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咸鱼梦又破碎了,她的心在流泪。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江宁打了个喷嚏。还没等她开口,嬴政先出声:“我说什么了,深更半夜在外面站着也不会去,这下是要感染风寒了吧。”
江宁无奈:“王上你不要不讲理。我当时要出去了,你和王弟还怎么说话。我这可叫善解人意。”
“那我会在寻时间同成蟜说的。”嬴政看了一眼漏刻,说道,“夏太医这个时候应该来请平安脉了。让他顺便给你看看吧。”
江宁摆了摆手:“倒也不用麻烦太医,我这也就是轻微风寒,我回去用麻黄和桂枝煎水喝就好了……”
在看到嬴政的眼神后,江宁立刻话锋一转:“听王上的,都听王上的。”
大约过了半刻钟,夏无且前来问诊。嬴政的身体健康,她是轻微风寒,开的药方也跟她之前说的一模一样。
江宁冲着嬴政眨眨眼睛,看吧,听我的没错吧。
嬴政疑惑:“你从哪里学来的?”
“从夏大人那里讨了一本医书看看,无意间记住的。”江宁冲着夏无且笑道,“大人的批注很详尽,在下受益匪浅。”
夏无且十分谦虚:“女子谬赞了。只是随便记下的,算不得详尽。”
“你翻看医书做什么?”嬴政疑惑,“莫不是打算做个女医?”
江宁连忙摆手:“还是不了。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了,给自己看看倒还行。给别人,我还是别当庸医害人了。”
说到这里,江宁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现在秦国的生活水平虽然比以前好多了,但是关于急救的相关知识还没有普及,要知道有些事情发生得突然,也需要及时做出反应容不得耽误。急救知识的普及也有利于挽救生命。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嬴政和夏无且说道:“王上,夏太医,你们不觉得现在的医治过程中还缺了最关键的一步吗?”
夏无且和嬴政看向了她。江宁清了清嗓子解释:“救治病患讲究的是及时。但是由于医坊只建立在某处,能及时就医的也就是周围的人家。稍远一些人家若是有人突发疾病,则会因为医师赶来或者赶去医院而耽误时间延误病情。”
“女子说得在理,”夏无且捏着下颌,“但是也不可能在每片区域都安置医坊。一来这样会使现有的医师人员分散,二来会加重有司的财务负担。”
嬴政在若有所思后,问她:“你想说的应该不是增设医坊,源头在病患自己或者他身边的人?”
“没错!就是在病患自己和他们身边的人身上。”江宁展露笑颜,接着说下去,“如果人人都能掌握一点应急技巧,用来面对突发状况。那么在等待救援的时候,不能说能把人救回来,但至少不会加重病情。”
“如此一来,一些小病普通人可以与所判断,减少医师的压力;如果普通人认识一两个常见草药,也会减轻草药种植园的压力;让不该死去的人有可能活下来,对秦国来说也是一种保全人口的方式。”
“一箭三雕,”江宁抬眼看向嬴政,“王上觉得如何?”
嬴政看起来有些心动,但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询问起了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要如何解决。如果普通人误诊了该怎么办?又或者是普通人将草药认错了,吃了中毒怎么办?
江宁一一作了回答:“急救册子上只会记载一些头痛风寒,腹泻一类的小病。而重大疾病不会记录在其中。药草的话,我想只会记录类似蒲公英这样的可以使用的草药。”
嬴政在得到答案后才认同江宁想法。
“女子你说的小病判断和草药识别太医署可以完成,但是这个不耽误病情要怎么做?”夏无且面露为难。
“就是将一些简单的判断病情的办法交给平民。”江宁打了个比方,“就比如说我遇到了一个不能说话的人,看到他一直抓着脖子,脸憋得通红,逐渐有变紫的迹象。这个症状我就知道他噎到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等不到别人了,见到的人要立刻想办法把卡在他喉咙里的东西拿出来。”江宁在两个人的面前展示一遍海姆立克法。
夏无且:“这样就能取出喉咙里的异物?”
“可以。当年在赵国的时候,她就是用这个方法,把邻居家的一个小孩子救了回来。”
有了嬴政的肯定,夏无且不再质疑这个法子。但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可是对于婴儿们要怎么办?这个法子容易伤了婴儿。”
“对于婴儿来说,他要趴在大人的腿上,面朝地。五指并拢后曲起,留有空隙,叩击肩胛骨的中点五次后,再将婴儿翻过来,用食指中指按压胸口下方五次,反复重复以上动作直到婴儿吐出异物。”
夏无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取出纸笔,将她的话记录在纸上。等他写完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希望她多说一点。
江宁:“……”我知道我说得都对,但你这样是不是太不专业了,我现在在别人眼里可是不通医术的人,你就这么信了我这个赤脚大夫的话?
“女子在巴蜀的所作所为我是记在心里的,况且有王上作证,我想不会有问题。”夏无且笑道,“所谓‘用者不疑’。”
江宁:“……夏太医果敢。”
敲定了急救手册的内容后,太医署也忙活了起来。一些没有离开秦国的名医们听闻这件事后,也纷纷加入了将自己总结出的一些简单看病办法贡献出来。
江宁不禁感叹,果然大多数医师们还是很有医德的。
不过她也有得忙了,谁让有些现代的急救手段只有她会。而她还得想法子不留痕迹地表露出来,让他们记录在册。一来二去可把她累坏了。
好不容易功成身退的江宁,发出了第三六十五次的无声呐喊,我当时为什么不装神棍!
“结束了?”
她有气无力道:“我的这部分算是完成了,真是累死我了。”
嬴政将光禄寺送来的干果蜜饯推到了江宁的旁边。她看着悠闲自在的嬴政,只觉得自己好像更惨了。最忙的嬴政都在休假中,只有自己还在跟同僚们“斗智斗勇”……
这跟除夕上班有什么区别!大概是因为找借口找得心累,江宁直接伸手抓了一把干果吃了起来。
“能者多劳。”嬴政调侃,又提醒道,“别吃多了,当心哺食的时候吃不下东西,半夜又饿肚子。”
江宁叼着蜜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段话。
“什么?”嬴政用笔杆戳了戳江宁的肩膀,“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要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带一份。”
江宁拍掉了搭在自己肩上的笔杆,心不在焉:“我是说我想吃汤圆和元宵。”
嬴政疑惑道:“那是什么?”
江宁:“……”坏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她咳了咳,给自己找补:“我以前在家吃的点心吧。在正月十五的时候,我的老家会用糯米粉和干果做的小吃。”
“你想吃?”
“是啊。我已经好多年都没吃了。”江宁一手托腮,“突然有点想念。”但她转念一想,对了私田里最近磨了糯米粉和一些干果粉,如果手脚麻利的话,能在哺食前做出来。
“王上要跟我去私田里包汤圆和元宵吗?”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嬴政欲言又止的脸,江宁歪着头:“王上你有话要说?”
“没有。”
瞧着嬴政的样子,江宁狐疑,我怎么觉得有啊。奈何太想吃汤圆了,她也没多想,拉着嬴政向私田跑去。
正月祭祀结束,私田里的农人们也都回家了休息了。阿珠那几个年轻人也跑去街上玩了,只剩下许青和高尧两个老人家在。不过最让人意外的是成蟜和百里茹也在这。
瞧着两人不似往日般上演“猫见老鼠”的戏码,江宁便知道这两个人差不多成了。
得,本次恋爱追击战中,受伤最严重的就是我这个大冤种了。江宁气不打一处来,恶从胆边生捏住了成蟜的脸上。
“疼疼疼,宁姊我错了,快送手!”成蟜自知理亏不敢反抗,只是可怜巴巴地求饶。
出了口气后,江宁才松开了手,她拍了拍手道:“下不为例。”
成蟜捂着脸颊龇牙咧嘴道:“是是是,记住了。”
简单的聊了几句后,江宁便去厨房准备包汤圆和元宵的材料了。不过芝麻这个时候还没穿进中原,她也只能取些核桃代替芝麻了。她眼尖瞧见了角落里的山楂,只见江宁眉头一挑心道,正好做点山楂口味的元宵。
“明明材料都一样,”被抓过来开核桃的成蟜撇撇嘴,“怎么可能成为两种不同的东西?”
正在思考是做成山楂酱还是捣成泥的江宁,头也不抬地回答:“那饺子和韭菜合子还都是用着一样的材料,怎么变成了两种东西?”
成蟜哑了声,不过百里茹的笑声从厨房的另一边传来。江宁抬头望去,只见两个人正在说悄悄话,那眉眼含情的模样当真让人觉得吃了一嘴的狗粮,忍不住地汪汪叫几声。
“和成这个样子?”
嬴政的声音打断了江宁思绪。她转过头看向木盆,只见面团光滑细腻,像极了老师傅和出的面团。也没有史料记载,始皇帝擅长做饭啊。
成蟜趁着百里茹出去冻馅料凑了过来爆料:“啊,宁姊你也不要惊讶。王兄这是小时候跟我一起捏小人练出来的。我跟你说,王兄捏的泥人可逼真了……”
江宁不由得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嬴政。
虽然她知道小孩子有喜欢泥巴的时候,但一旦把嬴政和玩泥巴联系在一起,她的心里便是止不住地惊讶。尤其是和后世的兵马俑联系在一起,她的脑海里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句后世戏言“祖龙跟自己的手办躺在一起”。
她没忍住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
嬴政:“……”
感受到了嬴政目光后,江宁咳了咳正色:“那还不是为了陪王弟,谁让王弟那么不成熟,王上为了兄弟之情只好跟你一起玩了。”
“……宁姊你又睁着眼睛说瞎话。”成蟜幽怨地看着江宁。
江宁装作看不到成蟜哀怨的小眼神,没办法,我是陛下的粉丝,一切以陛下为重。
百里茹回来后,感觉到屋里欢乐的气氛:“咦?这是怎么了?”
江宁自然不会把嬴政的童年糗事拿出来取乐,毕竟是王上,能过来下厨已经是屈尊降贵了,要是再跟别人说他的黑历史说不定会生气。于是她笑着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没什么,就是讲了女娲造人的故事。你来得正好,正好一起听听我老家的传说。”
“女娲氏,”百里茹好奇,“女娲氏人首蛇身,一日七十变吗?怎么还有造人一说?”
江宁轻轻一笑:“许是记载不同,又或者在口口相传的时候出了岔子。”
在等着馅料冻好的时候,江宁讲述了儿时常听的女娲造人的故事。
昔有女娲氏,人首蛇身,自昆仑而来游历人间。一日忽感孤独,便取来昆仑土无根水,以己为模,造出了人。
年轻人的注意力果然集中在了江宁的故事中,不再追忆往事了。听着成蟜和百里茹讨论什么是无根水的时候,她低着头笑了一下。
“你这无根水昆仑土是仿着邹先生学说现编的吧。”嬴政压低声地说道。
江宁转过头看向嬴政,用袖子盖住了自己的嘴,杏眼弯弯透露着狡黠:“被王上发现了。”
灶中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暖乎乎的温度抵挡了冬日里的寒冷。时间被无限拉长,一切都停留在了这一刻。江宁忽然发现她与嬴政对视有些久了。在对方安静而又长久地注视下,心头掠过的异样令她不自觉地蜷缩手指。
竹制的筛子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成蟜的声音让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宁姊,这东西要怎么用啊?是直接而丢进水里?”
江宁如梦初醒,转过身一把按住了成蟜:“臭小子!住手!”
厨房里又一次热闹了起来。在折腾了好久,江宁才吃上心心念念的汤圆元宵。
成蟜用餐勺戳了戳汤圆:“好软。我还是喜欢元宵。”
“有吗?我觉得汤圆好吃。”被请来一起吃饭的许青笑眯眯地说道,“软的很适合我这个老人家。”
高尧撇撇嘴:“老许你这是什么口味,明明有劲头的元宵才好吃。”
“老高我还要觉得你的口味差……”
一场关于元宵好吃还是汤圆好吃的大战由两个老人家拉开了帷幕,顿时将他们这群小年轻拉入了战场。
最后两人要江宁裁断,江宁:“……我可以说我都爱吃吗?”
这一天江宁吃到了元宵和汤圆,但也不幸卷入了元宵汤圆大战。虽然吵吵闹闹的,但也不乏温馨。江宁会心一笑,她这也算变相地过了一个圆满的元宵节吧。
第二天一早,华阳太后邀嬴政一起用膳。
江宁不似在夏太后处随意,老老实实地装起了花瓶。华阳太后不同于夏太后,她的背后是庞大的楚外戚。现在嬴政尚未亲政,楚外戚如果在这个时候迅速扩张对嬴政来说是不利的。她生出了一种“赶走了老虎,又来了豺狼”的感觉。
“怎么不见成蟜?”华阳太后放下碗看向嬴政。
嬴政放下筷子,回答:“茹女子的远亲今日到了咸阳,他代我去款待了。”
“哦?”
“听说他们有意再在秦国入仕,”嬴政看向华阳太后,“这对秦国来说是件好事,祖母说是吧。”
华阳太后怔了怔,但很快转为的笑容:“自然是好事。自穆公后,百里家远遁,秦国少有得力干将。如今百里家肯回来入仕,对秦国来说当然是好事。”
江宁记得百里奚在秦穆公时期地位崇高,家族也在那一段时间兴旺起来。最近又从成蟜的嘴里得知,在穆公死后,百里奚的后人害怕秦国人殉制度,故而辞官远离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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