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由许之柔主导的腥风血雨就此拉开，但还没上演，听到旁边一声干咳，“咳咳……”
两人看过去，何老师正一脸尴尬地站在上来的楼梯口。明明他是老师，反倒他觉得更不自在，好像自己不该出现在这儿似的。
许之柔和赵见远瞬间收敛：“老师好。”
“呃呵呵……期末考完了，开心哈。见远啊，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虽然赵见远说是期末考完再来找她算账，可期末考之后大家都回家了，她没再见到李为，赵见远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这笔旧账好像就随着某些人没有宣之于口的情感一样被暗藏了下来。
两人好像都心照不宣地忘了曾经差点越过的那条线，一致保持着默契的缄默。
转眼就到了除夕。
赵见远的父母果然没有回兆海，理由是今年超市生意不好，过年才忙点，走不开之类的。
有什么好忙的，就真忙到除夕一天都腾不开回来过年的吗？切，上回赵见远的继弟弟回来，脚上穿的还是新款球鞋，那鞋子赵见远都没有！许之柔都看见了的。
他们明明就不是供不起小孩好的条件，就是因为赵见远懂事所以才总是忽略他，什么都指望他包容。
赵见远脾气好，但她可不是傻的！
许之柔说这话的时候，一拳头捶进了余美丽刚揉好的面团里，然后就被她轰开了。
“去去去，少在这妨碍我。喏，我钱包在那儿，你去路口那家超市帮我买罐耗油和生抽来，再顺便买点儿你俩爱吃的零食。回来的时候记得去叫一下见远啊。”
“哦——”许之柔去余美丽钱包里抽了一张红彤彤的钞票，美滋滋地套上外套。
正拿着手机给赵见远发消息，余美丽又从厨房门后探出头。
“还有啊，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也就在家里说说得了，出去在人家见远面前可千万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别随便议论人家家里的事情，知道吗！？”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你女儿是那么不懂分寸的人吗？”
真是的，这话她都听了不知五六遍了。
余美丽瞪她一眼，许之柔马上立正敬礼，握着钞票道：“yes madam！谨遵教导，谨言慎行！”
“……”余美丽的白眼翻得很美丽。
赵叔叔虽然邀请赵见远一起去外地过年，但被赵见远拒绝了，毕竟赵叔叔那边是和他阿姨的家人孩子一块儿过的，他们其乐融融，赵见远要是去了也尴尬。
赵见远的姑姑也提议要他到他们家去，和奶奶一起过年。
赵见远表示不愿去，想自己留在兆海，结果金奶奶在电话那头当场就哭了，痛骂生了赵叔叔这个孽障，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赵见远一个人在家孤零零地过年，于是当晚就想坐大巴回兆海陪孙子过年。
可她年纪大了，本来今年去他姑姑那儿就是为了病，哪儿经得起舟车劳顿。
许之柔那时候刚好在赵见远旁边玩电脑，拉了拉他袖子小声就问：“诶，赵见远，要不你来我家过年吧？”
赵见远动作一顿，看向许之柔的眼神有迟疑，但并不拒绝。
许之柔就笑了，转着椅子凑了过去，小声道：“真的真的，反正你小时候又不是没有在我家过年过，过来嘛……我一个人在家也好无聊的，我妈那么喜欢你，也巴不得你过来呢。”
比起去到爸爸新组建的家庭或是关系不近也不远的亲戚家的尴尬，他显然更愿意和许之柔一起过年，这样各方也都不需要为他而再作纠结。
于是今年，赵见远就要到许之柔家过年！
许之柔自己是很高兴的，但她事后又想想，过年大家不都是和家里人一块儿过，合家团圆的嘛，那到时候赵见远一个人来了他们家，要是看到她家一家子人聚在一起，也想家人了怎么办。
所以她决定，今年除夕一定要烦着他，烦着他，要烦得他一刻也没空难过才行！
言出必行，于是许之柔在出门去超市前就给赵见远发了消息：【快快快，快下楼！！十万火急！有急事！！】
等她悠哉游哉地换好靴子戴好帽子出门时，赵见远已经在她家门口等着了。
许之柔发消息的时候他正靠在椅子上休息，睡着了。看到她的消息，还没睡醒的脑子一宕机，还真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匆匆地套上外套就出门了，甚至连眼镜都忘记摘。
室外冷气将赵见远的镜片吹得起雾，他的头发被吹乱了，鼻头也冻得微粉，吸了口气，问许之柔：“怎么了？什么急事？”
而反观许之柔，她穿了身橘粉色的新中式袄子，戴着十分符合过年氛围的虎头帽，脖子上还围了毛绒绒的兔子围巾，整个人又喜庆又可爱，还暖洋洋的。
这一刻，两人的对比让许之柔有点心虚。
不，不是。
她也没想到赵见远真当真了，还来得这么急……她也不是故意的。
许之柔心知完蛋，躲闪着赵见远的目光，挪着步慢吞吞地关上门，挪下台阶，温吞地开口。
“呃，就是……有一个很急的超市，想约你一起，逛……一下。”
第31章 怦然.
31
逛超市, 好一个逛超市……呵，他早该知道许之柔葫芦里没什么好药，他怎么就不知道……
赵见远的脸色看起来颇为无语, 幽冷的眸光穿过镜片落在许之柔身上, 声音听出几分咬牙切齿, “许之柔。”
某个心虚至极的人装得乖乖甜甜，“嗯呐！”
许之柔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 嘴巴可甜了, “不可以吗, 人家特喜欢和你一起逛超市呢！”
赵见远眉角一挑，想冷笑一声, 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吃这一套, 喉咙滚动着没冷笑出来，倒是直接笑了。
他飞快抬头转身，率先迈步走, 切一声, 以示不屑。
“逛超市不能直接说逛超市？”
许之柔嘿嘿一笑, 小步跑跟到了他身侧一起走, “这不是除夕嘛，去晚了超市就要关门了，这不是很急？”
天空灰蒙蒙的, 小街道很安静, 路灯上挂了几个中国结, 远处谁家窗口飘来饭菜的香味, 隐约能听到刘德华的声音在哪儿轻轻吟唱着“恭喜你发财”。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地走着, 脚步一重一轻。
一道小巧的身影打扮得温暖可爱，很配合冬天的氛围, 将自己穿得圆滚滚的，另一道像是不要温度只要风度似的，依然清瘦修长，又酷又拽地抄着口袋，步伐散漫。
许之柔歪头悄悄打量了一会，没忍住好奇问：“赵见远，你穿秋裤了吗？”
“……”
赵见远看起来好像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许之柔真的很好奇，凭什么自己穿得这么臃肿，就他依然帅得潇潇洒洒。
“你不会是为了耍帅特意不穿吧？赵见远，你好倔强哦——”她拉长了嗓音，语气揶揄。
赵见远拧了拧眉心，神色不太自然，“穿了。”他有些生硬地说。
“真的啊？”许之柔不太相信，又上下打量一通，笃定摇头，“不可能，你肯定没穿，不然腿不可能这么细，外套看起来也轻飘飘的。”
“……”
赵见远显然不愿意再和许之柔讨论自己穿没穿秋裤的话题，咬了咬舌尖，就用沉默带过了这话题。
可他忘了许之柔是何等人也。
许之柔安静地走了几秒，忽地往下一蹲，伸手就扯住了赵见远裤脚，“让我看看你穿没穿——”
谁家小女孩当街就要看人穿没穿秋裤啊！！！
赵见远目眦欲裂，刚才漫不经心的模样原地崩坏，下意识连忙抓住了自己的裤腰，以防被许之柔扯掉。
“许之柔！！”
他拽着裤子拔腿要走。
没拔走。
也不知这许之柔平时柔柔弱弱的样子，这时候两只手力气堪比龙虾钳，牢牢焊住他的裤脚不撒手。
“许，之，柔……”赵见远脸色很黑，几乎是咬牙切齿叫出她的名字，“你给我撒开！”
赵见远刚还觉得许之柔今天穿得还挺可爱娇憨，和平时的模样不太一样，心底无端乱了一会。
谁想这橘粉色杀伤力之大，竟然真就当街扒住了他的裤脚大喊起来。
“快！给我看一下你的秋裤我就撒开！”
“……”
命中带煞。
赵见远脸部抽搐，黑着脸和她僵持片刻，最后，还是认命般弯下了腰，揪起一侧裤脚，生硬地说：
“看到了吗？可以了吗？”
后面那句不是疑问，而是想杀人的最后通牒。
“还真穿了啊！”许之柔果然松开了赵见远的裤脚站了起来，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嘴里喃喃着，“不公平啊……明明吃得比我还多，怎么小腿比我还细，不公平……”
然后没走两步，后脖颈就被某人的大手一掐，整个人像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似的耸起了肩。
赵见远咬牙切齿：“还看不看，还看不看？嗯？”
“嘿嘿，哥，哥，错了错了！好奇嘛……”
许之柔说的没错，除夕这天超市关门得格外早，才不过三点多，路口那家超市就已经放下了卷帘门，门上还贴了张红告示。
凑上去看清告示上写的内容。
“除夕闭店五天，大年初五重新开业，祝大家除夕快乐，阖家……”
许之柔及时止声，扭过头，理直气壮地一把把锅甩赵见远头上，“都怪你，刚刚非不给我看秋裤，你看，来晚了吧！”
赵见远从手机前抬起头，淡淡睨了她一眼，“七海广场地下的大百货今天营业到六点半。”
哇哈，许之柔的表情多云转晴，从台阶上跳起来拍拍赵见远肩膀，“就知道带你来准没错！”
“……”
刚要走，被赵见远拎着帽子扯了回来，“刚刚怪我？”
许之柔：“……”
你真记仇。
“好了好了，大家都各退一步，咱们俩都有错，好不？”
赵见远冷笑，揪着许之柔虎头帽，“你说呢？”
“……我错了，哥，是我不该看你秋裤。”许之柔满脸真诚，“是我的错。”
赵见远松开许之柔帽子，在虎头耳朵上轻拍了下，“有点分寸感。”
十六七岁了，还在街上随便抓着男孩子的裤子要看，今天是看他穿没穿秋裤，那下回还要看别的男生穿没穿秋裤吗？！
许之柔没脾气跟上，“嘿嘿，那不是跟你才这样嘛，咱俩谁跟谁。”
“切。”赵见远抿唇。
……
那家大百货超市是在他们家附近商场的负一层，要去百货得从商场一楼进再坐电梯下去。
从商场大门进去到电梯口还有段距离。
许之柔平时来商场不多，她自己的零花钱根本不够在这里花的，只有在余美丽要逛街的时候她才会陪着进来逛逛。
今天也不急，她就有意将步子放得慢吞吞的，边走边左右张望。
赵见远看她走得慢下来了，也跟着放慢步子陪她慢悠悠晃。
商场一楼中央是各种各样的化妆品牌展示柜，透亮晶莹的顶灯打在柜台玻璃上，墙上张贴着品牌代言明星的硕大海报，美丽成熟的面孔们在璀璨灯光下尽情展示着唇彩、眼影或是香水。
附中是严禁学生化妆打扮的，所以在他们学校里关于化妆品的讨论很少，但许之柔偶尔路过人群时，也能听到她们像讨论禁忌话题似的，悄悄说着某个牌子新出的口红多好看、多显白。
穿着校服时的许之柔向来都不敢对这些卖化妆品的柜台投去太多好奇的眼神，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模样青涩又不成熟，肖想这些仿佛有些可笑，她也害怕一抬头就会对上柜台小姐看透一切的目光。
但今天她没有穿校服，还穿上了一套自认为挺不像学生的漂亮衣服，于是看向柜台的目光就格外大胆了些。
看她的步子越来越慢，赵见远目光跟着她脑袋方向看过去，看到墙上电视广告播放着某个不认识的女明星正在介绍那个牌子的口红新颜色。
她还会对这个感兴趣？
赵见远诧异一挑眉，就看到许之柔眼睛都快黏在那女明星嘴巴上了，岂止是感兴趣。
“你喜欢？”
赵见远一问，许之柔才猛地回过神，目光恰好对上电视黑屏反光里的自己，刚才幻想里的成熟美丽瞬间烟消云散。
又素又净的一张脸，就算涂上了口红也是东施效颦。
许之柔摇摇头，收回了视线，矢口否认。
“没有，我就看看……那个明星还挺好看的。”
赵见远又看了眼那张女明星代言海报。
两人继续在琳琅满目的柜台穿梭，穿过排排运动品牌和奢侈品店，终于找到了下去超市的电梯。
下电梯前，许之柔将目光定格在了电梯旁的运动鞋店橱窗上。
百货超市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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