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就那两个, 一个脑回路清奇歪理信手拈来, 一个毫无原则只知道偏宠, 那帮长老哪儿闹得起来啊?就是说, 令黎哪日要是篡位了他都不会觉得稀奇。
明明可以篡位却没有的令黎越过无漾离开, 玄度停在无漾面前,低声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漾折扇指了指漱阳宫的方向, 玄度立刻就懂了。
沃雪在神域看似没有根基,但她背后是兰时,而兰时的背后是整个羲和族。如今令黎说抓沃雪就抓沃雪,说拷打就大张旗鼓严刑拷打,真当羲和族无人了不成?
无漾无奈道:“都聚集在漱阳宫嚷着见神君呢,得亏是神君平日里随心所欲惯了,十天半月不出现也没什么。不过要杀要剐,你们最好速战速决吧,否则夜长梦多。”
玄度皱了下眉:“杀个包藏祸心的沃雪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她却如此大费周章,不知想做什么。”
无漾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女子一身瑰红衣裙,脚步轻而坚定,背影娇美却不脆弱,他恍惚间竟分不清那是令黎还是天酒。
他咕哝一声:“还能是想做什么?不满足于只杀一个沃雪呗。”
但凭她如今的身份,又怎动得了兰时?
*
“你这卑贱的树妖!我就早就该猜到,神君薄情,谁有冤有恨他皆不管,怎么可能忽然想起来为未染查什么旧事?这根本不是神君的神谕,是你,是你假传神谕!”
荒岛内,沃雪被天雷荒火折磨了一整晚,元神仿佛被撕裂成了一片一片,痛不欲生,然而一见到出现的是令黎,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又恨又怒,恨不得冲上去撕咬令黎的血肉,四肢却被铁索捆在石头上,一番挣扎,也只能发出叮铃哐当的声音。
“你这卑贱的树妖,你怎么敢!”
令黎面无表情看着她:“沃雪,你到如今还在自作聪明。你此刻说我假传神谕,到底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呢?是在为你的智慧而沾沾自喜吗?可你再想想,我有没有假传神谕,你说了算吗?”
沃雪脸色微变。
令黎淡道:“这天地之间,也只有神君说我假传神谕,我才算假传神谕。可神君,不会来此处。”
令黎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目光随意:“他不来此处,我说的就是神谕。而你,死在这里,又有谁知呢?”
“兰时会知道!羲和族会知道!”沃雪瞪着令黎,咬牙切齿,“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囚禁她的铁索再一次叮铃哐当的响声。
令黎低头一笑:“所以我说沃雪,你总是在自作聪明,实际上蠢得一塌糊涂。昨日在枕因谷,你多次试图与兰时商量对策,她搭理你了吗?她容许你靠近她了吗?”
沃雪伤痕累累的脸一白。
令黎视线徐徐扫过她:“背叛过主人的狗,叫得再响亮,你会放心养着吗?”
沃雪唇角抽动。
令黎:“不用怀疑,我说的就是你。你与未染神女之间的恩怨,我都听说了。你当初陷害她,自以为攀上了羲和的高枝,殊不知,兰时只是刚好需要一条狗,为她去做所有见不得光的事。如此一来,哪日东窗事发了,她依旧清清白白,而你,弃了也不可惜。”
“你少在这里挑拨!”
“那她昨日为何不跟你说话?又为何眼睁睁看着你被捉走而无动于衷?”
“她……”
令黎轻轻笑了笑:“看来你被天雷劈了一晚上,脑子还是不怎么清楚,那就继续吧,我要去上学了。等你想清楚了,我再来看你,哦,不过那时,我可能就未必有空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天上雷云立刻聚集,闷雷声攒动,沃雪被劈怕了,慌忙颤声喊道:“你等等!”
令黎回头看向她。
沃雪嘶吼道:“好,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将我放了!”
她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这地方毫无灵气,罡风肆掠,还有酷刑折磨着她……兰时,是你对我不仁在先,但凡你昨日拉我一把,我也不会出卖你。
令黎颔首:“可以,我答应你。”
沃雪后牙槽暗暗咬了咬:“你先放我出去。”
“你在说笑吗?”
“我并非与你说笑,而是兰时在我身上下了禁制。否则你以为我为她做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脏事,她昨日为何还能放心我被你们捉走?不过是知道,我根本开不了口,说不出来罢了。”
“禁制?”
“羲和长老的秘密灵诀,连斳渊君都解不了,只有神君的创世血脉可以解。”
令黎蹙眉。
沃雪打的什么主意,她自然清楚。不过是最后想垂死挣扎一把,到竺宴面前去告她一状。告成了她和兰时还是好伙伴,告不成她再招认,也不亏。
令黎自然不怕她告状,可是竺宴如今受伤了,也不知道他解这个禁制会不会耗损神力。他昨夜看起来依旧很痛苦,她再舍不得他受伤了。
可是沃雪的证词对她后面的计划又很重要。
她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玄度和无漾:“要不,先让他们试试?”
沃雪被气笑了:“你当羲和长老的禁制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吗?由着你讨价还价,试来试去?”
“一个封嘴的禁制罢了,看给你吹的。”一道嘲讽忽然传来。
令黎转头看去,孟极坐在地上,他脚上锁着铁索,一条腿却漫不经心地曲着,成了个慵懒的坐姿。身上干净倜傥,看起来自在得不像个囚犯。
孟极:“何须去劳烦神君?我就可以给你解了。”
沃雪冷笑:“一个低贱奴仆,也敢口出狂言!”
孟极没有与她废话,手指当即在空中画印,很快一个浅金色的阵法浮现在空中。随着孟极一声“去”,金色的阵法直直朝着沃雪打去。
沃雪身形一晃,喉咙动了动,眼中顿时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孟极:“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
孟极看向令黎,笑得痞里痞气:“瞧瞧,现在能说了。”
令黎若有所思打量着他:“你为何要帮我?”
孟极换了条腿曲起,漫不经心道:“她太吵了,我比你更想她赶紧说,说完滚出这里。”
令黎目光转向沃雪。
沃雪咬牙:“你炼丹那一日,去绛河殿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兰时。”
令黎蹙眉:“她藏身在何处?”
“藏身?”沃雪笑了一声,“你不是很聪明吗?自以为让应缇变成你的样子来打发我,我们就无法在你的丹药中动手脚了?可你万万想不到,在你让应缇变成你的样子以前,兰时就已经将方寸草露放进了你的丹炉中。”
令黎回忆当日情形。
那一日她分明寸步不离丹房,尤其是在沃雪来到绛河殿以后,她更是加倍警惕,连香茶也不让再进炼丹房。后来她也仔细琢磨过,她们能动手脚的时机的确只有沃雪来到绛河殿以前。
所以她才会怀疑是应缇动的手脚,因为在沃雪来以前,绛河殿中就只有她、香茶、还有应缇。
香茶是竺宴亲自为她挑选的宫娥,她自然相信竺宴,那就只剩应缇。可是应缇在她试探时毫不犹豫就服下了丹药,此时再联系沃雪的话……
她很快明白过来:“那日你到绛河殿,进来回禀我的人,根本不是香茶,而是兰时。”
沃雪挑眉。
令黎越发笃定:“在我让应缇变成我以前,兰时就已经先我一步,变成了香茶的模样,进了我的炼丹房中,又趁我与应缇商量如何打发你时,将方寸草露放进了我的丹炉中。”
令黎又很快摇头:“但还是不对,绛河殿中有神君的结界,没有通报,兰时不敢混进来,惊动神君。”
“有神君的结界在,兰时的确不可能混进绛河殿而不惊动神君。”沃雪讥诮道,“所以兰时的身体根本没有进绛河殿,跟着我进绛河殿的从头到尾只有兰时的元神。她元神离体,暂居我的身体,在见到香茶后又进了香茶的身体。”
令黎惊讶:“元神离体、操纵他人,即使是神族,也会元气大伤。你们为了害我,还真是不计代价。”
沃雪冷笑:“你怪我们怕是怪错了人,你要怪不如去怪神君。若非他处处小心护着你,又是扶光殿,又是结界,生怕哪里护你不周的做派,也不会惹得兰时心生嫉妒来对付你。若不是神君,你一个下界树妖,压根还入不了兰时的眼。”
令黎被逗笑了,她还从未见有人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
“嗯,说的不错,你继续说吧,我要去上学了。”
令黎转身离开,沃雪在她身后大喊:“你答应过我,我告诉你便将我放了,你敢出尔反尔!”
令黎头也未回:“我自不会出尔反尔,但你不是还没说完吗?还有未染神女的事,等你交代完,我自会将你放了。”
*
令黎问完沃雪便去枕因谷上学,在荒岛耽误了时间,她迟到了大半个时辰。
今日授课的还是斳渊,斳渊站在上处,面无表情问她:“为何迟到?”
令黎面不改色:“替神君当差,审问沃雪去了。”
沃雪是枕因谷弟子,昨日当众被捉,此刻令黎公然说起审问沃雪,其他枕因谷弟子霎时齐齐往她看来。
令黎对上兰时的视线,微微一笑:“解开沃雪身上的禁制稍微花费了一点时间,这才迟到。”
兰时脸色刷地白了。
令黎不疾不徐转头看向斳渊,行礼道:“请斳渊君恕罪。”
斳渊视线扫过兰时与令黎,什么也没说,让令黎回自己座位坐下。
枕因谷出了这样的大事,也就只有斳渊不理不问,其他弟子可做不到不好奇。课间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竖起耳朵,往令黎那边探听。
最坐不住的自然是葭月,兴致勃勃地拽着令黎问:“问出什么了?都问出什么了?快,快看在我们往日交情上,给我透露一点点。”
其他弟子虽未凑过来,但耳朵顿时都更直了。
令黎视线扫了眼兰时,兰时背对着她。
令黎慢吞吞道:“没问完,刚问到元神离体呢,就赶着来上学了,剩下的等我下学后再去问。”
葭月失望地“啊”了一声,又讨好地问:“那你下学后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下学后要先回绛河殿取样东西,不方便带你。”令黎一脸认真,说得还真有那么回事似的,“不过你放心,神君交代我了,让我将沃雪的供词用留影珠记录下来,之后会公之于众的。”
“留影珠?好哇好哇!”葭月开心得嗷嗷叫。
令黎视线扫过,斜前方,兰时的拳头攥紧,骨节成了惨白的颜色。
下学后,令黎独自回了躺绛河殿。
她倒是没对葭月说谎,这事儿还真不方便带别人一起。
即使是她,也莫名心虚,做贼一般避开了香茶与应缇,偷偷摸摸去翻出了那个尘封的木匣。
那本让人脸红心跳的册子就在木匣里,她都没好意思打开,整个抱起木匣就走。
结果在门口处和闻声进来查看的应缇撞了个满怀,木匣“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册子掉出。
霎时间,里面男女缠绵的画面摊开来,在白日里明晃晃的天光下,格外有冲击力。
令黎:“……”
第90章
应缇脸上的表情很难用简单的几个词汇来形容, 大体上,羞怯和震惊占了上风,她瞪着地上的册子, 脸刷地通红, 片刻后反应过来, 又猛地转头看向令黎。
可能是因为她见到令黎的第一眼时, 她还只是一株刚刚化形的小扶桑, 甚至连衣服都是她帮她穿上的, 所以一直以来,应缇看令黎都总是带着一种长姐视角, 总觉得她还什么都不懂, 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
所以陡然间从这么个小姑娘怀里掉出这样一本让人脸红心跳的册子, 她一瞬间有点懵, 短暂的空白之后,各种情绪又立刻争先恐后将她的脑子塞得乱七八糟。
她震惊地看着令黎,嘴巴张了张, 竟是好半晌才出声:“你看这些,神君知道吗?”
令黎:“……”
应缇可真是问了个好问题, 她原本才刚压下的尴尬顷刻间就被“神君”两个字悉数拽了回来。
她弯身将东西捡起, 无视上面抵死交缠的男女,面不改色将册子合上。木匣已经摔碎了, 她直接将册子放进自己的乾坤袋。做完这一系列的事, 她才慢吞吞看向应缇:“我没看, 我只是想带回去学习学习。”
她说的倒是实话, 只是没提“神君”将会在这件事中扮演一个和她一起学习的角色而已。
毕竟丹药之后, 她对应缇还是生了戒心。
她说完就一脸泰然地离开。
应缇急急拽住她:“等等,你要跟谁……”
她想起那事儿就脸颊泛红, 吞吞吐吐问完:“你要跟谁一起学习?”
令黎:“……”
她怎么就那么会抓重点呢!
见令黎眼神飘忽,应缇更加着急了。虽然令黎总说自己已经一万岁了,但在她看来,令黎根本还没有长大,什么都不懂,此时又偷看这样的东西,她怕令黎这是懵懵懂懂被男子给骗了。
她其实也有一瞬间怀疑过,那男子是不是神君,可很快反应过来,以神君对令黎的爱护,他根本就不可能给她这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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