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那声音响彻天地,饱含着痛苦、愤怒、和毁天灭地的仇恨。下一瞬,四脚兽如箭离弦一般,飞窜向前方那只巨大的妖兽。
“是孟极!”
葭月认出后来出现这只四脚兽就是他们一直苦寻不到的孟极,激动地拽住无漾的手,几乎喜极而泣:“孟极出现了!我们快走!”
趁着孟极与妖兽打斗,赶紧脱身。
然而无漾却一动不动,他看着前方,眼底的冲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透彻:“不必走了。”
都是幻象。
“什么?”
葭月正正不解,眼前景象忽然一闪。她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
妖兽不见了,洪水不见了,满目疮痍的村庄也不见了……祝余村顷刻间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荒凉的村落,寂寥的炊烟,远处,稀稀落落的村民,还有水牛犁田时的叫声。
“哞,哞——”
而他们,身处在安静的田野。前方,竺宴和令黎忽然出现。
令黎坐在獾疏背上,青耕在她周围激动地乱飞。他们目光所至,竺宴掌下神力雷霆一击,凶狠的孟极被他打趴在地,变回人形。
那孟极竟是个十分俊朗的男子。
丹凤眼,身量颀长,长相利落硬朗。
竺宴下手极重,只差没将他当场碎尸万段。孟极吐出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令黎看了眼孟极,又抬头骄傲地看向竺宴:“记得言出必行。”
竺宴对上她的目光,没说话,眼神与他出手时的狠辣截然不同。
葭月一头雾水上来:“这怎么回事?我们精心筹备了那么久都骗不了他,你们怎么将它引出来的?”
竺宴看了眼令黎:“她的功劳。”
令黎抿着唇笑。
昨夜和竺宴谈妥了条件以后,竺宴问她:“现在你可以说如何捉孟极了?你是不是知道那些新娘身上还有其他共同之处?”
她理直气壮摇头:“我不知道,我又没有看过卷宗。”
竺宴:“……”
“那你继续做梦吧,本君先回去睡了。”
她连忙拉住他:“诶,你不要这么没耐心嘛。”
竺宴心道:我对你还不算有耐心?你但凡换个人让她这么跟我东拉西扯看看?
“你听我说完啊。”
她仰头看着他,轻声分析:“我们换个思维,不要总是去想着新娘,那数千个新娘呢,谁知道她们有多少共同点?现在是我们要去捉孟极,不是孟极来捉我们,拿出点主动的气势来,不要这么被动。”
竺宴看着她:“嗯,你主动一个给我看看。”
令黎才不被他激,轻轻眨了下眼,继续分析道:“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祝余村的新娘肯定是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所以才会吸引孟极在这里蹲守二十年抢亲,不离不弃。如今我们既然找不到这个共同的特征具体是什么,那不如换个思维,直接将这个共同的特征毁掉。”
竺宴立刻心领神会:“你是说,把祝余村灭了?”
令黎抿唇一笑:“机智如你!”
要一点点去找出那个具体的特征是什么,那就如湖里捞针,确实很难。但要毁掉那根针却很简单了,直接把湖给填平了,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那根针。
反正他们不急,但这孟极在祝余村蹲守二十年不离不弃,只抢这里的新娘,肯定要急。
这不就出来了吗?
当然灭村是肯定不行的,但一个幻术,对竺宴而言实在太简单了。
此时,葭月得知了真相,叹为观止,满眼钦佩地望着令黎:“你怎么这么厉害?竟然会想到这么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想着要怎么找到那个引出孟极的特征,却谁都没有想过,其实还可以直接把这个特征给毁了。
令黎惭愧道:“其实我也就是换位思考了一下。”
竺宴看向她。
令黎笑了笑:“你们昨日出去成亲的时候我就在想,假如是我二十年蹲守在一个地方,那这个地方肯定有什么特别吸引我的。”
葭月茫然:“什么吸引你?”
无漾:“睡觉?”
竺宴:“开花。”
令黎震惊地看向竺宴:“这你都知道!”
竺宴:“……”
他自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是因为他在那里。
令黎摆摆手:“但你知道,其他人却不知。假如是我,他们将我当成了妖怪,千方百计想要引我出去,他们肯定想不到这一点,我也肯定不会出去。但如果哪天,他们将这块土地给整没了,那我肯定不能忍。”
“同样的道理,祝余村里一定有吸引孟极的东西,所以只要以幻术毁掉祝余村,他自然就出现了。”
第61章
无漾挑眉看向令黎。
竺宴在这里, 他没那个胆子直说,想不到你竟然也会干点正事儿,原以为你除了躺平和阻拦我赚钱是一点特长都没有。
但他虽没直说, 表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令黎指了指竺宴, 慷慨解答:“他说的, 我抢到图就算我的。”
行吧, 原来同是逐利天性。只要利益到位了, 无论躺得多平都能原地坐起来。
然而让令黎始料未及的是, 孟极捉住是捉住了,图却不在他身上。而且更要命的是, 这个孟极瞧着长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神志却仿佛不大清楚的样子。换句话说, 他好像有点疯癫?
不是骂人那个比喻词疯癫, 就是字面意思的疯癫。
回到祝余村,竺宴将孟极弄醒,让他交出一枕槐安图。那俊俏的男子双目空洞无神, 看了竺宴片刻,又像是想起什么, 忽地变回原身, 兽眸之中燃起仇恨的怒火,猛地往竺宴冲去。
竺宴面无表情, 直接卸了他一双手掌。
“嗷——”
双手被斩, 鲜血溅了一地, 孟极发出痛苦的呻.吟, 倒回地上, 变成人形。
孟极立刻运转灵力想要接上自己的一双手,竺宴目光一动, 孟极的灵根顿时被封。那鲜血淋漓的断掌之处没了灵力的滋养,迅速枯萎。
“说吧,一枕槐安图在哪里?”竺宴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
孟极双目无神,失去双手的断腕处血肉模糊,不住抖动着,嘴里喃喃不停:“不能给你,不能给你,那是留给呦呦的……”
竺宴眼底闪过杀意,掌下灵力一转,孟极顿时痛呼一声。随即,丹田之处被剖开,一阵绿光从他的身体里冒出。
令黎躲在外面,透过村长家漏风的窗户看去,只见竺宴竟是将孟极的灵根给生剖了出来。
“本君再问你一遍,本君的一枕槐安图究竟在何处?”
灵根被抽,如同抽筋剥髓,那孟极痛得在地上打滚,元神不稳,竟是在人形和兽形之间来来回回地变幻,痛苦嚎叫,却始终牙根紧咬,不肯招供。
竺宴冷笑一声,手掌收拢,毫不留情捏碎了孟极一半灵根。
一声尖锐的嚎叫过后,孟极彻底昏死过去。
竺宴看着他,眼底杀气浮动。
六百年前,就是他害死了令黎,害她被天雷生生劈死。
她那时……该有多痛?
区区碎灵根之痛,怎能比得上她痛苦的万一?
杀心一起,竺宴又同时抽出孟极的元神。
三魂七魄,只要留他一缕残魂拷问即可,他无法再容忍他再多活一时片刻!
令黎在窗外,眼睁睁看着竺宴将孟极的魂魄分离,很快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她震惊地看着竺宴,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并非是一个狠辣的人。他其实很多时候只是冷漠了一点,看起来很吓人,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可此刻他处置孟极的手段,断双手、碎灵根、抽元神……却样样皆是心狠手辣的酷刑。
就仿佛,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才至于下如此狠手。
令黎能够想到他们之间最深的仇恨也就是孟极害死了天酒,然而这不可能。天酒一万年前就已经死了,且也与孟极无关……吧?
算无关吧?
毕竟孟极虽是负芒的坐骑,天酒也算间接被负芒所害,但负芒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再是株连一头坐骑也株连不到这个程度。
令黎困惑不解,眼看竺宴就要以神力撕碎孟极的元神,她刚想出声阻止,忽然房中光芒一炽,紧接着,她就被一阵强大的神力给震开了。
“啊……”
竺宴满身戾气,他不仅想撕碎孟极的元神,一想到当年她独自受雷劈之痛,他就仿佛回到了六百年前……那时他昏睡十年,对她的处境一无所知,直到感知她魂灯已灭,才终于醒过来。
那一刻他如身坠地狱,万劫不复。
即使此刻想起,也如走火入魔一般,恨不得毁了这天地,为她陪葬,他也……为她陪葬。
神力汹涌运转于掌心,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力将孟极的元神击得粉碎,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他神情一变,立刻收了神力,闪身出去。
令黎只是被神力震开了,受伤是没有受伤,但忽然摔出去,落地那一下还是疼的。她叫了一声,刚睁眼,就见竺宴出现在她面前。
他蹲下身将她扶坐起来,柔声问:“疼不疼?”
疼肯定是疼,因为疼,就会下意识生气。令黎生气得都没注意到他难得温柔的语气,没好气看了他一眼:“你摔一下试试疼不疼?”
竺宴见她中气十足,心下也松了一些,仍是歉意地解释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外面。”
令黎脱口而出:“你都被仇恨冲昏头脑了,能知道什么啊?”
说完才注意到竺宴格外深邃的眼神,反应过来竺宴是魔君,她这么无礼冒犯……顿时心虚忐忑,气势立刻弱了下来。
却听竺宴沉默一瞬,低道:“我的确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
令黎看向他,只见那双凤眸之中一片沉寂,然而那沉寂之下却绝非平静,反而像是翻涌着滚滚情绪,只是被他极力压制了下去,看起来就只剩下了克制的沉寂。
她心中如被什么触动,斟酌地问:“你们之间,有很深的仇恨吗?”
竺宴注视着她:“嗯,恨不得杀他千次万次。”
令黎不理解这样的仇恨,但她觉得有点坏事。毕竟一枕槐安图也有她的一份,从感情上来说她支持竺宴有仇报仇,但从利益上来说,她希望竺宴能先克制下他自己。等她拿到图了,他怎么将仇人碎尸万段都可以。
他诚然可以将孟极魂魄分离,将他打得灰飞烟灭,只留下一缕残魂给他拷问。但他这么不留情面,孟极多半也要鱼死网破了。
于是令黎委婉地向他表达了这个想法。
竺宴问她:“你想留他一命?”
令黎客气道:“如果可以的话……”
竺宴沉默片刻:“可以。”
令黎眼睛一亮,惊喜地望着他。
竺宴刚从往事中抽身,对上她此刻生动的目光,仿佛在暗无天日中捉住了一缕光,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呵护。
他凝着她,轻道:“那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想如何便如何。”
令黎一怔,又想魔君果然一诺千金,说了她捉出孟极就将一枕槐安图给她,如今虽然不是她出的力气,但也依旧信守承诺。
是条汉子!
这样一想,身上也不疼了,就要唤獾疏过来背她离开。
竺宴却先一步蹲在她身前:“上来吧。”
令黎:“……!”
什,什么上来?
竺宴回头看向她,又用眼神示意了一番。
令黎觉得有点惊恐。
他他他这是要背她吗?堂堂魔君,竟然要主动委身背她!
“不,不用了,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爬回去……”
竺宴淡道:“本君从不欠人,害你摔倒,如此就算赔罪。”
无漾和葭月刚从外面回来,就见竺宴背着令黎回房。男子身形挺拔,如松柏翠竹,步履缓慢。少女趴在他的背上,乖乖抱着他的脖子。
两人缓缓走过回廊,男俊女俏,美好宁静得就如同一幅画。
葭月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顺道将无漾也按了回去。她躲在院外,目光安静又羡慕,喃喃感慨:“这么多年了,神君与神后还是这样恩爱。”
无漾对此不予置评。
神君是真的很爱,那个神后就不一定了吧。
令黎趴在竺宴背上,觉得他走得有点慢,短短的一段路,怎么感觉他走了好久,忍不住关怀出声:“你是不是受伤了?”
竺宴:“……”
令黎识趣地闭嘴。
想了想,又困惑地问:“你知道呦呦是谁吗?”
竺宴一怔:“哪个呦呦?”
“就刚才,孟极说的,说他要把图留给呦呦……”
竺宴沉默了一瞬:“哦,本君没注意听。”
令黎:“……”
你都注意什么了?就注意报仇了吧。
“那是不是找到这个呦呦,就找到图了?”
竺宴淡道:“不必这么麻烦,待将你送回房,本君再去折磨他,他总有受不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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