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言淡淡答:“也还好。”
段思成笑笑:“我今年刚硕士毕业,最近美国的集团总部刚下达了正式任命,派我到S市任中国地区副总裁,昨天刚到。今天早上董事会结束之后,我就过来了。”
安乔走近的时候,恰好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洋洋得意。
她顿了顿,轻叹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在段思成的视线转而落在她脸上的时候,瞬间露出了几分惊讶。
安乔没有错过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她甚至注意到,这种错愕与之前武达龙面对她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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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也认出她是谁了?
安乔朝他点点头,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安乔。”
段思成不自觉挑起的眉头在听到名字的瞬间微蹙起来,仿佛有些错愕了。
他喃喃道:“安乔?”
“怎么?你们认识?”
祁湛言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慢慢走到安乔身边,若有所思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段思成的脸上。
“不,当然不认识。”
段思成收回视线,微笑着对祁湛言说:“如果我曾经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安乔:“……”
她默默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祁湛言没搭腔,转头对办公室里还在跟小王咬耳朵的熊乐说:“熊乐,你先带段先生过去。”
等到熊乐带着人走远了,祁湛言看了安乔一眼,示意她跟他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楼梯间,祁湛言转头说:“我有预感能从段思成口中问到我们需要的线索。”
当然,何止是预感,他甚至可以非常笃定地认为,段思成一定认出了安乔。
但是……
他看向安乔,他还没有将关于她身世的事情告诉她。
该告诉她了吗?
这是个合适的时机吗?
安乔低头翻开文件夹,上面满是关于段思成的所有资料。
她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但同时,她也在思索一个问题。
为什么陆鹿的五个同学中,仅仅只有段思成一个人认出了她?
甚至连祁湛言的妈妈都没能认出她是谁?
要论他们对她的熟悉程度,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祁妈妈和曾经多年同窗的同学,哪一个不比武达龙更加应该认出她来?
“段思成估计不会是个合作的证人。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所知道的远比他愿意说的要多的多。”安乔说着,看向祁湛言,语气郑重地说,“能不能把他交给我?”
祁湛言闻言微微挑眉。
他相信她的能力,绝对能从段思成嘴里问出有价值的线索来。
那么,现在该把身世真相告诉她吗?
祁湛言想告诉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这个故事太长了,长到不应该只是用“你才是陆鹿”这几个字就能概括的。
话到嘴边,他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
“为了让他降低戒心,就让你一个人来问吧。我会在监控室陪你。还有……”说着,祁湛言前倾身体,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给他任何调戏你的机会,口头也不行。”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调淡淡的。
安乔却能够轻易从中听出一股子强横和霸道来。
就像是今天早上的时候,那个抱着她索吻的又横又痞的公子哥儿。sscc
她撇开头,努力忽略掉从耳根一路蔓延到两颊的热气,故意嘴硬说:“这事儿我可控制不住。他要是真调戏了怎么办?”
“有的是办法让他再也没办法靠近你。”
祁湛言轻笑一声,松开她的手:“快去吧。”
安乔乖巧点点头,深呼吸之后,打开楼梯间的门,两人先后朝审讯室走去。
才刚走到审讯室门外,就听到祁湛言轻喊了她一声。
安乔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小东西被抛到了她面前。
她下意识地接住,摊开手掌一看,是一只小小的隐形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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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见祁湛言指指她手心的耳机,又指了指自己手心的小型麦克风,她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虽然不在审讯室里,但有了耳机就能随时跟她交流。
“谢了。”安乔笑着扬扬手里的耳机,在耳边戴好之后,转身推开了门。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祁湛言唇畔的笑意终于渐渐消失。
他一边往监控室走,一边打开手机对陆潇说:“阿潇,帮我查一下天成集团的所有资料,还有他父亲段有为。”
陆潇不愧是电脑专家,不消十分钟,就将能找到的所有情报发到了祁湛言的邮箱。
一条语音请求发过来。
“你查天成集团干什么?觉得他们跟黑鹰有勾结?”陆潇人不在调查组的办公室,不清楚最新的进展,于是就随口问了一句。
祁湛言犹豫了一下,说:“在查十年前的绑架案。段有为的独子段思成,是陆鹿的同学。”
“段思成?你们在询问段思成?”陆潇很快反应过来,“段思成不是唯一的受害人,陆鹿才是主要受害人啊。你们怎么不来问她?”
“当然会问。”祁湛言淡淡答,心里补充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他更加迫切需要弄清楚的是,当年黑鹰究竟对陆鹿……不,是对安乔做过什么。
并且,现在这个冒牌货,又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趁虚而入的。
陆潇“嗯”了一声,转而说:“我发给你的资料看了吗?天成集团的背景不简单,段有为是个狠角色。”
祁湛言打开电脑,点开邮箱,调出了所有资料。
一边一目十行地看过所有信息,一边听陆潇说:“段有为十几岁的时候白手起家,一路发展到现在身价数百亿。据说二三十年前一直跟S市的□□有联系,有过非常多的灰色交易。当然了,现在的天成集团账面上已经一干二净了,可是如果去问三十多年前跟着段有为的亲信,肯定或多或少知道他跟□□的来往。黑鹰跟他有没有关系我是不知道了,倒是跟另一个团伙有点关系。”
陆潇在说的时候,祁湛言正好也翻到了资料的这一页。
他的视线落在这个□□团伙头子的名字上。
“鲁东哥?他不是已经被抓了?”
就在五年前,警方的一次跨省大规模行动里,早已经将鲁东哥和他的团伙彻底一网打尽了。
语音对话中,陆潇“呵”了一声,说:“是被抓了。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当年第一个举报鲁东哥的人,恰恰就是段有为。那个老家伙自称自己被鲁东哥勒索了。真是狗咬狗一嘴毛,我看十有八九就是利益分配不均造成的,段有为估计是想过河拆桥。”
挂掉语音,祁湛言抬头看了一眼监控屏幕。
审讯室里,安乔似乎有了很大的进展。
清醒催眠成功了。
只见段思成十分局促地坐着,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得意风发。
他交握着双手,低着头,冷汗涔涔地低声叙述着:“我父亲是个商人,生意做得大了,难免会跟□□有来往。当年黑鹰绑架我,据说就是为了逼我父亲缴纳巨额的赎金。后来是一个叫鲁东哥的□□头子介入,才顺利把我放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安乔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问:“我要知道当年绑架案发生的所有经过。”
第38章
“我记得那是在2007年的春天, 那时候我还在文华中学读初二。那时候学校组织春游,去雁城山脉景区。地方说近不近,说是在S市境内, 单程就至少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他语气逐渐放慢下来, 思绪随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沉浸入他本不想再想起的回忆里。sscc
“那天天气一直不错,只是到了下午三点多景区内突然就开始下起了雷阵雨。天色很快暗下来, 老师们决定提前让我们先回去。但是当时巴士车没有到齐,学生们也没来得及全部从景区里出来。场面有点混乱,几乎没有能避雨的地方,于是老师们就决定让先出来的学生先上车。我从景区出来得比较晚,当时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走了,就只剩下三十个人在等最后一辆车。”
安乔在审讯室内轻轻来回踱步,没答话。
记得当时祁湛言告诉她,当时被劫的车上一共三十二个人。
大概当时那三十个学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他们信任的老师, 居然会串通司机,将他们推向绝路。
“当时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按理说至少已经到了城郊附近,起码能看到住宅了, 但是我们发现四周的景色却越来越荒凉。有个同学查了手机定位, 发现我们根本不在返程的路上。当车停下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暴雨,很快有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上车,让老师从我们中间选几个学生给他们带走。”
说到这里, 段思成瑟缩了一下,像是深刻回想起了那一刻的恐惧。
“张淑珍……她是我的班主任, 她当时毫不犹豫第一个就点了我,还有另一个我的同班同学,家里也比较有钱。剩下的全是别的班的人,家里有没有钱我不知道,可能老师她也不太清楚。”
如果她清楚的话,又怎么可能点陆鹿呢?
陆鹿可是公安局长的女儿。
别的家长或许还会心存侥幸,交上赎金息事宁人,可陆局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监控室里,祁湛言轻叹一口气。
心想,或许这就是阴差阳错吧。
如果那天雷阵雨不曾突如其来,如果那天学生们没有打乱乘车的顺序,如果那天陆鹿不曾意外踏上最后那辆车……是不是十年来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这时,正巧熊乐从监控室外走过,祁湛言叫住他:“熊乐,昨天我让你去联系那个司机和老师,联系得怎么样了?”
熊乐愣了一下,随即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
他走进来,说:“当时案子没抓到黑鹰的人,一开始只抓到了老师。那个老师从从犯转污点证人,最后帮警方抓住了司机,判了六年,放出来之后,就没了音信,所以我至今还没联系上。至于那个司机……”
说着,他看了看手表时间,说:“那个司机判了十年,到今天为止刚好刑满释放,大毛中午已经去监狱带人了,算时间大概很快就能到。”
“好。”
祁湛言收回注意力,继续关注安乔的催眠过程。
“我和其他六个同学被他们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车窗上贴满了黑膜,完全看不到外面。大概开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大概是到了地方,那两个人就将他们赶进了一个房间里。外面很吵闹,像是有很多人在走动,也有人在大声商量要怎么敲诈我们的父母。”
安乔问:“你们在那个地方呆了多久?”
“大半天。”段思成几乎不用回想,飞快地吐出了这个答案。
安乔飞快地在纸上做记录。
这是一个新线索。
说来可笑,这案子经历了十年,警方掌握的资料始终少得可怜。
之前的五个人口中几乎问不出什么来,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自己已经记不清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了。能够给出的线索,也不过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而已。
而安乔仅仅只能证明,他们并没有撒谎。
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所幸,七个人中,他们本来不抱希望的段思成反而给了他们惊喜。
从一开口,他的描述就非常的细致且有逻辑。
安乔能够断定,他说的都是真的。
“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段思成迟疑了两秒,随后慢慢地说:“第二天鲁东哥就带着我父亲到了。我们被关在偏僻的房间里,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窗户上的破洞勉强听到外面的声响。我父亲要求先见我,于是当时抓我们过来的其中一个人把我抓了出去。但是那人不让我父亲接近我,只让我们远远地看了一眼,很快我就被关回房间里了。”
安乔记得后来他们逃出来了,但是按照这个进度,段思成似乎要被提前救走。
“然后呢?你跟你父亲走了吗?”
“没有。”
“鲁东哥和黑鹰可能没有谈拢,之后一直没有任何要放我走的意思。我在小黑屋里慢慢等到了半夜,然后……然后我们听到之前抓我们的那两个人在院子里说话……”段思成说完这,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互相绞着的手掌抹了一把脸。
像是终于回想起了他最恐惧的记忆。
安乔察觉到他的神情,放下手中的笔,慢慢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眼睛问:“他们在说什么?”
段思成根本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自顾自低着头。
犹豫了好半天,才说:“那两个人说……想要抓一个女孩子玩玩。”
监控室里,祁湛言心头一紧,像是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了。
安乔握着笔的手轻颤了一下。
她不知道,居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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