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商人最是舌灿莲花,如今一听当真不差。”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我可是实话实说,夫人气度不凡,生的女儿自然也是人中龙凤,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江宁莞尔一笑:“那便接老板吉言了。”她拿起了一块镇纸,询问:“咦?老板,这镇纸似乎与我以往用的不一样。”
“啊,这是因为前几天商会统一镇纸的尺寸,我之前还不太习惯。不过这么买了几天后确实方便了不少。客人们直接报尺寸,不用我们一个一个地试,方便多了。”
“那是好事啊。”
“可不是,还以为秦国人是虎狼之人,到我们这会大开杀戒呢。没想到想的没发生,还有了不少实惠。”
江宁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也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多力气。
今日她跟嬴政分开行动。嬴政带着子婴和扶苏去主持辩论大会去了,而她对于论辩不太感兴趣,就带着阴嫚出来了解本地的情况。毕竟齐国是投降,平民百姓们免于战火是好事,但这样让本土势力被保留,对于政策推行不是好事。
“阿母?我们接下来去哪?”
“岁欢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阴嫚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去吃好吃的吧,走了半天我饿了,阿父和阿兄这个时候肯定吃好吃的,我也要吃!”
自打茶馆酒馆在秦国普及后,一些商人们便效仿着开了饭馆客馆等等,经过宣传后列国都有了一些小饭馆,时常逛逛还能吃到当地特色。
“馋嘴的小家伙。”她笑着摇头,接着跟在身侧的人笑道,“今日辛苦你们一起跟着了,我请你们吃烤鱼。”
仆从们连连说道大夫客气了。
“哎呀,你们就不要推辞了,阿母愿意请我们吃好吃的,我们吃就是了。”阴嫚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不要婆婆妈妈的。我们快走吧!”
一群人找了家饭馆吃饭,叫了一道本地特色五味脯。据店家这高汤是捣碎了牛羊的骨头熬煮而成,花了一番功夫才成了这美味。
江宁尝了一口,味道鲜美可口,汤汁浓郁而不腻味,当真是极品。
吃饭间,外面传来虚弱的叫卖声:“卖,卖帕子了,漂亮的帕子只要半个铜板。”
她循声找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沿街买帕子,只是日头毒辣又加上她身体虚弱,让她看起来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见状江宁眉头稍蹙,奇怪在攻占城池后,进入城中的兵卒会及时赈灾,怎么会齐国地界还有面黄肌瘦者?难道其中有隐情……不行,我得问问!
第138章
“阿母, ”阴嫚拉了拉江宁的袖子说道,“那个人好可怜啊,我们帮帮她吧。”
她笑着答应, 让人请卖娟女过来。
“阿母, 为什么不直接给她钱?反而要叫她过来呢?”阴嫚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她。
她微微一笑,耐心地教导阴嫚:“那是因为帮助别人也要顾及别人的自尊心。我们帮助别人是为了让人开心, 如果让人产生不适, 那我们的帮助还是帮助吗?”
阴嫚想了一会儿, 才说道:“我知道了!这就是阿母说的‘贫者不受嗟来之食’对不对?”
“没错,就是这样。”她伸出手捏了捏阴嫚的小脸,“我的小岁欢最是聪明了。”
“哎呀, 阿母不要捏了,我的脸都要被你捏胖了。”阴嫚捂着自己的脸, 嘟着小嘴, “还说阿父呢, 明明阿母你自己更喜欢捏人脸, 说不定阿父就是受阿母影响呢!”
她顺着阴嫚的话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样。想当初为了坑赵偃一把,她就捏过嬴政的脸卖惨。后来发现触感可佳,就有意无意地去捏始皇崽的脸。
难道现在嬴政这么喜欢掐我的脸除了“报复”幼时遭遇,还因为自己意外开启了他的什么隐藏爱好?她摸了摸脸, 这么一想, 好像还真有可能……
“阿母你心虚了, 阿父肯定是跟你学的!”
“心什么虚, ”江宁理不直气也壮, “我跟你阿父是夫妻,爱好相同有什么特别的。倒是你, 前些日子偷偷让你的两个兄长写课业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要是告诉你阿父……”
“阿母!”阴嫚双手合十一脸讨好,“你随便捏,千万不要告诉阿父,我不想被罚抄——求求你啦,阿母。”
她被对方可怜巴巴的模样逗笑了,江宁弹了她的脑门:“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要记得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可以寻求帮助,但一定要自己完成。”
“知道了!谢谢阿母!”小家伙抱着自己撒娇。
江宁见状笑着摇头。
“夫人,卖娟女来了。”
侍从的声音传来,江宁抬眼看去,便看到侍从身后跟着卖娟女。那人身形瘦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得支离破碎。干瘦的手死死地抓着篮子,骨节泛白看起来很是紧张。
“女子莫紧张,”江宁声音放缓,“我素来听闻齐绣之精美,一直希望能观瞻一番。想着趁此时是齐鲁之地的风俗之时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我运气不错,故而请女子前来。”
“我,我有很多帕子,请夫人看。”听闻有人要卖帕子,卖娟女又激动又害怕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
“莫要紧张,我们边吃边聊吧。”
“可我——”卖娟女窘迫地看着自己缝着布丁的衣裙。
“女子不必担心,我们这些人行商之时难免也会衣袍沾灰,早就对这事见怪不怪了。”刚才去请卖娟女的侍从笑道,“请吧。”
见众人友善,卖花女壮着胆子坐到了江宁的身边,将自己的帕子从篮子里拿了出来。
江宁接过帕子细细打量,齐绣受本土熏陶所呈现的绣品与他国有所不同。图案精巧,丝线颜色淡雅。虽然料子不好,但绣技足以掩盖这些不足。
“这是你绣的?”
“不不不,这些是我大母绣的。她腿脚不便,我便拿着这些绢帕到街市上换钱贴补家用。”
“咦?”她故作疑惑,“我平素听闻秦国攻克城池后会给当地的黔首发粮食,好减少战事对黔首的影响,女子一家没有领到?”
卖娟女眉眼间染上了忧愁:“那也只是有战事的地方,可,我们这里并无战事啊。”
此话一出,江宁的心里便有了七八分猜测。想来是有人控制住了粮仓,不让人把粮米发下去。她在心里咋舌,有时候还真不如把这些贪官污吏一锅烩了。
“女子的祖母的绣技高超,我很是喜欢。”江宁买下了几块帕子,又多给了对方一笔钱。
“夫人这是——”
“有些想法想请女子帮忙,想着大抵会耽误女子的时间,便以这些钱作为工钱。”她冲着卖娟女笑道,“这些够吧?”
卖娟女眼睛一亮,江宁给的这些钱顶她卖好多帕子,她连忙点头:“够了够了,夫人想要我做什么?”
“女子也会绣技吧。”
“会的。虽然不如大母,但也不算难看。”
“那便好。我欲绣几个字在绢帕上,不知女子可否帮忙?”
“可以的。不过我并不识字,需要夫人写出来……”说到这里,卖娟女的脸上染上了一点薄红似是羞愧。
“这是应该的,女子不必感到为难。”江宁看了一眼身边的侍从,待对方将刚买的文房四宝拿出来后,她又嘱咐对方去买些东西回来。
待所有东西准备齐全后,江宁便动手做起了灯笼。她刚才确定了卖娟女的绢帕透光性不错,用来做灯笼最合适不过。而且此时正值齐鲁之地的节日,街上行人颇多,做些样式稀奇的灯笼肯定会小赚一笔。
不一会儿,一盏精美的宫灯便出现在众人眼前。绢帕上的花鸟鱼虫在暖光中分外生动,再配上题字,那股文学的魅力顿时扑面而来。
“阿母你的手好巧啊!好漂亮!”阴嫚爱不释手。
江宁看向卖娟女:“一会儿小孩子拿出去,肯定会引得众人围观,届时是买灯笼的好时机。女子可要跟我五五分?”
卖娟女讶异:“夫人要同我合作?”
“是啊。”她笑道,“我出技术,你提供原料,想来我会在宵禁之前赚上一大笔钱贴补家用?”
卖娟女搅动着手指,她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但家中已经没了一粒米了,再这样下去大母会被饿死的……她咬了咬牙,心一横:“我愿意跟夫人合作,只是夫人要信守承诺,不能诓我!”
“自然,”江宁晃动着手,“我们击掌为誓。”
随着击掌声响起,誓约已经生效了。
在黄昏暮色中,一点明黄色吸引住了匆匆返家的行人。灯笼形状各异,有椭圆形的也有四方形的,上面的图案也是精美至极。那莲花状的灯笼最是巧夺天工,动物形状的灯笼活灵活现……
“这漂亮啊,阿父阿父,我们买一盏回去吧!”达官贵族的女公子一眼相中了兔子灯。
有了第一个人买灯,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生怕自己买晚了,好看的灯笼就被人抢走了。
看着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侍从和卖娟女,坐在后面躲清闲的江宁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功告成!
“阿母,你为什么教她做灯笼啊?”阴嫚晃动着小腿,一脸疑惑。
“自然是受制于不知授之以渔[1]了。我们的钱只能解决燃眉之急,但帮不了她一世。只有自己找到生存的办法,她才能长久地生活下去,不是吗?”
“我懂了,阿母传给她做灯笼的技巧,让她以后就能靠着这些稀罕的灯笼维持家用。阿母想得真久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2]。只有想得远了,才会对接下来的事情不会感到意外啊。”
阴嫚:“啊?”
还没等小家伙反应过来,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冲了过来,抢走了灯笼驱散了人群。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不敢反抗,竟然任由对方欺凌。
“谁允许你们摆摊的!”男人一脚踏碎了灯笼,目光凶狠让人看了就害怕。
江宁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去了官府报备自然就能摆摊,你这么大人了难道不知道何为律法?”
她在让侍从买东西的时候,顺便打听了下这里的粮草实际掌控人是谁,想着能不能顺藤摸瓜想个办法收拾他们。结果老天照顾,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个可以引爆齐鲁之地的引线。
“律法?律法算个屁!”男人张狂道,“在临淄老子才是法!当官儿都得顺老子的意,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说教!”
“夫人,你快别说了。在临淄他真的能要我们的命的!”卖娟女拉着她的袖子。
男人看到了卖娟女,语气轻蔑:“原来是你这个贱人。怎么你骨头硬竟敢违背我的命令,是想和你家老太婆也要一起去见你那早死的老子?”
短短的两句话,既然让卖娟女抖若筛糠,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江宁拍了拍卖娟女的手背,反问对方:“如今天子主持盛事,你们不怕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陛下?不过是秦国来的虎狼之君罢了。这里是临淄,是齐国,只要我们想我们随时都能复国!你们还是跪下来求饶,再把这灯的技术交给我,我还能考虑放过你们!”
“放过我?”江宁笑过后,冷冰冰地看向男人,“是你想一想自己的未来是会被流放还是会被斩首示众。来人!给我拿下他!”
刚刚还静默的侍从们动若闪电般缉拿了闹事的一干人等。
“你们,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不过是后胜门客的连襟罢了。”江宁拿出自己的印鉴,继续说,“吾乃谏议大夫宁,今已查明汝连襟二人一个干扰国策,一个欺男霸女,皆视法度若空无,罪大恶极。”
男人眼睛睁得浑圆,惊恐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神情。他死死地盯着她手中印鉴,两个眼珠子仿佛在下一秒就会从眼眶掉落一般。
“尔今日又当着我与公主之面谋大逆,计划之详尽,足以见得准备多时,更是罪加一等。现本官决定收押与汝等关联之人,听后发落!”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顿时如一只受了病的鹌鹑瘫软在地。
江宁缓慢地起身,脸上挂起冰冷的弧度:“我该谢谢你。原本本官只是打算揪着你的错慢慢查逼你们狗急跳墙,却不想到你直接给了我一个彻底清理掉你们的理由。作为报答,本官会让你走得痛快一点。”
一阵狂风过境,吹走了隐天蔽日的乌云。这一刻,皎洁的月光终于重新造访齐鲁大地。
第139章 (小修)
天色昏暗, 两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一向冷清的县衙变得热闹了起来,里里外外都是人。平民百姓们向衙役们陈述冤情,衙役们分类汇总, 上呈给县令江宁。没过多久堂上便出现了垒成小山状的状纸。
江宁翻阅着几乎每一页都是普通人的血泪, 她无法想象在权贵的蹂/躏下,这里的人们到底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失去田产变成奴隶, 被杂税逼得卖儿卖女, 被恶霸逼得或自尽或远遁他乡……
可恶!当真是可恶!她只觉得气海翻涌, 恨不得将这些人三刀六个洞地做了他们。
“大夫,自下官接手县一职以来,已经在暗中查明了诸多案子。此乃总结请大夫过目。”县令呈上了自己这一年来的调查结果。
江宁接过册子翻看, 上面的很多案子都已经证据确凿公布即可。之所以隐忍多时,也是因为齐鲁之地的地方势力保存得太完整, 县令实在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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