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给你的?”应缇问。
应缇身量比令黎高一些,紧紧拽着她不肯罢休的模样,让令黎恍惚间生出错觉,仿佛自己是个做错事被家长教训的孩子。
“没人给我啊……”令黎有些哭笑不得,“它就一直放在那里,应该是以前的主人看的。”
应缇皱眉:“这不可能,绛河殿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她说得太肯定了,以至于令黎下意识好奇:“为什么?”
应缇张了张嘴,却及时忍住了。
她从孟极口中得知,绛河殿是从前天酒所居的宫殿,天酒殿下是神尊与尊后的女儿,尊后怎会让这样的册子进绛河殿?
但她却不打算将这事告诉令黎。令黎与天酒的容貌本就相似,她担心令黎若是得知连自己所居的宫殿都是从前天酒的住所,会想多。
“我猜的。”应缇随口道,仍旧紧紧追问那男子是谁,“你还没有告诉我,要与谁一起学习。”
令黎不答反问:“怎么就一定要与人一起,我自己独自看不行吗?”
“胡说!这双修之事,讲的就是一个男女你情我愿,你一个人有什么乐趣?”
令黎惊奇地看向应缇:“乐趣?这件事会很有乐趣吗?”
应缇:“……”
令黎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和孟极双修过了?”
应缇的脸霎时红到耳朵根,望着令黎,无意识地跺了下脚,简直羞得想哭。
令黎立刻懂了,忍不住皱了下眉。
孟极和应缇才在一块儿没几天吧,怎么就这样了?他之前不是才要和桃花精成亲吗,转头就和应缇双修?
再说孟极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就在天牢那样的地方跟应缇……他真的是喜欢应缇吗?还是只是因为被关在天牢,长日寂寞,刚好应缇每日去看他,他便将应缇当成了供他消遣的对象?
但她定然不能这样说。
在这段关系里,应缇本就敏感又自卑,将自己放在了太低太低的位置,而且这也只是她自己主观的想法,她自不能以自己的臆想去伤害应缇。
此时,香茶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神女。”
香茶笑盈盈走近,手中托盘上放着水晶琉璃盏,里面盛了大半仙果汁。
前段时日令黎每日吃仙果神草进补,时常过来绛河殿,偶尔会让香茶为她榨仙果汁。
令黎看了眼香茶手中浅青色的汁水,清新鲜亮,灵气充盈,却没有接,淡道:“不喝了,你喝吧。”
香茶瞧了瞧一旁应缇,又看向令黎,笑问:“可是应缇惹神女生气了?”
令黎偏头看着她,没说话。
香茶伸手将琉璃盏端起,含笑送到令黎嘴边,轻声哄道:“好了,神女不必不与她计较,来,喝了这盏仙果汁,消消气。”
令黎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忽然弯唇笑了一声,反问:“同样的错,你以为,我还会再犯第二次吗?”
香茶脸色微变。
令黎缓缓吐出两个字:“兰时。”
与此同时,坤灵剑骤然出现在她的手中,玄色长剑一挥,剑气磅礴,便往“香茶”扫去。
“香茶”神情大变,慌忙后退。
“砰!”
琉璃盏跌碎在地,水晶片四溅。
令黎飞身而起,手中坤灵剑直刺“香茶”命脉。“香茶”连连后退,令黎紧追不舍,坤灵剑几乎贴紧“香茶”的心脏。
“令黎!”
变故陡生,应缇猝不及防。她才刚从令黎那一声“兰时”中回过神来,就见令黎杀气腾腾,提着坤灵剑便去杀“香茶”。
“不要,她是香茶啊!”应缇出声阻止道。
她自然知道元神离体之术,可兰时此时占了香茶的身体,令黎若是杀兰时,香茶也会无辜死去。
令黎紧紧盯着兰时,双目冰冷:“那又如何?若不趁着她此时元神受制于香茶的身体,神力低微,将她彻底斩杀,我便再没有机会杀她!”
令黎的话仿佛在紧要关头将兰时给点醒,话音刚落,便见香茶忽然间昏了过去,身体从半空跌至地面,而与此同时,一缕轻烟从香茶的身体里飞出,眨眼间便飞至丈外,眼见就要逃出绛河殿。
令黎唇角一弯,却没有追去,手中坤灵脱手而出,如箭矢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地刺去。
“啊——”
坤灵刺破轻烟,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几乎响彻整个神域。
坤灵回到令黎的手中,那缕轻烟也彻底不见。
应缇追至令黎身旁:“她逃了。”
令黎看着远处,淡道:“元神已碎,逃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她眼中如覆盖寒霜,应缇忽然想起昨日清晨她忽然出现在绛河殿中时就是这般神情,冰霜之下分明藏着凛凛杀意。
令黎返身,将地上昏迷不醒的香茶扶起。
应缇看着毫发无损的香茶,想起最后坤灵迅如闪电斩破兰时的元神,刹那间明白过来,坤灵是神帝开天辟地之剑,怎么可能会杀不了区区一个“香茶”?若令黎一开始果真有心要动手,兰时根本跑不了,而香茶,也会跟着兰时一起死。
“你故意那样说,只是想将她逼出香茶的身体。”应缇看着令黎。
令黎将香茶抱起来:“香茶灵力低微,她在香茶体内,受困于香茶的身体,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拼死离开,还有一线生机。”
应缇蹙眉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香茶?”
连她都没看出来,令黎神力远在她之下,更加不可能看出。
令黎视线扫过地上的浅青色果汁。
为了将自己身体的温度给竺宴,她平日里吃的都是最为燥热的仙果神草,而眼前这盏青果汁,却是寒凉之物。
“不过其实有没有这盏仙果汁,都不重要。我知道她会来,我来这里,就是特地等她呢。”
早上在天牢审问沃雪,故意审一半留一半,看似留着未染神女那部分不问,留到晚上,其实是在给兰时留一个封口的机会。让她以为,她还有保持清清白白的机会。
而后她又在枕因谷中当众说起沃雪的封口禁制已解还有留影珠的事,兰时怕丑事败露,慌乱之下必然狗急跳墙,杀她和沃雪灭口。
所以沃雪么,此时应当已经被兰时的人灭口了吧。
她的确是答应要放了沃雪不错,但谁让兰时快她一步,先将沃雪给杀了呢?
而她故意向葭月泄露自己下学后会来绛河殿,就是为了给兰时一个杀她的机会。
毕竟她住在扶光殿,兰时进不去。而从枕因谷到扶光殿这一路又总有神兵巡视,不好下手,她总要主动提供一个地方,方便她动手才好。
那就只有在绛河殿了。
其实绛河殿也不容易,绛河殿有竺宴的结界,兰时无法派人进来杀她,所以只能自己故技重施,元神离体,借用香茶的身体来给她下毒。
“其实我也很奇怪,她怎么就会认为,我被她骗过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呢?”令黎困惑地皱了下眉,“不过她还真来自寻死路了。”
应缇倒不认为兰时会死。
“她虽然元神被坤灵斩破,但她是羲和长老之女,想来羲和族也有办法为她修补元神。”
“是吗?”令黎莞尔一笑,“那我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呢。”
她抱起香茶的身体,送回房间。
*
令黎离开绛河殿,便见到迎面而来的玄度。
玄度停在她面前:“办妥了。”
他按照令黎的交代,藏身在枕因谷外,下学后一路跟着兰时。在兰时元神离体后,将一粒丹药喂进她的身体。
令黎:“有劳。”
玄度:“是君上服的丹药吗?”
令黎点头:“嗯,还剩两粒,一粒给无漾拿去验查,一粒给她服下。她下的方寸草露,自该好好尝尝这滋味。”
玄度冷笑:“方寸草露攻击人最脆弱的地方,如今她元神破裂,这痛得痛至元神,绵绵无期了。”
此时,无漾赶至,带来一个消息:“听你的安排,今日放松了守卫,沃雪果然被灭口了。”
令黎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怎么可能会放了沃雪呢?下毒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今这两个,一个死,一个生不如死,也不过是让她自己心中痛快了些许,却不能缓解竺宴痛苦的万一。
令黎快步回到扶光殿,没有立刻去见竺宴,而是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
身体泡在温热的水中,她趴在浴桶上,想到册子里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浑身雪白的肌肤都烧红了。
想到应缇所说的“乐趣”,又忍不住心生好奇和期待。
乐趣……是又快乐,又有趣吗?
也不知道那个册子上有没有具体描述下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她泡在水里东想西想,一不小心就泡了大半个时辰,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没有听见应缇在外求见的声音。
令黎离开绛河殿后,应缇想到那本册子,左思右想,还是放不下心,生怕她去和居心不良的男子私会。于是来到扶光殿求见,想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结果令黎过于专注在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上,根本没听见。
应缇心中叫糟,以为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眼前已经浮现出令黎被骗身骗心的悲惨画面。她心中一慌,连忙隔着门求见竺宴。
“神君,应缇有事禀报,事关令黎安危!”
片刻后,扶光殿结界打开。
等令黎出浴,应缇已经离开,她全然不知就在这短短时间内,自己偷看少儿不宜画本的事情已经被竺宴知道了。
第91章
她一开始其实也没想瞒着, 毕竟她原本的打算就是要跟竺宴一起看,一起学习。
双修是两个人的事,学习自然也应该是两个人的事。
可是等她抱着她的宝贝画本走到院子里, 又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她忽然有点担心竺宴会不好意思诶。
她自己只是瞥了那么一眼都脸红心跳成那样了, 推己及人, 竺宴定是也要害羞的呀!
坏事就坏事在, 竺宴性格那么傲娇, 一害羞就喜欢口是心非。万一到时他一害羞, 明明心里想和她双修也要嘴硬拒绝怎么办?
令黎心中顿时警惕。
不不不,不行, 她必不能给他这个口是心非的机会!
当机立断返身回房。
还是不要让他一起学习了, 她还是先自己学会了再去教他吧!不动声色循序渐进春风化雨那种!
黑幕沉坠, 月亮缓缓挂上树梢。烛光从令黎房间的窗户透出, 晕出一片暧昧的昏黄。
令黎做贼一般趴在床上,偷偷翻看那本图册。
一颗心在嗓子眼儿蹦跶,脸上的热度能烤熟好几个鸡蛋。
等她翻完的时候, 整个人呼吸急促,眼中水光潋滟, 连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她的天!好刺激!
一想到等会儿她要引诱竺宴这样那样……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不行, 她要先洗个澡冷静冷静,否则很可能还没怎么竺宴, 自己人就没了!
令黎立刻以灵力引来温泉, “噗通”一声跳进浴桶。
她这一番折腾, 等她再次收拾好, 来到竺宴房前, 已经是深夜。
月亮到了中天,虽然还未至满月, 可是今夜天气很好,还有满天繁星。星幕低垂,有种空阔的宁静。
令黎到了竺宴门前,又徘徊起来。
要先敲下门吗?还是不用了?
不用了吧,她之前每夜过来给他暖床也没有敲门,都是直接推门而进,今日忽然客气起来,总有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但是今夜跟以前不同啊!以前就只是盖被子纯纯睡觉,今夜,今夜他们要,要那什么的啊……
令黎一向自诩比竺宴大气,此刻竟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举棋不定,将自己折腾得惨。
将竺宴折腾得更惨。
自应缇来后,大半个晚上,他就没能凝过神,好好闭个关,结果险些将自己闭得走火入魔。
他也是没想到,那本坏事的图册竟然跟她如此有缘,也不知道一万年前她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辗转过了这么长时间,竟然又回到她手里!
他明明记得自己当初将天酒的东西全部封存在绛河殿中,她到底是怎么翻出来的!
应缇说她在偷看,她想干嘛?
其实都不用猜她想干嘛,毕竟她昨夜就已经直白地邀请他双修了。
他如今不能与她双修,本应好生想想该怎么义正言辞拒绝她,结果神思根本不受他控制,总是飘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
一会儿想一万年前的事,一会儿又想那本图册,大部分时间却在想她。
想她偷看时是怎样一副模样,想她如果被拒绝了会不会觉得难堪,又想她……怎么还不来?
就这么不知不觉间,他早已从思索怎么拒绝她,变成了焦灼地等待她来。
结果她都走到门口了,又不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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