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支吾吾没个准话, “就、就是二哥哥在蔓华苑养了一名女子?”
“你从何得知?”皇后又问。
还用从何得知?她亲眼所见,“女儿昨日去蔓华苑找二哥哥, 殊不知跟那名女子打了个照面。”
窥见皇后的脸色不好,商珠不敢提沈意绵一道去的事情,挑挑拣拣道。
皇后到底在后宫纵横多年了, 商珠是她生的女儿, 如何看不出来她的想法。
“珠儿, 有事情不许瞒着母后。”
“你到底是从何得知那名女子,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后问这话之前, 眼神看向贴身的宫娥, 后者意会将内殿里伺候的丫鬟全都给遣了出去。
“我......”
在皇后的眼神略带压迫的眼神下, 商珠藏不住事,最终和盘托出了。
等她慢吞吞说完,皇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了。
“母后, 女儿是不是做错了?”
皇后忍了又忍, 才没斥责她, 反问,“你说呢?”
“珠儿,母后知道你心思单纯,可你怎么能带着沈家的人去蔓华苑窥探你哥哥的内房?”
皇后略带斥责的声气叫商珠冷不丁委屈。
母后极少会凶她, 纵然再委屈,也不敢在皇后面前造次, 低着声音为自己陈情。
“女儿知道错了,那日女儿带着太医上沈家的门,约了意绵姐姐在院中散步,谁知她忽而提起此事,女儿自然是不信的,毕竟二哥哥洁身自好多年,怎么会...”
“她执意如此,女儿就带着她去,谁知竟然撞上了那名女子,没问几句话,二哥哥就过来了。”
“那名女子说她唤迟滢,是莫临关人士,曾经对二哥哥施以援手,她想来汴安游玩,故而跟在二哥哥身旁一道与他来了汴安。”
如果当时没有记错的话,商濯那时候并不在府邸,他在翰林院主理考题,能那么快就过去,只怕是一得到消息便赶过去了。
若真是一点子施以援手的恩情,何必大费周章。
“女儿问她是不是二哥哥的外室,她说不是。”
皇后听了没有开口,好一会她问,“你二哥哥对那名女子如何?”
商珠回忆了一番,“二哥哥没跟她说什么,她似乎很怕二哥哥,一直低着头,不过人生得不错,细皮嫩肉,很是规矩。”
“此外,二哥哥对她不错,吃穿用度俱是最好,身边也有很多人伺候,女儿进去那会子,听到她和身旁的丫鬟起了争执,丫鬟拿着她的笔墨,不叫她拿走,说是需得收着,待二哥哥查阅。”
皇后听完,脸色依旧不好。
按照商珠所言,商濯对于这名女子,着实相当上心了。
何须再多言,真要是不上心,说什么故友来汴安游玩,为何又要给她找教引姑姑去教规矩,前番更是将贴身侍卫拨过去随身保护。
“沈小姐有没有说什么?”
这正是商珠担心的地方,“......”
“二哥哥冷淡,意绵姐姐脸色不太好瞧,我宽慰了她几句,便将她送回府上了。”
“母后,女儿真的知道轻重,这次是女儿不对。”
主要还是二哥哥,谁知道他竟然真的...在蔓华苑养了一名女子,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罢!
“日后不可以再犯。”皇后说道。
商珠点头,“是,母后放心,女儿日后做事一定会晓得分寸,绝对不会瞎来了。”
她连连保证,皇后却放不下心,“你回回犯了错都这样与母后卖乖,没一次能够做到。”
商珠鼓着腮帮子,“......女儿真的知道错了。”
“母后希望你是真的知道错了,能将母后与你所说的话放到心里去,日后能教母后少教你些规劝。”
商珠不说话了,皇后到底心疼幼女,说了两句便哄她开心。
“沈家那头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你往常里多过去看看,若是沈家姑娘有何一动,记得来告知母后。”
昨日皇后去看了太子,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面色苍白一直咳嗽,伺候的宫人给他擦拭嘴角,皇后没有错过巾帕当中的猩红,太子恐怕这个月都撑不过去了。
刘家动作不断,锦妃的姨妹拉拢了陛下,沈家万不能在节骨眼出了差错。
皇后不方便常常着人过去沈府,只怕被人笑话。
她叫宫人从库房里找了一对安枕的玉如意,还有些许补品送过去。
“珠儿,你与沈家姑娘交好,她既然身子不适,你多去探望探望。”怕商珠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内殿没有外人,皇后径直挑明了意图,“替母后探沈家的口风,盯着她们家的动向,不要出什么纰漏。”
商珠听明白她的意思,连连点头,向皇后保证,“母后放心,女儿不会把事情给您办砸了。”
“如此就好。”皇后笑。
“那蔓华苑那边?”商濯还是担心。
“母后自有成算。”
商濯在府邸歇了半宿,几乎一夜未眠,翌日醒来,昭潭见到他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甚少见到殿下带着心绪过夜。
上次跟迟姑娘闹得很僵,险些将人给掐死,却也没见他这般黑脸,看来这次迟姑娘把殿下气得不轻,也不知道她与殿下说了些什么。
昭潭可不敢多问,商濯离开府邸之前,吩咐昭潭,“增派身旁的近卫去蔓华苑,没有本殿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去。”
昭潭领命,“殿下放心。”说完,昭潭又想起一事,“秋海棠可还要送去蔓华苑?”
前不久商濯在御花园中见到秋海棠开得甚好,特地让人送一些到蔓华苑中给她观赏。
“送什么送?”男人没好气道,“她眼拙手笨岂会赏花。”
说罢即走,昭潭连忙跟上,可是没有走多远,男人的步伐停了下来,“送去吧。”
秋海棠已经移植,再挪过去又麻烦。
昭潭不敢吭声,默默点头,“......”
商濯去了一趟东宫,由于前方诸多事端,他不方便朝皇帝提及明安镇一事,故而将事情禀给了太子,由他向皇帝陈述。
太子养病深居简出,相较于前,甚少插手朝堂之事,四殿下商央大概也想不到防备他,他的人手目光全都盯在商濯的身上。
从汴安去往永州明安总需要一些时日,而今人回来了。
“今日下了早朝,父皇便将商央叫去了上书房,与此同行的人还有永州太守的外戚。”太子由人扶着坐了起来。
“永州明安的疫病看似微小,实则牵扯甚广,另一方面而言,你此番被人下毒暗算,父皇心中会有成算计量。”
商濯没有与他提及朝堂之事,讲道,“此间事了,皇兄应当珍重身体。”商濯面色淡。
“孤的身子孤知道,是好不了了。”
“而今端上来的汤药不过是助孤苟延残喘而已。”
商濯没有再说话,太子看着他,“旁人若是听到这番话,定然要说些好听的奉承之语前来哄我,以便我能够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
人人都说他必然会长命,人人巴不得他早死。
“皇兄想听什么?”商濯挑眉问。
太子手握成拳,抵唇轻咳,侍奉的人又在他后面塞了两个湘绣的软枕,以便他靠着更舒坦些。
“听说沈家的姑娘身子一直不好,你可去探望了?”
商濯神色很淡,“不曾。”他也没有解释说翰林院的事务忙碌。
太子瞧着商濯冷淡的样子,便知道他不喜欢沈家嫡女。
“沈小姐美名在外,无论是女红针线亦或是琴棋书画,相貌门第,在汴安城内,可谓名列前茅,二弟因何不喜欢?”太子淡笑问道。
当年若非沈家有意,太子身子不好,陛下原本是要选沈家女给他做太子妃的,奈何沈意绵一颗心全都扑到了商濯的身上。
沈家在汴安算是鼎盛的士族,沈大人就那么一位长女,自然是疼得不行,陛下不好瞎点鸳鸯谱,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为满足沈小姐的心愿,稳固朝纲,婚事便落到了商濯的头上。
“皇兄既然喜欢,不如求父皇恩典,让沈小姐入主东宫内宅,给皇兄冲冲喜?”
太子被他三两句说得咳嗽,连连摆手,“孤如何能够夺人所好,孤历来喜欢成人之美。”
商濯扯唇,看似在笑,却瞧不出丝毫的笑意。
太子话锋一转,“前些时日四皇弟与五皇弟过来看孤,与孤说起一事。”
“何事?”
商濯容色淡淡,熏炉当中安神补气的熏香烟丝氤氲而起,弥漫过他丰神俊朗的面庞,衬着他那张脸不似凡相。
“听说你近些时日动作频繁,又是找太医又是找教引姑姑...”
他说话时观察着商濯的脸色,见到他动作一顿。
“既不是为了沈姑娘,那又所为何事啊?”
商濯面不改色,“皇兄何时开始,如此好奇旁人的私事了。”他没有正面回答。
“东宫养病实在无趣,不得找些乐事听听。”
商濯不接话,“......”
太子接着又讲道,“是哪家的姑娘?”
“我竟不知历来清心寡欲的二弟也有金屋藏娇的一天?”
金屋藏娇,蛮女可否算得上一个娇字?
就因为姻亲一事,她绝食撕信掀桌子闹得不可开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蛮横起来比起商珠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且说她柔弱,她骨子又无比倔强。
敢直呼他的姓名不算,甚至于那么重的紫檀桌她都能给他掀翻了,也不怕砸了自己的脚。
她非要回塞北,惹得他动怒,给了她一点教训,谁知道她竟然被吓病了,汴安的郎中久久治她不好,商濯便找了宫里的太医院首前去给她治病。
因为进出宫匆忙,惊动上下,被人知道无可厚非。
病好起来又不安分,看个戏都能跟戏人打得火热,甚至想开罪林节度使,给那个戏子出头。
你说她两句,她气鼓鼓跟你犟嘴,再说她两句,她又焉道明白了,再也不敢了,看着她那张小脸,满脸写着不服气,哪里是不敢的样子?
他找教引姑姑过去教习她,是想让学些规矩,好打磨打磨她的倔气,她学得很认真,没有出太大的乱则,实则...
那日他留下,瞧着她的样子,她表面装得倒是挺乖巧的,真以为他看不出来么。
她竟然跟他说,她用心研习教引姑姑教授她的规矩,是为了日后能够许人家。
嫁人?呵。
思及此,男人的眼底浮上一层阴霾。
太子细细观察商濯变化莫测的脸色,略一挑眉。
“看来,是真的了。”
太子难得朗声笑开,宫人恰好端上来汤药,他十分干脆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又净口。
与商濯接着讲道,“我原以为此事不过空悬来风,旁人胡乱编排,敢情竟是真的。”
商濯否认,“没有的事。”
若是真的没有,何须沉默。
太子知道他不想提起便没有再说了,两人转而提起秋闱筹备开考一事。
商央自上书房出来后,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继而变得很难看。
待离开了上书房,他冷笑道,“难怪我们的人马一路上找不到他的踪迹原来是藏到永州边境,原以为他不过是窝藏养伤,不曾想竟然摆了我一道。”
都怪他疏忽大意,没有留意到商濯回汴安时身边所带的人,只以为是他的近卫。
近侍道,“陛下已经派监察司和大理寺的人前往永、定两州,不日即将抵达,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商央阴笑,“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
“可若是此时动手,岂不是越发引起陛下的注意了?永州的太守终归是您的血亲,应当不会出卖您的罢?”
“血亲?”商央看向他的侍卫。
“商濯不是我的血亲吗?为了太子之位,舍弃一个外戚有什么好犹豫的?”
刀若是驾到了脖子上,难保对方不会明哲保身,将他给供出来。
“永州的太守知道太多的秘密,他身上的阴账委实太多了,你立马让人过去,快马加鞭,务必赶在大理寺和监察司的前面,让他有所准备,再处理干净。”
“记得不要露马脚。”商央再三嘱咐。
“定州那边也不要忘记。”
纵然此刻动手实在张扬,但死人的嘴巴是最牢靠的。
没走两步,商央又停下,“你找人查商濯带太医和教引姑姑的事情可有查出什么头绪?”
“二殿下手里的人做事无比警惕,属下尚未查出什么。”
“多多留心,不要松懈。”
近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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