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月听到太监的话,也跟着劝阿滢道,“姑娘想要什么书便告知这位公公,让他给您取来罢?免得您白跑一趟。”
阿滢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想要有关汴安皇城的地形图,皇后身边的人还跟着呢,她不敢多说什么,万一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届时她可就真的是要被禁足了。
“我想来看看,暂时没有想好要看些什么书目,你可以为我介绍一下这里几层都放了些什么书呀?”
“好。”
太监找来了一本藏经阁的书卷存放记档递给阿滢。
阿滢翻看了一下,在后几页见到有关汴安皇城的记档书目存放位置之时,心头浮上喜悦。
“多谢公公,劳烦了。”
“姑娘客气。”
阿滢上二层找了一些趣闻怪事的书抱回去,皇后身旁的人明显不想进来,看到她上二楼,还是捂着鼻子跟着上来了。
不过,宫婢个个神情古怪,左看右看,生怕暗处有什么东西跟着似的,大惊小怪得很。
阿滢瞧了一眼,不曾理会。
好歹是第一次来藏经阁,她拿了些书便走了。
阿滢本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匆匆翻阅完从藏书阁带回来的书册,便提出又要再去。
涣月听到她又要再去,凑到她的耳边神神秘秘与她讲道,“姑娘可别再去那藏经阁了。”
阿滢不解,“为何?”
“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回来后,奴婢从侧殿的人口中套话得知,藏经阁不干净。”
“不干净?”阿滢重复,“有何不干净,那些小太监的确是偷懒不打扫,不干净便不干净罢,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
“姑娘糊涂啊,您玲珑剔透,如何就听不出奴婢的弦外之音呢?”她真是恨极了阿滢的不开窍,反着话骂她笨。
当初在蔓华苑便是如此,殿下有心照拂,明显对她是上了心的,那时候沈家姑娘病重,殿下有心流苏她也不留下殿下,反而将人给气走。
现在好了,被殿下冷落在此不说,还被皇后娘娘召进宫来拘着,哪儿都去不了。
秋闱一过,殿下和沈小姐的亲事便会提上日程,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的处境,亏得那日在皇后殿中,答话答得很好,涣月还在心里夸过她说话有规矩和分寸,在皇后面前竟然不露半分怯。
阿滢眨巴懵懂的眼,歪着脑袋,乌发垂落,她着实不明白,“涣月,你在说什么呀?”
涣月道,“姑娘啊,皇后娘娘身边的春茂说藏经阁里面死过人,然后便荒废了,而且藏经阁原先也不叫藏经阁,而是文溯阁,是因为里面死了人,便请了钦天监改名,随后荒废了,宫内真正的藏书阁在御花园的南角,眼下叫做文津阁。”
阿滢听罢,心中恍然大悟,小嘴也微微长大,“原来如此啊。”
难怪那一片都荒了,只有两个小太监守着,难怪皇后那么容易就把她放出去了,是想着她胆子小,害怕罢?吓过一两回,便好好待在偏殿。
“姑娘,你不害怕么?”阿滢貌美的脸上神色淡淡,听她说完,完全不见惊慌失措,似乎还要去。
“那里面闹鬼,春茂姑姑私下里让奴婢规劝您不要再去了。”
皇后身边的人才不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不过是因为她要去,她们就要跟着去。
如此一来,倒是好了,她可以将人给支开。
“鬼神传说多是无稽之谈,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有什么可怕的?”
涣月还要再劝,阿滢摆摆手,“哎呀,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怕。”她只害怕很多足亦或是没有足的东西,其余的她都不害怕。
昔年没有银钱吃饭,阿滢还接过替人哭丧的活计,这活来钱快,因为大多数人觉得晦气,没有人接,哭得越伤心越动容,得到的银钱越多。
“姑娘!”涣月又换了一个口吻,“这几日二殿下监管秋闱之事,奴婢听说沈家姑娘的身子已经好全了,再过些时日,沈小姐便要和二殿下完婚了,您就不急吗?”
阿滢叹息,她把看过的书目整理了一番,确认带过来的书目没有少,“急有什么用?”
她的确是挺急的,她希望能够快些离开这里,商濯最好快点完婚,放她离开。
“姑娘您是急的罢?”直到急就不是无药可救。
阿滢点头,敷衍嗯嗯,她往外走,皇后身边的人听说她又要去藏经阁,很不情愿,反问她姑娘手里的书册已经看完了么?
阿滢点头,“看完了,想再去找些书来看。”
尽管不情愿,还是跟着她去了,跟上次一样,阿滢拿了一些书便离开。
因为一路上跟着皇后身边的人,涣月想要再说些什么也不好再说了。
待拿了书回去,有心在阿滢旁边念叨,她一心扑在书上,根本就不搭理她,涣月纵然有那个心力也没有地方使。
阿滢的日子按部就班,她三五日便往藏经阁跑,渐渐麻痹了皇后派来的人,大家都想不到她存了什么心思,大抵是真的闷坏了。
藏经阁守门的太监知道了阿滢的身份,既不贵重也渐渐怠慢起来,藏经阁的门开着,让阿滢自己进去,小太监手痒,经常跟别处宫殿的太监赌钱。
阿滢行走于宫廷,渐渐地听到了一些风声,便说是秋闱过了,其中的佼佼者给了封官的恩惠.
此外查出永定两州的太守贪赃枉法,因为是四殿下的外戚,四殿下受了责骂被禁足了。太子病重昏迷不醒,恐怕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怕太子身子不行了,皇后身边的人紧张筹备着婚事,接着给太子冲喜的名义,想要赶在太子出事之前,把婚事给办了,以免一拖再拖,出现纰漏。
二殿下即将成婚,虽说之前也筹备了,真正动起手来,难免慌乱,宫内的人手不够,皇城四处都在忙着,听涣月说能够捞油水,皇后身边的人常常不在侧殿看着阿滢了。
因为阿滢喜欢来藏经阁,涣月胆小害怕,她一开始说在外面守着,天气渐冷,她跟着那些宫娥去谋了些差事,也懒得跟着过来。
阿滢时常在藏经阁待着,这里虽然昏暗却不潮湿,不过有书卷长年累积堆久了的味道,不算难闻。
她在三楼找到了汴安城的修建图,是之前工部修改汴安皇城时留下的手札,先前她按照太监给她存放手扎找了一圈,没有再原来存放的位置找到,还以为被人收走了,原来是被拿书的乱放了一通。
虽然手札发黄,被藏经阁落雨打湿了有一些看不清,倒不影响。
上面记载的年号有些久了,不过大体的宫宇改造的并不明显,只看皇后的椒房殿便知道了。
从修建图上,阿滢总算是知道了皇宫的大体位置,因为记载的宫宇实在太多了,阿滢绞尽脑汁去记,她整日窝在藏书阁哪里都不去,偶尔在身上揣着些秋饼糕点,饿了的时候便拿出来吃。
那日她在记皇宫的甬道时,楼下传来脚步声,因为一时之间太过于入迷并未发觉,直到脚步声渐渐逼近了,阿滢才恍惚回神,连忙把书册塞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下去,又整理了裙摆。
刚刚整理好一切,便被人给发现了,只听一声传唤,“那边的人过来。”
阿滢听到喊声低着头走过去,她不知道是谁。
“殿下需要祈福的《心经》你去找来。”
殿下?不是商濯。
商濯身旁常年跟着昭潭,就连他常用的几个近卫阿滢都认识,他们也认识阿滢。
听对方的口吻似乎把她当成藏书阁的看守,阿滢没有出声点头然后下二层去找经书。
书架之间的位置就那么点大,她护举着油灯擦身而过,商瑞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淡淡香味,一时之间想不起起来在什么地方闻过。
转过头去,只见娇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走得很快。
她的背影跟她身上的香味一样令他觉得熟悉。
“藏经阁年久失修,不常有人来,这里看守的丫鬟和太监混都躲懒去了。”
“天气渐凉,人之常情。”商瑞淡淡道。
他往里走,身旁的侍卫取下一旁的烛火照着前路。
周遭都是灰尘,右下层书架角落却很干净,足可见刚刚出去的小丫鬟常常在这里待着躲懒,地上还有一些糕点的碎末,应当也是她留下的。
商瑞四处看了看,他的目光定在发现书架上。
有一册书很是突出,因为其余的书都平整存放,这册书很高,显然不属于这层行列。
商瑞取下来一看,发现是工部多年前修缮皇宫的手札,边角已经泛黄起毛,看来时常被人翻阅,方才的丫鬟一直在这里看这个?
阿滢很快就找到了经书的存放位置,只是心经众多,她不知道那位殿下要的是哪本?
索性抱了几册心经上去由着他挑选罢。
她才把书给拿下来,还没有上去,发现楼上的主仆二人下来了,就站在木楼梯口,阿滢抬头瞧了一眼,在对方熟悉的身形当中,她认出眼前这位殿下是进宫之时,错认成商濯与商濯十分相似的那位殿下。
“回禀殿下,心经找到了。”
阿滢抬头又低下去的一瞬间,商瑞已经把她给认了出来。
他终于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给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她身上的香味他在二皇兄返京时在他身上闻到过,至于她的背影,是那日进宫时,她被皇后的人簇拥在其中,离开时见过。
原来是她啊。
她和那日的精致漂亮比起来,灰头土脸,身上没有几根值钱的簪子,不过低垂的小脸瓷白,一如往初。
商瑞默不作声,他瞧了阿滢一眼,让手下的人将心经给取走,“临近冬日,姑娘在此可要多添件衣衫。”
阿滢心中打鼓,不知道对方的关怀是为何意,她瓮声瓮气,“多谢殿下关怀。”
听声音,的确是她。
商瑞带着人走了。
阿滢回到楼上,寻找她的书册,发现还在原来的位置,呼出一口气,幸好没有被发现。
朝廷之事风起云涌,商濯左边忙着秋闱的事情,右边还要盯着永定两州,他知道商央知道事情暴露,必然会卸磨杀驴。
在四殿下商央出手之时,他看似没有动作,实则背地里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因为早在明安镇为哪里那里的百姓治疗疫病之时。
他外出观察地势,已经把人手留在了永州边境,四殿下的人利用完永州太守,预将人杀死,商濯的人及时出手,擒拿了商央派去的人,成功解救了永州的太守。
不过定州的太守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因为商濯的人鞭长莫及,因此他难逃一死。
不过,有永州太守出来指正,又有捉拿的刺客,定州太守的死不难知道凶手是谁。
皇帝得知此事,震怒不已。
因为锦贵妃和她的贵人姨妹长跪在勤政殿下不起来,再为着是自己的儿子,不得不保其颜面,皇帝还算是从轻发落,禁了他的足,命大理寺和监察司的人彻查刘家。
从翰林院出来,商濯问昭潭,“她这段时日还乖么?”
他忙得不可开交,并没有忘记阿滢,命人在暗中留心。
当初将她放在椒房殿,实属情非得已。
一来蔓华苑已经不安全了,沈家和商央的人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需得及时给她挪地方,思来想去,商濯还没有挑好地方,母后已经出手了。
他知道皇后的心思,无非是因为沈家,想要把“干扰”他的女子牢牢攥在手心,以防婚事出现纰漏,可是,母后忙着瞧他,却忽略了沈家。
想起那天少女,坐立难安到了极点的神情,可怜兮兮,要哭不哭。
故而即便对方是他生身母亲的地盘,商濯依然从中替换了他的人。
他本来是想将她带回去,如果她没有提回塞北的话,他也不会将她留在椒房殿。
昭潭点头,“迟姑娘近些时日很是乖觉,并未出现什么异常。”
“没有闹么?”商濯边问边翻身上马。
她去了椒房殿,待遇定然没有蔓华苑好,不知他是否还能承受?
“没有。”昭潭摇头。
“看来,的确是很乖。”给他省心了。
又或许她已经知道错了呢?商濯如此想。
次日,阿滢才睁开眼睛,侧殿来了许多人,宫婢带来了新的衣裙,给她熟悉打扮。
“这是要做什么?”阿滢被按到了妆奁前面。
“皇后娘娘召见。”涣月道。
阿滢不说话了,由着她们折腾,半个时辰后,去往皇后殿里。
因为许久不曾簪珠钗,阿滢有些不适。
原以为就只有皇后单独召见她,不曾想还有客人在。
阿滢从主殿过去,听到一串欢声笑语。
声音有些许耳熟,没有见到人之前,阿滢就想起来了,是商濯的妹妹淳安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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