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的热情邀请,她不好推辞。不过还好,临近正月家家户户都准备祭祀,所以也没有什么大事。于是她便答应了留下了下来,让仆从们先回去。
“吃饭也有段时间,”高尧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年轻人出去玩吧。就别叨扰我们这个老头子干活了。”
阿珠吐了吐舌头,带着江宁出去了。一路上宛如一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了许多趣事。江宁时而插上几句,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这让她想到了在学校里跟同学讨论课题的时候,畅所欲言不用瞻前顾后,是非常开心的时光。
“阿姊你也来了?”
江宁一愣,她抬头看去,竟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百里茹。她怎么在私田?
“茹阿娅你也来了。”阿珠眼珠子一转,意识到问题,“等等,你们两个认识?”
“是啊。去岁认识的,我还送过茹女子呢。”江宁嘴角上扬,眉间含笑,“我们三个真是有缘。”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阿珠便被人叫走了。
等到阿珠离开后,百里茹开口:“抱歉阿姊,我那个时候应该直说的。”
江宁摆了摆手:“我们两个当时都是陌生人。哪有人跟一见面的陌生人就说自己认识谁谁的。不过有点惊讶,你是怎么进私田里的?”
“先人与高先生的先人有渊源。最近高先生在做东西,我来打打下手。”
“原来如此。”
百里茹笑道:“说起来有件事情要谢阿姊。若非阿姊有言在先,我怕是想破头也想不知道自己对成蟜的情谊远不止友人二字。”
江宁苦笑,因为这件事情我差点没被成蟜这个小鬼烦死。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说成蟜没有跌进混乱的朝局中,她或许会鼓励两个人勇敢在一起。可是成蟜现在安危不明,她也不能眼看着百里茹往火坑里冲。
啧,早知如此,她便不对百里茹说那句“若经年以后你还想问成蟜愿不愿跟你离开时,你会收获良多”了。真是言多必失,要命!
“阿姊?”
江宁看向百里茹,想着既然答应了成蟜,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劝百里茹放弃。
她说道:“身为王室子弟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身负诸多枷锁。离他们越近,便离权力斗争越近。在这个过程中,感情会被痛苦消磨殆尽,你会堕入无尽痛苦。最后你与他之间只剩下一地鸡毛。”
既然是劝人,那她就是奔着棒打鸳鸯的方向去的。现实越残忍,深陷恋爱的人才会感到害怕,才能清醒过来。
百里茹愣住了,大概是被她吓住了。
江宁见奏效了,便继续劝:“我想你周游列国想必也见过,也听过王室内部争斗。我见过有太多的人被权力折磨得面目全非。你本在方外,又何必踏入淤泥中?”
“我——”
“强求只会徒增伤感。女子若是爱惜这份情谊,还是放手为好。po海废整理本文裙寺二耳儿巫救仪思七”江宁拍了拍百里茹的肩膀,“我本不应该说这些事情的,但你既叫我一声阿姊,我便不能看着你陷入苦海。”
话音落下,一切回到了最初的平静。北风从阳光下呼啸而过,细雪勾勒风的痕迹,庭院中好心飘舞着一条镶着碎钻的薄纱,亮晶晶的很漂亮。
就在江宁准备把空间留给百里茹自己想的时候,对方突然笑着问她:“这是成蟜让阿姊对我说的?”
江宁呆住了。等等!一个人经历如此大的冲击,不应该要自己冷静一下吗?为什么会是这副态度?难道我把这么严肃的话题讲成笑话了?
“自从先祖侍奉穆公之后,家学之中便有了为臣之道。虽然远在朝局之外,但我们依旧了解各国局势。宁姊说的这些,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百里茹拉着江宁的手,十分真诚地说道:“但我还是很感谢宁姊愿意告诉我这些。这世上,很少有人愿意冒着被人讨厌的风险来说这些话。阿姊是真心爱护我,我很感激阿姊。”
江宁心道,所以是清醒地跳火坑?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喜欢谁,选择跟谁在一起都做不了主,那还谈得上什么自由。”百里茹看向远方,“我希望成蟜能明白,如果他真的觉得我是自由的,那就不用这种手段逼着我去选择我不想选的答案。”
江宁看向百里茹,她立在长廊之中,像寒风凛冽下的翠竹,纤细挺拔。无论疾风如何摧残,都不能撼动她的内心半豪。
“我之所以一定要见成蟜,是因为我想听他亲口对我说。”
“我想成蟜说出的话还是会让你失望吧。”江宁叹了口气。她不明白彼此体面地将这件事情藏在心里不是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我不想余生都去猜‘别人传的话到底是不是他的原话’,也不想怀着‘当初如果再努力一下是不是结果就不同’的遗憾进入坟墓。所以我一定要见到他,听到他亲口说。”
百里茹转头看向江宁,问她:“阿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在意他会对我说什么话,我在意的是相见的那一面。”
江宁很诚实地摇头。没办法啊,谁让她是个万年单身狗呢?她对爱情的理解犹如雾中看花,总是隔着一层,没有办法准确理解其中的刻骨铭心。
“要我说阿姊才是活在方外的人。”百里茹忽然对着她笑了起来,“但我想阿姊总有一天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的。”
江宁歪着头并不明白百里茹为何如此肯定。要知道她向来喜欢点到为止,与百里茹这种热烈赤诚截然相反,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百里茹的感觉,于是说道:“那你大概是高看我了。”
百里茹笑了一下:“那便试试看吧。”
江宁耸肩不置可否。
“那阿姊现在是我这边的人了?”百里茹试探地询问。
江宁按了按头:“两位,别折腾我了。”
“我不管,反正阿姊听到了我真实想法,就是我这边的人。”百里茹一把挽住了江宁的胳膊,摆出不讲理的态度。
江宁:“……”这如出一辙的撒泼打诨,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
“我也不为难阿姊,只是请阿姊帮一个小忙。”百里茹拍胸脯保证,“你放心,绝对不是成蟜那种强人所难的要求。”
“什么?”
“阿姊帮我想个办法,把人从章台宫里拎出来呗。”
江宁:“……”说好的不强人所难呢!
第75章
长廊中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随着在哗啦开门声响起后,江宁的略带紧张的声音响起:“不好了王弟,茹女子在私田受伤了!”
“什么!”成蟜睁大眼睛, 连向嬴政告退都忘了。急急忙忙地向着私田的方向跑去。
江宁看着成蟜一骑绝尘的样子撇撇嘴心道, 口是心非的臭小子,害得我空闲的时候还得关心你的感情生活。这么一想还是王上省心。
“你倒戈了?”
江宁转过头, 便看到嬴政小臂撑在方桌上, 乌木般的眼眸中泛着淡淡的调侃之意。
“怎么能说是倒戈呢?”她见没人便拿出了朋友的态度, 伸手拍了拍衣袍,又合上了门,“我可劝了, 只是没成功而已。”
“然后就投向了茹女子的那边。”
“我也只是拗不过茹女子。不把成蟜诓过去,我这会儿还回不来呢。”江宁按了按太阳穴, “他们两个人事情, 还是让他们自己谈去吧。可别折腾我这个无辜的路人了。”
“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王上你还看热闹——”江宁委屈道, “卷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乐在其中。如果能够回到过去的话, 我可定要叮嘱自己不要乱说话。”
“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嬴政看回棋局, “他们两个要是没有那个心思,你就算是把天说破了都没用。若是有那个心思,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联想到这件事情。”
江宁看向嬴政,对方正在认真地研究棋局, 手中黑子被他反复摩挲也没落在棋盘中, 条理清晰地说:“问题本身就存在, 迟早会暴露, 别乱担责任。成蟜是为了让你帮忙才这么说的, 别被他的强词夺理带偏了。”
她愣住,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嬴政是在安慰自己, 让自己没有那么多心理压力。江宁心头暖暖的,她眉眼弯弯:“还是王上对我最好了。”
嬴政摩挲棋子的手顿了顿,但很快用空出的一只手敲着棋盘:“成蟜被你叫走了,那你替成蟜执棋吧。”
江宁哽住了。谁不知道她棋艺不精。这分明是想拿她放松放松心情!错付了,错付了!
她心里虽然念叨着,但她还是坐在嬴政的对面:“王上,事先说好了,我可是一个臭棋篓子到时候玩得不尽兴可不要怪我。”
嬴政:“不会。”
江宁:“……”
在第五次惨败后,江宁趴在桌子上耍赖:“不玩了不玩了。太打击人的自信了——”
“对比第一次,你至少能坚持十个回合了。”嬴政的安慰非但没起到作用,反而让江宁更受打击了。
不行,我决绝不能认输!江宁蹭了一下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嬴政。
“……你要做什么?”嬴政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
江宁搓着手,宛如一条大尾巴狼,循循善诱:“王上不如我们换一种玩法?”
“换一种?”
“没错!换一种。”江宁说得信誓旦旦,“很有意思的,王上你会喜欢的!”
嬴政眉头上扬似乎想要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招。
她见嬴政被说动了,马上讲起了五子棋的规则,说完立刻拉着嬴政对弈一盘,美其名曰实战出结果。
刚开始的江宁凭着对五子棋的熟悉程度拉开了比分,但嬴政显然来了兴趣。他开始在失败中摸清楚了游戏规则,随着逐渐熟悉五子棋的套路,竟然也开始得胜。
这下书房里的气氛变得胶着起来,不知不觉地竟也过了半个时辰了。
若是没有寺人的敲门,两人恐怕还得再战几个时辰。
嬴政看着摆在面前的竹筒饭疑惑:“这是什么?”
“私田里做的竹筒饭。我让太官令热了热,再拿过来。”江宁取出一节竹筒推到嬴政面前:“王上尝尝吧。”
“你从私田拿回来的?”嬴政接过竹筒发疑惑,“刚刚怎么没瞧见?”
“这不是为了真实嘛,”江宁解释,“哪有看到人受伤,回来报信的时候,还带着食盒一起回来的。万一被成蟜看穿了就不好了。”
“他关心则乱,才不会注意到你的破绽。”嬴政看向她,“要不然你刚才就得露馅。”
说起这个江宁就有点奇怪了,她觉得自己表现得挺好的,嬴政是怎么发现的?
“有人受伤了你不去找太医反而跑过来找成蟜,难道不是很奇怪吗?”嬴政拿起放在一旁餐勺,“之后又听到茹女子的名字,想想能知道其中经过了。”
江宁表示受教了。她收拾完棋盘后,转过头便看到嬴政端坐在方桌前用饭。明明是同样的动作,她却觉得嬴政做起来很斯文优雅,有一种复刻不出来的矜贵。
她感叹,在仪态方面,现代人跟古人之间是天壤之别。人家做起来赏心悦目,自己的话……算了还是不说了,太伤自尊了。
“你不吃吗?”嬴政询问。
江宁摆了摆手:“我吃过了,王上不用管我。”
嬴政哦了一声,又问:“你去私田除了遇到百里茹,还碰到什么稀罕事?”
“是有件好事。”江宁顺手给嬴政倒了杯茶,说道,“许先生最近钻研出了嫁接技术。举个例子说,就是把萩果的树枝按在沙果树上,这样第二年就能在沙果上得到萩果。”
“竟有如此神奇之事。”嬴政显然很感兴趣。
江宁点头附和:“确实很神奇。不过许先生说他还需要钻研一二,现在能成功活下来的嫁接果树太少了。”
“让先生放心研究,有需要尽管提。”
“是。”
“对了,有件事情应该问问你。”嬴政将餐具和竹筒放在食盒中,又从书案上取来一本奏章递给她。
江宁看到封皮写着医坊两个大字,下面是昌平君的大名。她挑眉,这是还没放弃宴会上的事情?
“昌平君将各地对医坊的反应做了整理后呈了上来,我看了看上面的问题确实存在。不管他们的目的为何,总归要解决这个问题。这件事情是你一手推动的,还是交给你处理,我才能放心。”
“真是承蒙王上厚爱了,让仆受宠若惊了。”江宁嘴上说笑,但目光已经落在昌平君奏章上了。简而言之一句话,医坊缺乏资金了。
首先是草药管理上,虽然用罪犯种植,但管理人员需要俸禄;其次是医坊里医师的俸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钱财输出,可见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贫穷的郡县确实难以承受。
如果想要继续维持免费的话,要么把赋税的一部分分到医坊里,要么直接给钱。
她仔细斟酌之后,决定不提赋税的事情。秦国的赋税本就比其他国家的高,万一有人趁机提高赋税,普通人的生活就更惨了。所以只能用第二个办法了。
“宁你有什么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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