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去送外送,会害怕么?”她看着阿霍。
阿霍摇头:“上次是被偷袭了,往后我带一根棍子防身。况且恩公一定能抓住他们。”
“好!”江满梨抿嘴笑道,“那我给你寻一根实心的好棍子,能打得歹人屁滚尿流的那种。再遇见恶霸,只管照着面门打。”
媛娘噗嗤一声笑出来,藤丫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急了:“小娘子!你怎么还教他。”
“阿霍是用来防身,又不是施暴。”江满梨道,“莫名其妙挨了打,自然要打回去,绝不认怂。”
江满梨其实有个事情一直没问。不止江满梨,知情的几人都心照不宣地把怀疑压下去。便是霍书他阿兄,也是在街头被人打死一事。
霍书自己没提,旁人就怕说出来平白惹他伤心。
不论其中是否有关联,至少在林柳把罪魁祸首捉住之前,还是小心为上。外送可以送,但只送小市附近四坊,超出的,尤是天黑之后,就不让阿霍送了。让各家的脚夫仆从自个来取。
想仔细了,讲与霍书听,道:“明日便跟着去铺子里罢,活动活动筋骨,也省得再让云婶来回照顾。”
-卤鸭货的生意算是步入了正轨。这东西,在前世的现代有多热销,在如今的古代就有多抢手。
以至于江满梨也不得不承认,古今口味,绝对是一脉相承。
古时候没有,只是囿于食材、技术有限,并非是古人不爱吃。若真能把现代的零食小吃带到这朝来销,估摸着也能看见“骑马的郎君手握吸吸冻,绣花的娘子嘴啃脏脏包”的奇景。
鸭脖鸭掌已经不能满足京城的卤味爱好者们了,阿霍回来帮着外送,江满梨和藤丫就又把鸭肠鸭胗等下水恢复做上。
于是乎阿念午时末刻赶着马车来送鸭下水时,江记的厨房里正在做豆花鱼午食,多吃一餐,给霍书补身体。
豆花是朝食卖剩下的,鱼是晚上要售钵钵鸡,制鱼丸剩下的。主打一个丝毫不浪费。
藤丫擅烹鱼,鱼处理得不错。去过内脏的大草鱼,鱼尾鱼头咔咔两刀斩去,刀刃顺着脊骨一走,就抹下来两片整肉。再将鱼骨鱼鳍斩好备用,鱼肉斜刀改片。
“嗬呀,阿梨你这个小丫头,比我徒弟强啊?”
江满梨恰在剁刀口辣椒,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河东口音,赶忙转过身来,就看见曹庆笑呵呵的四方大脸。
“师傅你说什么呢。”阿念受到背刺,表情有点痛心。
“曹铛头大驾光临?”江满梨惊喜道,赶紧放了菜刀,拿湿帕子净了手,唤竹娘点一壶冰镇凉茶来,倒给曹庆喝。
因着郭东楼后厨忙,曹庆这是头一回来江满梨铺子里。看看江满梨灶头的大油锅,又看看已经开始给鱼片上浆的藤丫,道:“挺熟练。”
“怎么,曹铛头想跟我换换?”江满梨笑看阿念。
“嘿嘿,”曹庆笑笑,摆手,“算了算了,凑合着吧。”
“师傅!”阿念顶着江满梨和藤丫似嘲非嘲的促狭表情,“什么叫凑合……”
鱼片用胡椒、盐、葱姜水抓匀,加淀粉和蛋清上浆。鱼头鱼尾鱼骨下锅,猪油煎汤。
豆花鱼属川菜,吃的是重麻辣。吊鱼汤可以使之麻辣而不失鲜甜,底味更浓稠,汆出来的鱼片也更入味。
鱼汤烹好倒出备用,以宽油爆香姜蒜泡椒、刀口辣椒,炒出呛鼻的辣气,下豆酱、豆豉,翻炒至色泽鲜红滚亮,浇入浓白的鱼汤。
灶膛火烧得极旺,干柴爆响,衬得锅中亮红的滚汤愈发火辣。
曹庆这样的庖厨,光闻着味儿都受不了了,实在是想学。可江满梨已不是郭东楼的帮厨,又开着自己的铺子,他既不好意思看、也不能去问,坐在堂里闻着厨下飘出来的香气,砸吧砸吧嘴。
行啊,不会做,能吃上也算是口福。如此想想,甚觉今日来对了。
以淀粉蛋清锁了水分的鱼片嫩滑,如红汤之上的小亭,若隐若现冒个尖儿,点在满满的辣椒与花椒之间。而豆花愈发娇软,藏在鱼片中,一不小心拿筷箸夹到,便哧溜一下,缩回汤底里去。
阿念始终夹那豆花不着。藤丫看不下去了,拎起汤勺,连豆花带鱼舀起,呼啦倒他碗中。
曹庆豆花红汤拌米饭,再来块鱼,麻辣鲜爽,别提多入味了,嗖嗖把米饭往嘴里扫,吃得那叫一个香。
江满梨道:“曹铛头今日是专程来找我么?”
“对!”曹庆抹一把嘴,依依不舍地放下碗筷,先说正事,“专程来找阿梨你的。吕掌柜许了我半日的时间,正好同阿念来送鸭下水。”
江满梨等着他说下去。曹庆继续道:“阿梨,上次你与吕掌柜说的,关于卤鸭货代工的事儿。”
他拍拍胸脯:“我有兴趣。”
这真是巧了!江满梨眼睛亮了亮。听见阿念的马车声之前,她正想着要尽快给卤鸭货找个“出路”呢。
光凭她和藤丫两人,能做的量实在是太有限。吃食这行,滋味好是一方面,可要想真正源源不断赚钱,还是要靠量产。
所以前世才会有那么多的加盟商、预制菜,都是为了在保留口味的前提下,扩大销量。
此时听闻曹庆所言,放下筷箸,急问道:“曹铛头有兴趣替我做卤鸭货?那吕掌柜那边怎说?”
“吕掌柜也有兴趣。”曹铛头哈哈笑两声,道,“阿梨,吕掌柜同我商议过,若是你愿意的话,我们两人想合力出些银子,在郭东楼之外,专设一个做江记花蜜鸭和卤鸭货的作坊。”
郭东楼人力有限,但若是另设一处,专门招揽庖厨来做,就不同了。不仅能做,还做得多。
自那日吕掌柜无奈拒了江满梨,就一直琢磨此事,没想出甚么法子来。还是曹铛头率先想出这作坊的主意。
“到时盈利,你占大头,吕掌柜与我占小。”
“人手方面,你不必担心,吕掌柜亲自选些靠谱的人,我这头也有两个相识多年的庖厨可以举荐于你,再就是阿念能够直接去照管一二。你看如何?”
江满梨面上绽出喜色。
说实话,作坊的法子她早想过千八百次,可奈何手头紧。
七月以来,朝食夜宵,加上花蜜鸭的分成,每日净赚约莫十二三两。听着不少,然阿霍受伤花去不少药钱,再加上市税,拢共算下来,欠下的买铺钱,也就刚攒出半数。
开作坊,看似简单,实则灶头、人力均要多,银钱上的投入比这小铺只逾不少。若要靠她一人出资,少说还得再攒半年,那恐怕就抓不住这吃鸭的季节了。
眼下有机会,怎会不合意!
打趣道:“曹铛头这只铁公鸡,居然舍得为了卤鸭货拔毛?”
曹铛头节省,在郭东楼那是出了名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做庖厨几十年,确实攒下点家当。从前没处花,不舍得挥霍,可如今这不是有好用处么?”
作坊一事英雄所见略同,二人边吃豆花鱼边聊,一股脑把大处都说好了。吃完午食,曹庆带着阿念先回郭东楼。
又过三四日,吕掌柜亲自抽空前来小铺里吃宵夜,三人又详谈一次,这才敲定下细节。定下来三人合股,江满梨稍添一点本金,并着两种吃食方子,占大股六成。吕掌柜出资多,占约莫三成,曹庆出资少,便占一成多些。
定好了契,接下来便是要忙着找作坊,添人手。
江满梨一连几日乘着郭东楼的马车来回跑,颠得腰酸腿软,脸上却是春风满面,神采飞扬。
下了马车,恰好在小市的牌坊下遇见林柳穿了便衣,与贺骥几人同行。
对上林柳的目光,活泼莞尔:“秋老虎燥热,宜清补、不宜生凉,夜宵有新炖的老鸭冬瓜煲与桂花江米藕,几位大人可要尝一尝?”
第38章 立秋要贴秋膘(二更)
二岁的老鸭,冬瓜选裹满了白霜,熟透多水分的,加陈皮和红枣、姜片,少许麦冬和薏仁,用砂锅来煲。
砂锅是江满梨为了秋日新品专门添的,粗陶不贵,外侧勾些彩条纹,朴实又好看。团圆的一个,正好煮下一人份。
爱吃粥或稻米饭的,可单另点上一碗来搭配。想搭索饼,也可以加钱现擀,还多送一勺汤,可以将索饼泡进去作汤饼吃。每人还赠一碟开胃的萝卜小泡菜。
大部分食客郎君们对此很是喜爱,主要是份量足,吃得饱。
但是小娘子们,还有些个注重身材的郎君,就有些忧虑了。宵夜吃这么一锅下肚,明日睡醒不长三两肉才怪。可是不吃罢,闻着看着又实在是香。
这江记着实把京城的鸭子做出花来了。
不吃都跟不上潮流。
而江满梨之后要推出的煲类还不止这一个,当然要打断他们怕胖的念头:“马上立秋了,立秋就要贴秋膘呀。美人要丰腴,俊郎要健硕。”
八月初七立秋,初六日售完朝食,江满梨便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带着藤丫、阿霍两人去逛灵鹫寺,买秋冬衣。
这灵鹫寺虽是座寺庙,可每月有五日特殊,对百姓开放。及至开放日,便成了一座大市场,既有金钱交易,也能以物易物,从寻常用具到飞禽家畜无不有之,甚至能买到隼、枭、朱鹮这样的奇珍异鸟。
藤丫、阿霍突然不用干活,很是不适应,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仿佛担心下一秒就要失业一般,一直与江满梨道:“不累,真不累,要不还是回去开铺子罢,阿梨姐赚钱要紧。”
江满梨看他们就像看见前世被老板洗脑彻底的社畜,笑道:“鸭子卖得好,钱不用你俩操心。你们不累我还累呢,我今日就想买新衣,不想开铺子。”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想的均是:自打与吕掌柜和曹铛头谈妥了作坊一事,小娘子很膨胀。
对于现下的烦心事,江满梨其实比这俩小的清楚得多。
铺子还欠多少贯、作坊推进到什么地步、阿霍的胳膊还有几日好、手头还剩几个钱、明日要卖什么煲。
只不过一为卤鸭货终于有了出路,二为霍书身子恢复得不错,三为七月过得实在太辛苦,江满梨还是允准了自己这点小冲动。
半天假期而已,还能成洪水猛兽么?
既然出来了,便高高兴兴逛个够,给三人都买够了再回去。
灵鹫寺颇大,市集也分作好些区。山门前售禽鸟,进山门朝里走,二门三门,售日常动用物什。到了佛殿门前,又有售笔墨的。
江满梨在寺院道姑们摆的露天小棚里买了两条绣花的丝帕,每条不到一百文钱,绣工很是精致。一条粉色的给藤丫,上面绣的是百蝶绕藤,颜色淡雅温柔,寓意也好,还藏了藤丫的名。
另一条淡鹅黄色的,江满梨自个留着,绣的是折枝梨花纹,几朵含苞,几朵初绽,枝头还落了一只五彩的纸鸢,整体活泼又特别。
江满梨是还想给阿霍买条汗巾的。但这朝郎君哥儿们的汗巾属私物,亦可做贴身的腰带来用,怎好得让小娘子给买?
阿霍听见江满梨这个现代人在集市上大咧咧问他“可要汗巾”,羞得几近要晕过去。藤丫也涨红了脸,直拉她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反应过来,三人仓皇逃窜,一溜烟到了佛殿后的摊子,又无事人般地逛了会卖书籍字画、古玩珍品的摊子,才算是镇静下来。
售领巾头饰、鞋靴成衣的摊铺在灵鹫寺东门。
江满梨属于身高中等,却比例极好的类型。腿长腰细,小腿生得匀称,肩头胳膊又舒展,随意选上一件穿了,都甚是娇俏好看,引得不少路过的小娘子也跟着进来选看。
铺主人见她成了活广告,赶忙取出一身淡蓝的对襟短衫配百迭裙让她去试。鹅黄的抹胸自前襟露出一隙来,衬得人水灵又俏皮,很是出彩。
藤丫围着江满梨转三圈,道:“小娘子平日里就是不打扮,为了干活光穿那深色的窄袖衣,浪费了好容貌。”
帮她拉拉裙角,理理腰身,又道:“就是瘦了点儿,小娘子日日吃得也不少,怎就是不长胖呢?”
江满梨笑道:“你不也不长……”
目光落在藤丫日渐圆润的面庞上,话音兀地收住了,又往下看看,赎那日还细瘦的胳膊腿,如今都长起不少肉来,仍旧是高,但变得高而匀称了。
“……长点肉好。”
-平成侯府今日也来了布庄的裁缝。林柳申时下值回去,便被阿娘拉去院中让裁缝量身。
“去岁的秋衣儒袍做了许多件,何必费周折。”林柳忙了一日,并不想再继续站着任人拉胳膊抬脚,只想回屋里小憩片刻。
“去岁的都旧了,款式也应当换换新,”王氏今日心情很好,笑着道,“莫学你阿爹似的古板。”
又与裁缝道:“今岁时兴交领中单,搭圆领襦,杜裁缝给他选几匹好花色的布料做罢。袄也要做起来了。”
“诶!”杜裁缝赶忙应声,与林柳量肩宽,道:“少郎君比去岁又健壮了些,体格高大,肩头宽,最适宜着圆领。”
量到腰围,笑笑:“就是腰太瘦了些。少郎君趁着时令贴些秋膘罢?稍有些将军肚,才威武。”
王氏笑道:“他自小就这样,吃不出将军肚。”
“甚么将军肚,可是我这般?”是林舫波提步跨进来了。那裁缝赶紧叉手,王氏也行礼,道:“公爹。”
林舫波道句“不必拘礼”,便笑问:“听说今日府上来了杜裁缝,当然要过来请去替我也做上几件。方才说将军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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