拜下风了。”
六安闻言颇为自得, 对着一旁的翠翠小声炫耀:“听见没有, 连大当家都夸我呢, 也就只有你这么不识货了。”
翠翠不服气,也想与他一较高下, 对着岑青茗认真道:“若是我去学,不一定做的比他差, 大当家到时候再尝尝我的怎么样?”
岑青茗听了发笑, 悄悄附在她耳边:“你傻啊, 我夸他, 六安高兴起来还能多做点菜。”
翠翠恍然,和岑青茗相视笑了起来。
刘珠笑看他们玩闹, 给这些孩子一人夹了一筷子菜:白日梦独家文赠礼,欢迎加入群寺贰二贰吴旧义寺七“行了,就知道欺负六安,快吃菜吧,等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六安哀叹:“还是夫人说的对,这家里就只有我被你们一个劲的欺负。”
岑青茗拿着饭碗嗤嗤地笑:“行,我也不欺负你,只要你能每天卯时跟着我练功,我就跟着你一道学菜,怎么样?”
六安呵笑:“那算了吧,我还是去做我的菜吧。”
岑青茗昂首看向刘珠,得意道:“娘,您看吧,六安就是不想练功罢了,我们这叫,各司其职!”
刘珠被她那副骄傲的小表情逗乐,无奈笑道:“行行行,你就不该让着她,硬是让她能抓住你话柄。”
最后那句是对六安说的,六安挠头,嘿嘿一笑。
今年的年夜饭就在这插科打诨中笑着过去了。
等吃完饭,一行人裹好袄子跟着屋外的人涌上了街。
空中慢慢又下了雪花,洒在身上,落在地里。
但大家都没感觉到冷,路上人群接踵,岑青茗右手是母亲,左手是翠翠,被她们握的心里也暖呼呼的。
街边可以看到各种年灯,样式各异又精妙绝伦。
生生能将这漆黑的夜映成白日光辉。
一路上时不时还能碰上些商铺在洒年礼,这时候就能捞到一些打牙祭的小点心。
岑青茗眼热,也跟着抢了两块,打开一看,是块小小的麦芽糖,与几人一同分食了。
有些黏牙,也不是特别甜,但心里就是甜滋滋的。
恰逢天上一声“砰”响,烟花的绚烂四下散落下来,原本拥挤不堪的人流,瞬间都驻足在了原地,小孩在喜悦尖叫,大人欢欣鼓掌。
一片喜庆中,各自都在叫着新年快乐。
岑青茗混在人群,也不自觉被这喜悦感染。
她看着漫天的烟花,忍不住弯起嘴角:
今年,一定是个喜庆的新年。
——
岑青茗在过了年后每日都在加紧练功。
与之前相比,岑青茗的武艺确实飞速了许多,被孙长邈用药打通之后,脉象变得宽阔,以前的用武心得加上被调理后的身体,岑青茗自己都觉得有脱胎换骨之象。
除了这点喜悦之外,日子过得倒有些平淡如水。
转变是因刘婆发生的。
岑青茗她们几乎日日窝在家里,所以刘婆来的时候她们很是热情。
毕竟是刘婆带岑青茗找回了家,而且平常有事没事也总记挂着他们。
所以在刘婆好奇她过往经历的时候,岑青茗也没全瞒着她,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些。
只当是随意聊聊。
不过刘婆在知道岑青茗的年纪且尚未婚配后,就彻底变了个语气,像是极为她焦心,发愁道:“瞧着样子倒也不像,但姑娘家这么大年纪,再拖下去,怕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岑青茗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最开始只以为这边女子婚嫁早育所致,只当她是好心,所以随意笑了笑,就没接话。
刘珠也在一旁笑着道:“这些事,我女儿自己心里有主意的,不妨事。”
却没想到那刘婆听了这话就似是听了惊天之语,一发不可收拾,对着刘珠好一通教导:“你女儿年纪小,可能还不懂事,但你作为母亲,这么大了,难道也由着她吗?!你现在不替她相看,再等几年,你姑娘家变成老姑婆了,到时更难出嫁,更何况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姑娘家自个儿去相看对方之理?”
刘珠被她这番话说得愣怔,不过这段时日都是刘婆在帮着他们和别人打交道,还当她把青茗当成了自家人,就想对她宽慰一番,结果还没开口就又被刘婆的话给堵住了。
“你这做娘的,也真够区别对待的,给那小女儿定了婚事,对这大女儿却一点都不上心。”
坐在旁边听了半晌都没听懂的翠翠一脸懵:“我?我什么时候有婚事了?”
她和岑青茗在外都声称的姐妹,岑青茗是姐姐,翠翠是妹妹,所以在听到说小女儿有婚事的时候,翠翠完全没料想到是自己。
“可不就是你?!”那六婆皱眉指着后院,那里六安还在忙着干活:“我上次就问那小伙子了,他说你俩定亲不久,过不了多久就要成婚。”
翠翠惊怒:“我没有啊!六安什么时候说的!”
“这不重要。”刘婆这么大年纪了也是个眼神毒辣的,那两人也就是个窗户纸的事,说透了也就在一起了,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位还未有婚配的大女儿。
刘婆稳下情绪,又坐下来对刘珠道:“你现在别太娇惯着自己闺女了,虽然你闺女长得是漂亮岁数也算不上特别大,但再这样让她挑挑拣拣下去,等过两年难道还有人给她挑吗?”
刘珠被这番话气得涨红了脸,正要开口驳斥却被岑青茗打断了。
她挑眉看向刘婆,笑问:“那您的意思是?”
刘婆看岑青茗对她这副好声好气的样子,还以为她刚说的话打动了她。
她就说这世上哪有什么不愿意嫁人的闺女,一听到要嫁不出去不就着急了吗,看她现在的样子还是能听劝的。
刘婆看着岑青茗姣好的面容,这女娃比起她娘来说长得还更好些,就是听说经常在院子里练功。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她都知道了,他们之前是从山匪窝里出来的,虽然姑娘家在山匪窝里长大说出去确实有些难听,但这女娃的娘看着如此娇弱,这女娃又如此孝顺。
只要她说了能带着她娘一道嫁进男方家里,他们娘俩肯定也不会再有什么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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