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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烦恼、生气、难过，还是开心。
但，这真的是他的全部吗。
他人缘很好，无论小学初中都在学校里无人不识，哪怕高中晚来了一个月，现在也是人人都认识，走到哪都能听到别人在说林嘉远。
但不同于她这样跟谁都闹哄哄打成一片，他的人缘好属于众星捧月，因为太出众，所以自然而然会吸引走别人的注意。
也跟沈既白那样明目张胆把别来招惹写在脸上的压迫感不同，他太温和，对谁都很有礼貌，对谁都很好脾气，给人的感觉是谁都可以随意接近他，但他全都应付得游刃有余，反而谁都没见过真正的他。
好多年了，好像没有人能够很近的走在他的身边，即使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也好像对他并不了解，她所了解的林嘉远，也仅仅限于大家在学校里都能看到的那一面，温和的、礼貌的，成绩优异，乐于助人。
她只不过比别人多得到了一点他的耐心和照顾，她的麻烦事他会帮忙，可那大多因为她比别人脸皮厚，别人被他的礼貌耐心应付得不好意思再打扰，而她心大，也不在乎他是否拒绝。
可是交集多了也渐渐感觉得到，其实有些事，她根本没法过多逾越，他的好脾气看起来好像从来不会拒绝，但实际上，他会有一万种方式回避，只不过他用的方式不是拒绝，他的处理方式自然到让你感觉不到被拒绝。
所以总是有一种感觉。
她好像没有办法抓住他，谁也没有办法，他会有一天忽然就消失不见。
林嘉远也察觉到了她的安静，然后看到她怔怔看着自己，“江同学在看我吗？”
“没有。”她突然涌上来的失落很烦，脑袋趴了下去，放在双手叠在桌上的胳膊上。
“对不起啊，刚刚不是在嘲笑你。”林嘉远把手机挪到她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可她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点餐，他已经周全到点上了所有她喜欢吃的东西。
她把手机挪回去，“就这些吧。”
“好。”
他操作完了点餐，把手机放下。
她还趴着脑袋，脑后束着的高马尾垂了下来，发绳上还是那朵快乐的向日葵，在她的脑袋上嬉皮笑脸，可她本人恹恹的。
林嘉远伸手揉捏着她发绳上的向日葵花瓣，语气仍然很耐心地问：“江同学在想什么？”
她感觉到了头发上的触动，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敢轻举妄动，仍然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没有想什么。”
“是因为我说你像小孩子而不高兴了吗？”
“不是……”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太轻了，轻到好像可以答应一切。她抬眼看向他，他仍然伸着胳膊在她的头发上，因此身体稍微前倾，离她很近，她抬眸的这一眼可以看到他低垂的眼睫。
有一种，他真的好近的感觉。
她迟疑着，忍不住开了口：“林嘉远。”
“嗯？”他的视线从她发绳上的向日葵看向她。
“林嘉远，你最开心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她感觉到头发上的触觉停了，可他脸上的温和好平静，即使是这样近的看着他，也没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点波动。
店里的几个小孩子还在吵吵闹闹追着玩，外面的温度已经降低，夜幕也已经降临，可是商场里面的热气和灯光还在维持着一个热闹暖和的人间，他们此时就在里面。
好一会儿后，林嘉远很轻地笑了一下，“江同学现在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如果我不说的话，晚上会回家偷偷流眼泪。”
他没有回答她。
而是用会惹她不高兴的玩笑话，她一定会因此生闷气，然后就这样把话岔开了。
她再次转开了脸，如他所愿用生闷气的语气结束了对话，“不理你了。”
可她趴在胳膊上真的很失落。
商场里的热和暖仍在维持着入冬后的夜，几个小孩仍然跑跑跳跳，时间没有静止，但在他们之间好像凝固了，她感觉到林嘉远停在她马尾上的手没有离开，但也没有再动。
在她以为林嘉远迟早会收回手的时候，她听见林嘉远开了口，“那天是在小学的时候。”
她怔了一下，但还是趴在胳膊上没有起来。
她听着林嘉远的声音从身前的头顶传来，很低，低得听不见任何温度，也包括他那副总是好脾气的温和。
“江同学曾经为我打过一次架。”他的低声里忽然能听到一点笑意，那没有温度的语气里，唯一的一点起伏，“听说你很勇猛，一打三，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被你摁在地上还不了手，你一战成名。”
她的脸一下就热了起来，小时候做过太多横冲直撞的事了，尤其是现在听她打架维护的当事人说起来，她更觉得没脸了。
但好在她趴在自己胳膊里扭着头，可以装作没听见。
直到林嘉远下一句说，“那天，是我的生日。”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怔怔看着林嘉远。
因为她还记得她打架的原因。
林嘉远神情仍然温和，看她的眼神也柔和得没有一点改变，他的手还停在她马尾上的那朵向日葵上，但随着她猛然抬头坐起来的动作，他的手放了下来，手指不小心划过了她的脸。
短暂的触觉，可是好凉。
他手的温度好凉。
他也顺势收回了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取餐码，确认刚刚出的餐不是他们的。
她继续问：“你生日，应该会有很多人送你礼物给你庆祝吧？是因为那天生日过得很开心吗？”
他看完了取餐码，再次抬起头，她在这一刻才更深切的感受到，温柔和成熟好像真的是烙印在他脸上的面具，无论悲伤还是难过，都是以这样的神情应对。
因为他在用微笑说，“我没有庆祝过生日，我所有证件资料上的生日都是假的，除了我妈妈以外，没有人知道我真正生日的那天，但是她不会为我的生日庆祝，更不会给我礼物，所以我真正收到过的生日礼物，只有你维护我的那一天。”
那几个跑跑跳跳追着玩闹的小孩窜到了他们这边，像躲猫猫似的钻到桌子底下。
林嘉远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他浑身仍然好平静，可她感觉不到他此时应该快乐。
那个躲在桌子底下的小孩被找到后，他们又嬉笑着追跑到另一边，他们的笑声很快乐，他也不由很轻地笑了，话又回到了开始，“他们很像你。”
“很像，一见到我就笑着跑到我面前的江同学。”
第34章
时间过了好久, 那几个跑跑跳跳的小孩从他们身边窜过去好多次，尖锐的声音能穿透所有凝固的东西。
但是她呆呆看着林嘉远看了好久，然后眉头越皱越深, 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林嘉远看不下去了，失笑道：“江同学看起来很痛苦。”
“我想不起来那天是几月几号了。”她真的好痛苦, 那么远的事，她又是心大什么都不过脑子的人，让她能想起来那天的日期实在是难于登天。
可是那天是林嘉远真正的生日，她很努力地试图从脑子里挤出一点印象。
林嘉远笑着说, “你可以问我啊。”
“可以吗？”
“江同学试试看呢？”
“那个——”她身体前倾凑近，很紧张地问：“你生日那天是几月几号啊？”
即使是林嘉远让她问, 她也还是抱着几分不确定的紧张。
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始终都太遥远, 即使她认识他好多年也对他的事一点都不了解，别人在学校见到的林嘉远是哪一面，她见到的也没有什么不同, 区别只在于林嘉远会对她多一点耐心和温柔。
关于他的事，他从来没有给过机会让任何人了解，他总有许多方式让你问不出口, 即使偶尔莽撞的问了，也得不到他的回答。
跟他说话总是被他牵着走，所能知道的事只有他愿意被知道的事。
可是这一次, 林嘉远好像真的愿意让她知道。
在她问完，他就说了出来，“六月三号。”
“公历吗？”她追问。
“嗯。”
太顺利了。
太容易了。
她低头沉思了几秒钟，林嘉远再次轻笑起来, “江同学看起来不太相信的样子。”
她很诚实地问了，“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他说话时仍然笑得温和,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选择了彻底相信，说道：“那我以后都相信你，你以后也不能骗我。”
结果林嘉远说，“以后不一定。”
“为什么！！”
她瞬间就伤心了，刚刚才恢复的信任感瞬间破碎。
林嘉远看着她又瘪起来的脸，这次却没有想故意看她吃瘪的笑起来，仍然安静看着她。
她是在快乐里泡着长大的小孩，有着很符合这个年龄的率真和纯粹，谎言、背叛、离别，都是难以忍受的东西，朋友和别人去超市没有叫上她都会难过好久的年纪，自然接受不了这样的回答。
哪怕知道这些东西不可能杜绝，也希望听到说永远、当然、只有你这样的誓言。
他不是不知道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好听的回答，以往也总是顺着她的心意让她开心。
可是好听的话说得再多，也知道那只是好听的话而已，所以才会宁可自己皱着眉想很久都不敢问他生日是哪天，所以才会即使得到了回答也怀疑他有没有骗她，因为每个人对真实的世界都不是毫无感觉。
也许是今晚不在学校里，身边和周围认识他的人除了她不再有别人。
也许是因为今晚已经开了先河向她说了自己的事。
所以那点温柔的面孔也有点懒得很认真地继续维持。
面对她瘪着脸的质问，他没做随便几句话都能让她开心的温柔好人。
他仍然很安静地看着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着可能会让她觉得难接受的话，“有时候谎言也是一种保护，我不在乎手段的优劣，如果有一天需要用上谎言，我也会选择。所以我没法向你保证，我以后永远都不会骗你。”
她也能感觉得到他语气里并没有玩笑的成分，低头自己想了好几秒，这才抬头跟他商量似的问：“……那你骗完之后，会告诉我被骗了吗？”
她接受得好快，一点都不去想他的想法好不好，甚至已经在想怎么讨价还价。
林嘉远没忍住失笑，向她妥协，“如果一切都结束了，确实不会再有不利的后果，会告诉你的。”
“哦。”
她这样算是接受了吧。
只是低头几秒后，又像是冒出个鬼主意似的看向他，“林嘉远。”
语气也带上几分谨慎。
他忽然有点期待她又想说什么，笑着嗯了一声。
结果她眼睛一眨，瞎话说得一点不觉得离谱，一本正经地问：“你是不是重生来的啊？我总觉得，你说话做事都不太像同龄人，你比别人都成熟好多，我说什么都能被你带着跑。”
林嘉远没忍住笑了起来，“少看点小说吧，要是明天的考试考得不好——”
“我这段时间没有看！我这段时间很努力在复习！”
“好，分数出来了我会看的。”
“你又把我话题岔开了！！你肯定是重生来的，你是不是其实已经二十岁三十岁了，没关系，你就算六十岁了我也不会嫌你老的，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我会帮你保密。”
林嘉远不想再听她胡说八道下去了，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是江同学太笨了。”
“……”她捂着额头，虽然他敲得很轻，但，她的尊严不容有失，“我还是愿意接受你是重生的这个设定。”
林嘉远倒是没再跟她继续多说下去，很快取餐号到了，他起来去取餐。
她很快就被炸鸡吸引，不再张嘴胡说八道。
只不过吃了一会儿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吃，林嘉远只喝着热饮。
她问：“你怎么不吃？”
林嘉远面不改色放下饮料回答她，“我们六十岁的人，不爱吃这个。”
“……”
面对她一脸要噎死的无语，林嘉远还没打算放过她，“帮我保密知道吗，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六十岁了。”
“…………”
她好不容易咽下了鸡翅。
很努力地吐出两个字，“一定。”
她不再说话，手机屏幕偶尔亮起来，是朋友给她发的信息，她匆匆都看一眼，但手上戴着防油腻的手套不方便打字，全都是语音转输入。
在林嘉远面前，她没什么好顾忌，所以全都一条条这么语音转文字地回了。
没想到消息看到下面，居然有一条是沈既白给她发的。
他们加上好友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聊天，除了最开始的系统消息和冷漠的转账，也没有别的聊天了。
现在才想起来，她放学后就直接跟着林嘉远走了，忘了要跟他一起回家的事。
点开他聊天记录之前，还以为他是质问，没想到他问得了如指掌：“林嘉远找你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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