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打字时,听到桌面有东西敲了下,她抬起头,就看到李为推了本练习册过来,练习册底下隐约露出几张红色人民币的一角。
“你……干嘛?”许之柔有点发愣。
“你不是钱丢了?”李为把钱推过来后就随手翻开了旁边的杂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口似的一说:“我就带了这些,你可以先拿去应急。”
李为……还真是嘴硬心软的典范。
明明也是个心肠不错的人,可偏偏要用浑身硬壳来自我保护。
许之柔嗤一声,觉得自己和他都挺好笑的,又把钱推了回去,“我不要。”
“你干嘛不要?”
这下李为不装了,视线都从杂志上抬了起来。
“我没有什么急用,现在没什么用钱的地方。”
虽然许之柔本来就打算这几天就用这笔钱的,但她是想用自己的钱给赵见远买这个礼物。
它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刚需,所以她不想为此欠着李为。
见她执意不要,李为也只能悻悻把钱拿了回去。
“行吧,有需要再说。”
……
赵见远是在她的第二节课间来的。
当时许之柔已经饿得肚子扁扁,又被一节物理课折磨得精神涣散。
正萎靡不振地趴在桌上,窗口同学轻轻叫了一声,“许之柔,有人找。”
她睁眼看过去。
少年身形削瘦高挑,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挂在肩头,帅气却随性,混不吝的神色冲她挑挑眉,举起手里的打包袋晃了晃。
许之柔立马跑出了教室,萎靡了一个下午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点变化。
兴许是看到了赵见远的脸,就有种从小到大都一直陪伴的安心感,他一来,许之柔的心情就放晴了大半。
“你来得好快啊,我还以为要再下节课!”
“怕来晚点你会饿扁。”赵见远勾唇轻笑,此文由腾讯群斯咡尔二呜酒意斯泣整理上传把她指名要吃的吐司递了过去,慢悠悠:“饿扁了就学不下去,成绩就会退步,到时候考砸了都是我的错。”
嗯,说得还挺准。
“哪有,我没有那么不讲道理好吗?”
许之柔被他说得笑起来,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放出由心的笑容。
她垂眼拿那吐司,余光一扫,带过了赵见远脚上那双已经洗得发白的陈旧运动鞋。
本来都已经逐渐散去的自责心情更加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真是太笨了!
如果没有弄丢钱的话,赵见远就很快能穿上新的、比他弟弟的还要好的运动鞋了。
许之柔的笑容收了下来。
本就有些泛红的眼角颜色更重了几分。
“而且像我这样的倒霉蛋……考砸了也怪不了别人。”她微微低着头。
她的神色变化难以躲过赵见远眼睛。
他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说。
“你是笨,不是倒霉。”
赵见远忽的一笑,挺欠揍的纠正了她。
“而且,你哪里倒霉了?”
他将手探进口袋,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叫许之柔张开手。
“啊,什么?”
许之柔话音刚落,手心就落进了一个东西。
“它们店搞活动,买吐司可以抽奖,这是你抽中的,幸运奖。”
赵见远收回手,许之柔终于也看到了落在自己手心的那根崭新包装的口红。
她没觉得赵见远说的哪里不对,就是有点意外。
因为太巧了,这口红不刚好是自己之前春节时在商场广告里看到的吗?
“这么巧啊?!”
许之柔有些许不敢置信,看了眼赵见远,又拿着手里的口红,表情都欣喜了好多。
赵见远将她欣喜的表情尽收眼底,压了压唇角笑意,调侃道:“买吐司都能中奖的,这世界还有几个人?你这还叫倒霉,那其他没中奖的就是天理难容了。”
有道理,这世界上中奖的人多,买吐司的人也多,喜欢这款口红的人也多。
但因为买吐司而中奖,中的还是她最喜欢的这款口红颜色,那便太幸运了!
许之柔忽的感觉豁然开朗,她的情绪去得快,刚才还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子顿时不见了。
眼角眉梢都放出开心的光来。
“那看来我的运气还是很不错嘛赵见远!”
“嗯哼。”赵见远看着她,散漫轻笑。
许之柔又燃起了斗志:“我运气这么好,再攒那些钱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赵见远,放学我们再去买吐司!多中几根口红咱们就能卖钱了!”
“……”
“你说是吧?!!”许之柔一脸兴奋。
赵见远:“不建议……竭泽而渔。”
第41章 成长
41
放学回去的路上, 赵见远果然问起许之柔,丢了多少钱、早上有没有掏出过钱包之类的问题,试图帮她梳理出可能弄丢钱包的地方。
最后不免问到她带这么多钱来学校是为了什么。
毕竟按照许之柔一贯存不下钱的性格, 能一点一点, 偷偷地攒下这么多钱来, 想来就不是件容易事。
但许之柔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打算, 只能支支吾吾地说, 是压岁钱, 自己随手放在书包里的。
赵见远单肩挎着书包,步调不紧不慢地跟在许之柔身侧。
淡淡扫了一眼许之柔。
圆圆眼瞳乱转着, 表情发虚。
一看就知道在撒谎。
嗤, 不想告诉他就算了。
赵见远没有揭穿,也没有追问,只是说:“有可能是你早上买灌饼的时候落在那儿了, 明天路过再看看吧。”
“希望吧。”
……
回到家。
今天的许之柔表现得格外乖巧。
虽然余美丽并不知道许之柔攒了那么多钱, 也不可能知道她丢了这么大一笔钱的事情, 但丢钱这事儿还是让许之柔非常心虚。
如果让余美丽知道了, 自己非得被剥掉一层皮不可。
所以今天吃完饭,许之柔主动跑去厨房要帮余美丽洗碗,被余美丽赶去写作业。
扭头又想帮她爸去丢垃圾, 依旧被赶上楼写作业。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是不想写作业了吧?该不是昨天小测没考好?”余美丽发出疑问三连。
只是谄媚一下, 怎么还差点引火烧身?!
吓得许之柔连滚带爬地往楼上跑。
“妈, 没有的事, 乱讲!!我去写作业了!!”
真是的。
就不能纯粹是她想懂事一下, 孝顺一下嘛……
许之柔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把课本练习册掏出来, 也顺便看到了那根口红。
其实要不是今天赵见远突然拿出来,许之柔都快忘了春节时看到这根口红时心底冒出来的小情绪。
毕竟高中生活太忙碌了。
她就像一只精力有限的小仓鼠,每天被机器投进转动的学习齿轮里,不停地、不停地奔跑。
眼前是硕大的仓鼠轮,旁边是一只只同样仓促的小仓鼠,其他小仓鼠的眼前也没有其他的景色。
他们匆匆忙忙地学习,旁边还有个仓鼠饲养员老黄天天念叨: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在这样的环境下,谁还有空去细想那天短暂变化的心情啊。
许之柔悄悄关上门,拆开包装,对着镜子涂上口红。
她没什么经验,也不太懂口红应该怎么涂,有些涂得太重的地方就用手指生疏地抹开。
涂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个穿着校服、眼睛大大的青涩女生。
可嘴唇上嫣红的存在却那么惹眼。
一种不一般的感受悄然漫上心头。
她看着镜子里嘴唇饱满艳丽的自己,这一刻,感觉自己好像……长大了一点。
现在的她不是她。
是未来成熟、漂亮的许之柔!
许之柔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蠢,但还是不可抑制地开心了会,又掏出手机自拍了好几张,然后才用纸巾将嘴唇上的颜色擦了下来。
她把这根口红放在了自己的藏宝箱里。
除了口红,里面还有很多稀奇古怪,但值得珍视的小东西。
开始写作业前,给赵见远发了个消息。
【好大儿,你真是爹的好大儿~】
犯贱也是表达感激的一种表现。
赵见远,不要太感动。
……
她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放进书桌抽屉了。
写了会作业,听到门外楼梯道有缓慢的窸窸窣窣声。
该不会是赵见远寻仇来了?
……不至于吧。
拉开门,看到楼梯口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
“柔柔,你怎么出来了……”
是许山的声音。
楼梯道黑漆漆的,许之柔连忙开灯。
许山抱着拿着两件厚大衣从楼顶往下走,可能是衣服太重,把他累着了,正靠着楼梯休息。
“你怎么不开灯啊,爷爷?”
许之柔快步上去接过许山手里的两件大衣。
衣服其实也不重,就是冬天厚实的重量,但许山年纪大了,平时走两步都费劲,也难怪拿这衣服喘气。
“要拿下楼吗爷爷,我帮你啊。”
“不用不用,我就休息下……爷爷自己拿,你回去写作业去,快高三了,好好学啊……”
许山本来还不让许之柔帮他,但年迈的胳膊也拉不住许之柔。
她抱着衣服就手脚伶俐地往下跑了。
“拿一下衣服耽误不了学习的。”许之柔笑嘻嘻地回过头,“要拿回你房间吗?我先帮你拿进去,爷爷你慢慢走。”
许山无奈笑了笑,“嗯,今天下午天气好,拿楼顶晒晒……衣服太厚了,太阳不大晒不透。”
许之柔把衣服拿进了许山在二楼的房间。
许山的房间有着和许之柔房间截然不同的气味。
许之柔的房间窗台上摆着花,房间里偶尔喷一些便宜香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清新味道。
而许山的房间朝阳,有一大部分阳光晒过的温暖气味,同时还有股陈旧木头的久远气味,像是躲在时间滚轮后的一方寂静时空。
许之柔放下大衣,打开灯。看到爷爷衣柜开着,里面挂着不少冬天的旧衣,有些衣服许之柔见许山穿过好多年,都是比较陈旧的厚重材质,难怪他拿不动。
“爷爷,你这些衣服太旧了,又很重,你为什么不换成羽绒服啊?”许之柔向门外走来的许山问,“羽绒服就特别轻,你穿着肯定舒服。”
许山蹒跚走来,摆摆手:“我衣服可多了,都好着呢。换什么。”
许之柔以为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还认真解释道:“爷爷,羽绒服就是里面填充着羽毛的,穿起来很保暖,但是特别轻,肯定比你这些外套穿着舒服的。今年冬天让爸爸给你买一件……”
许山却没让她继续科普,把衣服放进衣柜又关上:“买什么,浪费钱,你爸爸妈妈挣钱都不容易,别给我乱花钱。”
许之柔靠在门边,觉得爷爷就是节俭惯了,继续道:“咱们家也不缺买件羽绒服的钱啊,爷爷。”
许山动作缓慢地去床边关了房间里的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坐了下来,佝偻的身形披着月光,苍老的声音和蔼地说:“将来你是不是要上大学啦?以后是不是还要上城里买房子呀?是不是还要结婚啊?这些是不是都是花钱的地方啊?”
上大学就算了,怎么还说到买房子结婚了……爷爷想的会不会有点太远。
许之柔摸摸鼻子。
许山继续道:“爷爷年纪大了,很多东西都习惯了,这些都不要紧的,知道吧……重要的是,我们家柔柔要考上一个好大学,以后有好的工作、找到一个好的老公,这才是爷爷希望的……”
老人的思维是古老单纯的。
而这番话许之柔也不是第一回 听。
大人们好像脑子都只有这么一个简单却坚定的念头:我们可以忍受任何委屈,只要你能好好学习,走上那一条通往幸福的最直接的道路就好了。
许之柔现在听着虽然觉得挺遥远的,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反正这些所有的基础都在于,她现在要好好学习就对了。
“那我回去写作业了,早点睡啊爷爷。”
回到房间,许之柔的脑子里还在盘旋着许山坐在昏暗月光里的画面。
她没有爷爷那样深远的期盼,她只是在想,要是自己没有弄丢那一千多块钱就好了。
如果没有丢的话,她用那些钱给赵见远买了鞋,然后再攒半年,刚好到了冬天就可以给爷爷买一件羽绒服了。
可是现在钱丢了,她既买不起鞋,也买不起羽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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