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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青把肉递给她，又从兜里掏出一瓶子友谊雪花膏、蛤喇油、洗发膏和香皂：“我前几天上了趟林城，从那边买的。”
柳母挨个拿到面前打量：“哎呦喂，林城供销社的？”
“啥供销社，林城那边是百货商店，听听这名儿，高大上不？”
柳母：“啥高大？嗯嗯听着就阔气。”
柳青青一时嘴秃噜，不过也无所谓，柳母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交谈无代沟。
柳母这院子又有了变化，除了之前和老二家夹的篱笆墙，又多了一道老大家的。
“这是闹别扭了？”
柳老太太二郎腿儿一翘：“没有，老二媳妇天天念秧，嫌我光把他们家分出去了，我倒是可以撅她，可这不是揣着崽子么，万一被我骂出个好歹，倒霉的还是老娘我。”
柳青青咔吧着眼睛，谁敢说老太太不好，她家这老太太可是顶好的老太太，全村都挑不出一个的那种。
被老姑娘崇拜的眼神一看，柳母放下了翘着的脚：“咳咳，我告诉你啊，以后可不能像她那样，教不出什么好孩子。这人呐，穷不怪父母，孝不比兄弟，苦不怨男人，气不凶儿女。你要是能想得开，过得比谁都舒心。”
“您老人家还挺会，一套一套的呢。”柳青青觉得有些眼热，也不知道是不是火烤的。
她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娘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个就别往外显摆了。”
柳母没接，还往回推了推。
“拿东西就行了，给钱嘎哈，我在村里也花不着什么钱。”
柳青青嗔怪道：“给你就拿着，主席都说了，闺女儿子都一样，那老宋家有养老费，咱老柳家就没有？”
柳母笑呵呵的仔细折了折，就要往裤兜子里揣。
柳青青连忙打断：“娘娘娘，可不兴往这里面塞，容易得病。”
“啥病？”柳母一脸疑惑。
“妇科病。”柳青青细细给她讲了得病的后果。
吓得柳母当时就把内裤翻了个个：“那我可得都拿出来，唉呀妈呀。”
柳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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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年是安静的，只有家家户户的说话声。
一切“封建习俗”，放鞭炮、烧香拜佛、舞龙舞狮、磕头拜年这些都是不允许的。
更不准大吃大喝，居家娱乐。
只有春联是可以贴的，但内容也不一样。
柳青青去单位的一路上，看着“三十不停战，初一接着干”，“学大庆人艰苦奋斗，走大寨路自力更生”，“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等等这种口号型春联应接不暇。
供销社要求每个人都得出节目，柳青青本着不出错，不出众的原则。
和徐惠几人一块组了个诗歌朗诵的节目。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就没什么人来供销社了。
供销社也是真空。
柳青青先找李主任汇报了林城之行的情况。
把批条拿给他之后，剩下的就不归她一个临时员工管了，大包大揽什么的，太跳可不招领导待见。
李主任满意的点头：“小柳表现的不错。”
出了办公室，柳青青去和她的小伙伴们汇合，那几个格外积极的同志们已经等急了。
孙英霞三人正挤在一个柜台后面嘀咕着词，一看到她连连招呼：“青青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这都排练好几回了，来来来，咱们几个再练一遍。”
“抱歉，抱歉。来来来，我们开练。”
第108章 过年
宋家的这个年过得实在冷清。
往年，宋父还有些烦孩子们的吵吵闹闹。
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之间的鸡零狗碎。
老婆子的絮絮叨叨。
今年，安静是真的安静了。
别人家热热闹闹，他家，不是这个抽泣就是那个掉泪。
他皱了皱眉头：“都憋回去，大过年的。”
田翠香自从大儿子没了，刚开始还怨天尤人了阵子，动不动就发疯。
但闹了一段时间，宋景春是越来越烦，上完了工也不太想回家。
直到田翠香发现他和村上老赵家的小儿媳妇——许寡妇站一块说话。
她心里头这小火苗是“噌”的一下点着了。
冲上去对着二人好一顿厮打。
她就说这段时间宋景春有问题呢，唯一的儿子没了，在村里隐隐约约都要被骂成绝户了。
他都不着急，也不想着和她赶紧再生一个。
原来是看好招蜂引蝶的了。
许寡妇只不过是出来找儿子回家，遇上宋老大便问了一嘴。
两人连三句话都没说上，就招来了无妄之灾。
她也不是好惹的，转头就冲回了婆家。
别看她守寡，可婆家护着她们娘俩呢，自个可是给早死的赵小脑袋生了个带把的独苗。
不多时，老赵家不论男女老少都到了宋老大家门上，女的上去揍，男的就围观。
但凡宋老大有什么动作，赵家男人也就动手了。
宋父出来本想打个圆场，但老赵家占理，又儿子媳妇多。
直到村长来了把老赵家训斥一顿，这才算结束。
田翠香被揍的倒没多严重。
赵家女人都是往胸脯、裤裆上掐，疼是真疼，外表也看不出来什么，她也不能扒了衣服给人看。
宋景春烦死了田翠香没事找事，本来俩人啥事没有，她这么一作妖，外面不知道说的多难听。
田翠香挨了打，又气又悔。
她当时也没想这么些，谁知道那小寡妇是找孩子呢。
现在不仅吃了亏，男人还和她离了心。
等人都散去，宋景春也没进屋来看看她，越想越是委屈，嘤嘤嘤的躲在被窝里哭了大半宿。
平时混不讲理的媳妇突然小媳妇样哭的呜咽。
宋景春有些不忍，心里也觉得是儿子一死，刺激到了她，着实可怜。
也就心软的拍着哄了起来。
田翠香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什么。
从那往后，她似乎是掌握了什么密码。
没事就哭唧唧一阵子，她发现了。
自家男人就吃这套。
之前的嚎啕大哭惹人烦，这小声啜泣就惹人怜了。
宋父剜了眼这一进门，还没说几句话就淌猫尿的大儿媳妇，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连带着两个闺女也养的畏畏缩缩。
“老大，你跟我进来。”
宋景春连忙跟着宋父进了里屋。
宋父一进屋就抓起箱柜上的东西想砸儿子，手感一摸，不对。
默默又把小茶缸放了回去。
这玩意儿摔坏了怪心疼，老婆子还得埋怨他。
“老大，好好管管你媳妇，谁家过年尿唧唧的。这一整年还想不想好了？我把话撂这，你要是管不了，明年再过年，你们就在自个家过，别来这头给我添晦气。”
宋景春也有些疲惫加烦躁，这一哭就是小半年，他也有点受不了。
“知道了爹。”
宋父顿了顿又提醒：“抓紧也得再添一个，这话本来不该大过年的说，但人活着总要往前看，我和你娘那会儿也不是就光你们两兄弟……”
宋景春低垂着头，应和了一声。
宋父也不再多言语，好好的一个年，都让这几个人整丧气了。
他背着手往外走，到堂屋也往人堆里看一眼，眼不见心不烦，他溜溜达达的出了大门口。
第109章 忆苦思甜
徐惠等人慷慨激昂的朗诵声中，柳青青不得不融入进去。
不融入不行啊！
周围柜台后都是凑到一块提前练习的人，各个和打了鸡血一般。
柳青青也默默在心底里给自己打鸡血，接着于彩莲的后头用高亢的嗓音朗诵出一句。
得到了三人肯定的眼神。
过了一遍，孙英霞拍了拍手：“挺好挺好，青青你感情再投入一些。”
柳青青：……
她已经把细胞里的热情都逼出来了。
平时伙食还不错的供销社食堂，过年这段时间变得朴素起来。
主食全部是杂粮面，菜色通通换成清汤寡水的白菜土豆酸菜，里面没有一丁点荤腥。
依照上面精神提出过年期间在家不准大吃大喝，既然家里都不准，单位里更不能做那些过于“腐败”的好伙食。
不过食堂伙食不好，吃的人也就少了。
都说家家不准大吃大喝，谁家过年还不整些平时舍不得吃的。
也就是大家都闷头在家悄咪咪的吃，出来谁也不乱说。
可别想不在食堂吃，这就能躲过去。
不管是城里的单位，还是村里的公社，都会组织人们吃“忆苦思甜饭”。
用野菜、树根，加上玉米糊、地瓜干之类的东西煮成粥。
力求一个难吃。
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牢记“万恶的旧社会”，热爱新社会。
柳青青上一个新年是在废品收购站度过的，那时候真是幸福，没有这种活动。
废品站是李主任兼管，且又没有自己的员工食堂，李主任对那边也是放手模式。
众员工到了食堂，一个一个的拿着饭盒去领“忆苦思甜饭”。
柳青青和徐惠她们打完后，找了个角落挤在一块，这几个女孩子也是吃不下去，这时候谁也不敢抱怨或多说一句，都把头埋到碗里，争取当个鹌鹑。
陈爱党那个绿茶，领饭时还堵不住自己那张嘴，嘚啵嘚啵的发表一番忆苦思甜的感言，还鼓励大家再来一碗。
柳青青心说也就是时代不对，不然就这样的一天得被套八顿麻袋。
她余光扫了眼旁边的小姐妹，跟着几人保持差不多的速度，慢悠悠的把碗里的东西收到空间了。
不为别的，就怕自己强喝下去会吐出来。
那可就糟了秧了。
她是典型的心脏选手，看她妈给狗拌杂烩剩饭都恶心的“哕哕哕”。
眼前这碗东西她看着就已经在强忍了，为这个，早饭她都没吃。
陈爱党嘚啵完还真有人吃那套，受到了鼓舞的同志上台再次领饭，且边“干杯”边动员下面的群众也向他们学习。
柳青青甚至听到了旁边有人咬牙的声音。
艰难的挺过了这顿，之后就是全供销社女同志最开心的上妆。
这是平时都不允许、也不敢的。
但在这种活动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化妆。
柳青青盯着自己煞白的脸，通红的嘴，和略深重的眉毛，无声叹了口气。
咋办，合群吧！
反正周围全是差不多的情况，大哥别笑二哥，谁也别嫌弃谁。
且孙英霞她们还觉得挺漂亮的……
大小领导一个个上台发表批评与自我批评，最后总结“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在群情激昂，高喊“主席万岁……”后，歌唱革命精神的节目就开演了。
第110章 你的想法我的想法
出了供销社大门，柳青青与其他不顺路的同事挥手告别，好些个人都舍不得卸掉化的妆，顶着一张大白脸下班回家。
柳青青早在一结束就卸了妆，侧头瞄了眼和自己一个方向的徐惠。
哎嘛，不忍直视。
周围的积雪泛着莹白的光，映到她脸上更有独特味道。
没走出几步，面前走来的人让柳青青顿了顿脚步。
哎呀哎呀！
她总是能把这人忘了，通常都是接到汇款、收到来信、或者回桃山村时才会想起，自个是个已婚人士了。
“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柳青青率先挥手道。
似乎之前是写信说了过年能回来。
宋景林接过她手里的兜子：“下午刚到家。”
徐惠一懵，侧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走过来的人。
柳青青忙给介绍：“这就是我爱人，宋景林。景林，这是我们供销社的徐惠。”
“你好，你好，我经常听青青说起你呢，就是头一回见人，那啥你俩聊，青青我先走了，明天上班见。”徐惠语速飞快，招呼了一声就快步走了。
宋景林抿抿嘴，压了压上挑的嘴角，他媳妇到处和人提他呢，应该是想他吧？
“徐惠路上慢点啊。”柳青青琢磨了一番，自己似乎没怎么提过，只是刚进供销社用来挡烂桃花时，用过他的名头。
徐惠这个“经常”，让她很尴尬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家走，宋景林满脑子都是媳妇一个人在这边多孤单，多想他。
眼看快到家门口了，他瞧着四下无人，拉着媳妇的小手就往家走
柳青青有些搞不清他的脑回路，刚才一路两人周边那气息，仿佛是在冷战。
这怎么一到门口就热情奔放了呢？
不过这小手也没牵上几秒，到了门前柳青青甩了甩胳膊：“开门呐。”
这死冷寒天的在大门外杵着干什么。
宋景林领命一个箭步上去把锁打开。
进了院子刚想再伸手，没想到媳妇又说：“锁门。”
……
“你回来吃饭了么？饿不饿。”柳青青边往屋走边问。
“不饿。”
柳青青可不管他，他不饿，自己饿。
这一老天啊，又是吃糠咽菜、又是上台喊口号的。
可折腾毁了。
本来是打算回来吃顿好的，空间里攒了那么老些好吃的，想想就有点摩拳擦掌。
不过这碍事的人一回来，只能捡着家里明面上的东西做了。
还得现做(•́へ•́╬)
好在她平时在外面放的食材也不少，实在不想费太多劲，柳青青在窗下缸了翻了翻，还是煮饺子吧。
速度快，不费劲，还应景。
宋景林盯着媳妇的背影，心里的幸福感都快溢出来了。
看看，看看这媳妇，多贤惠，多在意他。
自个说了不饿，媳妇还要给煮饺子吃。
宋景林麻利的去抱柴火，烧锅烧炉子。
两个脑子里各自上演的不一样的内容。
一个絮絮叨叨，一个幸福冒泡。
饺子还是之前包的狍子肉馅，宋景林吃了第一口就眼睛发亮：“很好吃。”
“就是我写信给你说的，满屯那边收回来的狍子肉。”柳青青收到信和汇款都会给对方回信，没什么写的，平时这些鸡毛蒜皮的工作内容，她都往上些，全当交日记了。
说道信，宋景林心里一片柔软，要说他一开始对这个媳妇也没什么感觉，两人之间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个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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