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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音收到了一张拍卖会的邀请函。
是印宝阁举办的夏季拍卖会,据说一共有38专场,其中有一场是慈善专场,也就是邀请秦音到的这场。
递来邀请函的人指名道姓,说要送给沈老爷子的外孙女秦音。
她收是收下了,但也实在疑惑是谁送来的,也不知道要不要去,她确实不大懂这豪门圈子的弯弯绕绕。
自己才刚回到沈家,名不见经传的,怎么会有拍卖会来给她递函?
沈老爷子听说此事,当然是希望秦音多出去走走,叫来一个孙辈来陪秦音参加拍卖会。
秦音有两个舅舅,这次被沈老爷子叫过来陪秦音的,是她那位选择从商舅舅的女儿,也就是秦音的表姐,沈开颜。
沈开颜本来是在英国旅游的,昨天特地回国来秦音,还给她特地带了不少伴手礼。
这次要去拍卖会,沈开颜叫上自己的造型团队,费尽心思给秦音打扮了一下午,打定主意要让她惊艳亮相。
做造型前得选好衣服,她才刚来这边,还没能来得及量身定做衣服。
沈开颜找来了合她码数的成衣,让她试穿看看哪件合适,再让造型师进行微调。
“你身材这么好,要不试试这件黑的?”沈开颜眼光毒辣,给秦音选了条黑色小礼裙。
秦音也挺喜欢这件的,拿着去到换衣间穿上,黑裙是贴身款,她很好地将它撑了起来。
她抬眸望向镜中的女人,礼裙是常规的吊带款,裙边设计不规则,简约间暗藏玄思。
头发盘起后再转过身,乌黑的交叉系带下露出白皙后背,只一眼,便陷入那清薄的美人沟。
她画的是淡妆,眼线勾起她本就出挑的狐狸眼,眼皮再叠细闪,眉目传神,在本就浓颜的脸又下重笔,更添惊艳。
“完美。”沈开颜兴奋地说,“等什么时候你来当我模特吧,我好久没拍过人像了!”
沈开颜做的是珠宝行业,她是珠宝设计师,常年在各国跑来跑去,只为买下合心意的宝石翡翠,激发设计灵感。
各地行走的路上,她渐渐有了摄影的爱好,大约是从小就被培养了极高的审美,在摄影上也有些造诣。
只是她总是遇不到喜欢的模特,拍人像的经验不多。
秦音眉眼弯起,答应了沈开颜,“好呀。”
两人带上邀请函,一同前往拍卖会。
沈老爷子给了秦音一张无限额的黑卡,让她看上什么喜欢的尽管买。
秦音哪真会去花他的钱,她这次去,只打算旁观涨涨见识。
她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第一排,需要经过很多同样穿着盛装的人们。
表姐带着她周旋,为她介绍人,幸好秦音脑子还够用,能记得住。
她终于坐在了位置上,心底暗自奇怪。
要是没记错的话,拍卖会的座位是和身份挂钩的,越前排越重要。
可她就是个初来乍到的,这家拍卖行怎么就把她安排到了第一排接近中间的位置?
而且进门时,工作人员像是早知道她会多带一个人,验过她的邀请函,就直接给了她两个相邻的座位号,那个时候沈开颜还在车上和客户通话。
更奇怪的是,现在都快开场了,她左边是空着的,迟迟未有人坐下。
疑惑归疑惑,秦音仍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坐好,听着身后人聊天解闷。
“我听说,今天那位也要来。”
“他也要来?今晚居然有画能入到他的眼。”
“不知道得是什么级别的画了,我记着他去年看上了幅明代的大幅《渔村图》,把它从M国拍下来,花了三个多亿,转眼就捐给了我们国家博物馆,就只是因为他奶奶说过,这么好的作品不能流落在国外。”
这事,先前还在网上热闹了一阵,秦音当时也有看到,只是她看的新闻没写是哪位买的画,只说是华国企业家。
她生了些好奇,那位是个何方人物?
为了奶奶的一句话,三个小目标说花就花,还直接捐了。
拍卖会终于要开场时,秦音看到身旁好几人望向入口处,引得她也好奇看去。
人群安静之时,男人一身裁剪极讲究的西装,脚步从容迈入,昂贵的手工皮鞋踩着地毯,落下片阴影,踩碎了地上那片光。
明明是最后出现的,却还这般慢条斯理的,唇边落着道清润的笑。
秦音定住几秒,终于是反应过来,飞快转头努力掩盖自己的存在感。
什么造孽的缘分,这都能再度撞上陆观止?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她直直盯着台上,余光是左边仍旧空着的座位,不知为何内心生出了个不好的猜测。
就在此时,沈开颜和她说起了话。
“音音,你看那位,是陆家的,陆观止,也是如今北森集团的总裁。长得够帅吧?”
“也就还行。”秦音保持着自然的语气接下表姐这话,生怕她察觉到异样。
说完这话,秦音一抬头,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
不知是否听见了她的评价,他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自若地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侧眸望她,嗓音不急不缓地启唇。
“秦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第8章
男人在她旁边坐下,秦音又依稀闻到了浅淡茶香。
是雨后漫步在山上,摘下一叶茶,轻嗅时沁入的怡然,藏着新茶才有的独特春韵。
也是夜晚,她抓着他衬衫,缠上鼻尖久久不散的欲.色。
她绷直脊背,抿着唇,摆出疏离有礼的模样,点头回应他道:“陆先生,你好。”
她说完,不再说话,圈起来的手心却暗自湿润了些。
早知会遇见他,她就不来今晚这场拍卖会了。
三分钟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前面几件拍品是用来热场的,秦音一开始就不打算要参与拍卖,便只是看着他们竞价。
平日里她需要攒许久才攒到的钱,就这样被他们随口报上,一轮一轮往上加,在这里只是串数字而已。
她听得心惊肉跳,更是没想参与竞拍。
只是在旁听的过程里,她下意识忍不住偷偷关注旁边的陆观止,发现他也不曾举过牌。
是没有他能看上眼的吗。
忽然地,她就又想起刚才听到的那段对话。
那位豪掷三亿的,不会就是他吧?
很快,展示台摆上新的拍品,是一樽古朴又不失精美的清代花瓶。
沈开颜随口问秦音,“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秦音细细观察展示图片,思忖着说道:“这名字叫做抱月瓶,瓶身很圆,上着黄釉,是很像个月亮,那要是插上花,刚好就是花好月圆的意思了。”
沈开颜笑了下,“正好,既然你喜欢,拍来放在家里插花,花好月圆,听着是个好彩头,爷爷肯定也很喜欢。”
她说做就做,举牌和人竞价,最终以429万的价格拍下。
秦音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四百多万,就这样花出去了?
沈开颜附到秦音耳旁,叫她宽心,“我们这次出席代表的是沈家,不能空手而归。”
秦音懂了,略松口气。
这是家族的脸面,就算没有一件喜欢的也得拍下,是必须要展现财力的时刻。
沈开颜接下来又看中两件,都让秦音举牌竞价,就这么抬手放手的几个动作,两千万元就流出去了。
想到这是慈善专场,秦音的心痛感顿时减弱不少。
很快,到了倒数第二件,也就是压轴的拍品。
明代名家所作的《山鬼图》,空谷幽兰般的女子身旁伴着猛虎,足下踩于艰险山巅,笔法犀利老辣,又怪诞又瑰丽。
山鬼。
秦音克制住想转头看陆观止反应的欲望,像被定住一般地看着台上展示的画,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被察觉出问题。
她望画发呆,内心压根没有任何想把它带回家的想法。
这画,一看就至少千万起步。
很快,激烈的竞价开始。
一开始价格还是十万十万地往上,后来报价爬上九百万,报价的人逐渐少了,有人直接在原价格的基础上加了五十万。
价格打到两千万时,拍卖师报价的声音昂扬不少。
场上沉默几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终于漫不经心地举起牌。
竟是直接加到了两千二百五十万。
这是陆观止今晚第一次举牌。
见举牌的人是陆观止,竞价的人都卖了他一个面子,不再参与竞价。
秦音暗叹这男人果然有钱,一出手就是加价六百万,都不带眨眼的,应当就是传闻里那位赠画给博物馆的人了。
拍卖会结束,经理带着三名手端木盒的服务生,走到秦音面前。
“秦小姐,沈小姐,您好,这是您二位的拍品。”
秦音疑惑地问:“我们不是只拍了两样吗?”
经理带着可掬的笑解释,“另一样是陆先生拍下的《山鬼图》,说是赠予秦小姐您的。”
陆观止慢声接话。
“听说秦小姐爱画,我做主拍下,作为陆家庆贺秦小姐归家的小小礼物。”
至于他是从哪里听说到她喜欢画的,这是他们隐秘的心知肚明。
秦音对上他暗色的眸,心尖像是被掐住了般。
经过之前在苏市美术馆的见面,现在又送她《山鬼图》,他该不会是在暗示些什么吧?
她冲动犯下的债,看样子没这么容易还。
他都搬出两家的情谊来了,秦音和沈开颜对了个眼神,只能收下这画,“谢谢陆总。”
回到家里,又见到那烫手山芋一般的《山鬼图》,秦音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转头去问沈姥爷,哪想见到了他心事重重的模样。
听到这画是陆观止送的,沈老爷子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姥爷,您是有烦心事吗?”秦音将画收好,“要不我陪您去钓鱼,散散心吧。”
外孙女儿这么贴心,沈老爷子更是郁结,深深叹了口气。
“你姥姥过世前,有一位挚交好友。今天她找上门来,和我提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当年,我们家和她家有一桩娃娃亲,她想让你和她孙子见一面。”
沈老爷子在红木椅上坐下,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秦音安静地听着,想到沈老爷子这阵子对她的好,想到深深盘旋在她心上的受之有愧。
她将刚泡好的茶端到沈姥爷面前,笑道:“您刚也说了,那位奶奶是开明的人,要是见面后我不喜欢他,这件事大可以作废。”
“不过就是见一面的小事而已,姥爷,您也别为难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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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安排在一天后,地点是男方那边定的,在一间名唤重泉的茶楼。
秦音选择答应见面,纯粹是为了让沈老爷子安心,压根没打算要延续那娃娃亲。
这种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只是以结婚为目的而已。
现在大多数年轻人都追求自由恋爱,她不愿接受,那位奶奶的孙子大概率也是不愿接受的。
等和他见面了,她就直接开门见山谈,和他商量要用什么理由作废。
这样一来就两全其美了。
秦音做好决定,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她拿出平板,点开最近画的几张画,做了最后的精修,传到了微博里。
她没时间看微博爆满的私信,传完图片就退出,打算等下次再看。
现在得睡觉了。
秦音钻进被窝,突然就很想念家里那些她摆了一陈列柜的小玩伴,还是家里的窝比较香。
再睁眼时天光大亮,见面时间约在上午十点半,秦音简单收拾一番,穿上长辈们会喜欢的温柔感长裙。
她照旧没化妆,只涂一层薄薄的提气色口红,告别了沈姥爷,拎包出发。
等到了车上,秦音才蓦地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她忘记问那位奶奶孙子的信息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反正都不影响她发挥。
想到自己即将能替姥爷解决一桩心头大事,秦音心情颇为不错,低头和闺蜜苏凌玉发消息聊天。
苏凌玉:[等,我总结一下,你现在不仅财产剧增,还要去和公子哥相亲了??]
[我说秦怂怂你不会是在跟我编故事试水吧,既然都编故事了,那还能不能再大胆点,比如你明天现在就要出任女王,广招面首]
秦音:[?]
[见一面而已,别整得好像我明天就要和人结婚一样]
苏凌玉:[就算你跟我说你明天要领证了,我也不稀奇了现在]
秦音回了个“滚”字给她,摁灭手机。
她怎么可能明天就结婚,年纪轻轻还有大把时光可以享受,干嘛找男人受罪。
车子在茶楼前停下,秦音下了车,和茶楼接待确认过预约房号,随着指引上楼。
这里处处讲究处处风雅,就连一等包厢名也是取自燕山八景,她现在去的那包厢便是其中之一,名为:西山晴雪。
她在那刻着“西山晴雪”的包厢前站住,飞速回想自己昨晚编排好的台词,缓步踏入包厢内。
穿过屏风,在半遮掩的帘间,一名男子坐于桌前,那姿态光是一瞬,就叫秦音联想到一句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不外如是。
只是再定眸瞧多两眼,她又觉得这道身影透着很强烈的熟悉感。
她撩开半透明的纱帘,轻盈步入房内,开口打破静谧。
“你好,我是秦音。”
男人略冷的嗓音从容应道:“久仰,我是陆观止。”
秦音脚步一顿。
“请坐。”他仿佛未曾注意到她表情变化,端起茶荷放到他对面的座位。
秦音久久站着,腿完全拔不动。
至于那些昨晚想好的台词,早就在看清那张脸后消失得灰飞烟灭。
天要亡她!
她丢了魂似的站在原地,不仅没坐下,过了几秒,还往后退了一步。
“你似乎很怕我,为什么?”
大约是领带紧了,他略扯松些,复又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茶室很安静,只剩细微的脚步声,最终定格在她身前。
“那晚,你可比如今大胆许多。”
大胆到暗示他扶着她到船头看海,拉着他的衣袖请求避雨,隔日要了他的联系方式,转眼又发似是而非的消息拉黑他。
桩桩件件,无不大胆。
可如今再见他,又如惊弓之鸟,眼里满是惶然。
他就站在她跟前,身上的气息几乎把她笼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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