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簌簌乖巧摇头, “没有。”
李窈用手做梳子,将江簌簌团在一起的头发略微梳开, “你住哪?”
“青竹峰上。”江簌簌任由李窈将她的头发摆弄来摆弄去, 脾气好好的样子, “能先别送我回去吗?师父看到了要生气。”
青竹峰?
李窈也没听过这个地方。
倒不是李窈消息闭塞没法接触这些消息,主要是衍天宗地盘太大,山连着山,一整片都是, 李窈总记不清这些山的名字,除非特征明显, 或者十分出名。
“你师父是谁?”
江簌簌仰脸冲李窈笑,“我师父叫江随。”
李窈:“没听说过, 你呢?”
李奚抱着扫帚摇摇头,“我也没有。”
“江随你们没听过!”江簌簌的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李窈刚低头,江簌簌声音又小下来。
“我师父是宗主的随侍。”江簌簌声音小小的,有些腼腆,仿佛刚才洪钟般的声音不是她发出的。
“好吧。”李窈和李奚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奚低头给池应去信,李窈则继续和江簌簌说话,“那姚不群呢?你说姚不群推你下去,他人呢?”
江簌簌回忆了一下,摸着腰间挂着的通行令牌,摇摇头,“不知道,刚刚还在岸边的。”
岸边?
李奚转身向着岸边走去,池应对这件事很重视,李奚那边才走,李窈的玉牌就立刻遭到了池应的轰炸。
池应:“地点发我。”
玉牌有发送实时地址的功能,李窈手一滑,立马就发了出去。
“江簌簌和你在一起?看好她,别让她跑了,也别让她闹出大动静。”
李窈看看面前乖巧站着晒太阳的江簌簌,发表自己的想法:“?”
“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信,等我带人过来。”
“总之别信她的话,她就是个混世大魔王!”
李窈收起玉牌,不动声色的看着江簌簌,女孩黑黑的头发垂在肩头,一双眼水盈盈的看着李窈,忽然向李窈勾了勾手指。
“姐姐,我有秘密要告诉你。”
李窈只迟疑了一秒,在池应的警告和吃瓜之中毅然决然选择了吃瓜,“说。”
李窈附身将耳朵贴过去,眼睛里都闪着求知的光芒。
“我师父要杀我。”
!
李窈一惊,条件反射直起腰看江簌簌,女孩面上没有惶恐不安、也没有焦急恐惧,她看上去风轻云淡,唇角似乎还微微翘着。
迎着李窈不可置信的眼光,江簌簌又眯起眼睛笑了笑,强调道:“是真的,我没骗你。”
你稍微装一下我说不定就信了,李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江簌簌是觉得她好骗吗?
“真的假的。”李窈配合的做出惊疑不定的模样,“那可是你师父啊,你可是他徒弟啊。”
江簌簌看上去很好玩,李窈打算一边和她玩,一边拖住她。
江簌簌双眼放光一般看着李窈,“真的真的,我没说谎,句句属实!”
她将领口扯得歪斜,急急指着胸口的旧伤说,“他从这里取血!”
江簌簌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整个人都白嫩嫩的,只领口处露出的一片可怖的伤口,似乎是被火灼烧过,但愈合已久,一看就是陈年旧伤了。
“这伤口是他用火烧的,烧一次,就旧一次,”江簌簌语速极快,声音却轻轻的,像是怕被其他人听见,“你信我,求求你,你能帮我吗?”
李窈觉得江簌簌可能脑子不太正常,衍天宗规矩森严,江随又是宗主的随侍,也是生活在注视下的人,要是做出这种事,怎么可能逃过所有人的眼睛?
再说,如果江随真做了这种事,应该捂着不说,将江簌簌拘在青竹峰才是,为何又肯让她拿着通行玉牌四处乱跑,还将此事和别人说?
能控制人言语的法术可太多了,江随实在是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这其中破绽和矛盾都太多了。
李窈抱着手臂想了想,忽然觉得江簌簌有点可怜,“好啊,我尽力。”
江簌簌眼睛一亮,兴高采烈的要扑过来,中途就被一只手捞了过去。
“抱歉,簌簌又添麻烦了。”
这声音温雅淡然,腔调不急不缓,一角竹青的衣裳飞过,江簌簌被人抱了起来,伸出去的手也迅速缩了回去。
“师父。”江簌簌低低唤了一声。
“嗳。”
池应连连摆手,“无事无事,只是您下次还是要将通行令牌放好,簌簌师妹年纪还小,这次有来后山打扫的弟子发现,下次万一陷入凶险,又没人及时救援……就怕出什么意外。”
来人一身竹青色外衫,腰间插着一管紫玉萧,神色温和,长眉入鬓,唇色淡而形美,右边唇角处还有一粒极小的痣,随着他说话而移动。
“多谢这位小友。”江随抱着江簌簌,笑着向李窈道谢。
李窈摆摆手,“没有没有。”
李窈接了池应的眼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簌簌师妹好像不是一个人来的。”
江簌簌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一手攥紧了江随领口,将他平整的衣衫弄皱,目光绝望。
“哦?”江随挑了挑眉,长眉皱起,“还有其他人?”
“是啊。”李窈从善如流,盯着江簌簌绝望的眼神继续道,“仿佛也是个孩子,本来都在湖边戏水,好像被我吓到了,簌簌师妹这才掉下水,那个孩子也跑不见了。”
池应的唇角抽了抽,李窈嘴里的话可和玉牌上完全不同 。
江随:“方才池应同我说……”
“我实在是怕被江长老责罚,这才不敢说出实情。”李窈笑了笑,尴尬的搓了搓手。
江簌簌身体放松,江随则闷笑了一声,“怎么现在就换了个说辞呢?不怕被罚了?”
李窈笑嘻嘻的奉承他,“听簌簌师妹吓唬我,原本担心江长老三头六臂、凶神恶煞,恐不听我解释,但如今一见,江长老芝兰玉树、龙章凤彩、如圭如璋、丰神俊朗……真是世间难有之人。”
“这样姿容绝世的美男子,想必一定通情达理,定不会怪罪我的无心之过。”
江随的目光幽深,含笑看了李窈半晌,这才懒懒笑出声。
“是也。”江随心情似乎很愉快,抱住江簌簌的手紧了紧,他看着李窈,明明含笑,眼神里却带着冷意。
“窈窈。”李奚喊了一声,众人循声看去,这才看清他身边狼狈的孩子。
男孩浑身湿透,雪白的衣袍上沾了大片污泥,发髻散乱,脸上一道红一道黑。
“师父。”姚不群闷声叫道,松开牵着李奚的手,自动走到了江随身边。
江随的眉眼冷了冷,声音中含着怒气,“你竟敢带师妹来这么僻静的地方!”
姚不群低着头,李窈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李奚却上前一步,打断了江随要说的话。
“这位长老,簌簌师妹和不群师弟落水,这湖中一片死水,不知沉了多少年的寒气,恐师弟师妹身体受损,还是先回去检查一番,再做计较。”
原本可以用术法烘干衣物,但阵法中是不许使用术法的,最多只能提气加速,偶尔遇见灵气不均的地方,甚至连提气加速也不行,只能老老实实赶路。
脆弱的环境禁不起任何灵力的摧残,本身经过人身体转化的灵力就不能再融入灵气,在极端环境中还会引发想不到的灾难。
江随的目光又轻轻落到李奚身上,神色莫名。
江随叹了口气,“是,还好有这位小友提醒……这位小友是?”
池应对江随是有问必答,“这位是最近新入门的弟子,李奚,这位是李窈,想必江长老都知道。”
江随略微惊讶,“原是两位,我早该想到的……”
李窈:“久仰江长老大名!”
池应眼睛瞪的像铜铃,搞不明白李窈到底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
江簌簌也眼睛一瞪,唯恐李窈说出什么她不想让江随知道的事。
“江长老,虽说我救师妹目的不是为了索求回报,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斗胆求您一件事!”
江随的眉尾抽了抽,“何事?”
接连着两次被人打断话,江随脸上的表情逐渐转淡。
“求您批准一下我见义勇为的奖金!”李窈含泪行礼,“实不相瞒,前段时间不慎破坏了逐月峰的阵法,欠下宗门不少钱,这才来后山打扫卫生抵债。”
“江长老,弟子不求抵偿太多,一半行吗?”
江簌簌浑身的汗毛又消下去,微不可见的吐了口气:这师姐能处。
江随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池应面带怒容,递给李窈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
“自然可以。”话题已经被李窈带偏了,江随只能顺着她的话走,“想必你的欠条这几日已经走完程序,录入账房,马上就要封存了。”
李窈:“求您!”
“一切都要按照宗门规定的程序来。”江随话语中含着抱歉的意味,“虽然我总管账务,却也不能越过程序直接修改宗门的账簿。”
“还得等等。”
李窈双眼放光,连连点头,“好好好!”。
江随礼貌的对她点点头,抱着江簌簌带着姚不群离开了。
林中寂静,江随身影一消失,池应就冲到了李窈面前。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第40章 随你
李窈兴致缺缺的扫地, 垂头丧气的扫地,神游天外的扫地。
李奚正在她上面的石阶打扫,忽然看见大扫帚骨碌骨碌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怎么了?”李奚杵着扫帚看李窈, 见她一副兴致缺缺、无精打采的模样,“要不然我去杀掉那个江随?”
李窈眼前一亮,“真的假的,”她想了想还是说,“算了别杀吧,你去威胁一下江随,让他别忘了还徒弟的救命之恩就行。”
李奚:“三分之一。”
李窈:“免谈!”
石阶看不到尽头,扫帚滚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下方翠绿的树丛掩映,李窈一蹦一跳的往下去追扫帚, 裙摆起落,像只狂躁起来到处蹦跶的兔子。
李窈的身影消失在了树丛里, 她捡起扫把,看见一边的空地上长了一片黄橙橙的花, 懒洋洋的在太阳底下舒展着花瓣。
“李窈?”
上面传来李奚的呼喊声。
“啊?”李窈抓了扫把去看花, 听到声音又直起身去看李奚;老远老高的石阶上站着一个淡绿的人影, 手里抓着一把大扫帚。
“什么啊?”
“该你扫了。”李奚说。
好吧。李窈又向上爬石阶,李奚也没有去一边修炼,而是眉眼晦涩的看着李窈。
“李窈。”
“什么?”李窈回过头问。
“你把命给我吧。”李奚说。
他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说, 今天天气真好,却又带着一股郑重的意味。
李窈杵着扫把想了一会儿, 还是觉得不行,“你好好和我说, 我也好好回答你,不行,我还要继续生活呢。”
“如果未来都是黑暗呢?”
“怎么可能。”李窈笑了一声,见李奚面色实在严肃,这才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都是黑暗,那我也不怕,总有人会撕破口子让光照进来,人嘛,总是要尽全力活下去才行。”
李奚看着李窈,女孩年纪尚小,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上面簪着两朵绿色的小花,系了绸子,随着动作而飘动,手腕上戴了一串橙黄小花串成的手链,被细碎的阳光照的暖洋洋的。
他初到人间时只想着早日取走李窈的寿命,最初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诱哄李窈上当受骗献出生命。
“那江随一直不写申请怎么办?”
李窈的脊背一下子垮了下去,“能不能别提这个。”
李窈最开始猜江随可能手握大权,后来看池应那客客气气的反应,心中肯定了七八分,觉得江随肯定是池应的上司,这才胡言乱语奉承一通,想挟恩图报让江随给她减免点债务,江随都答应下来了!
谁知道江随居然是个爱记仇的!
李窈恨得牙痒痒,耳边好像还回荡着池应的话,“你以为他真会帮你?江随这人出了名的笑面虎,你放他走了,他这个申请短时间内肯定不可能给你批下来。”
李窈当时心里就咯噔一声,但觉得能批多长时间,李窈还要在后山做苦力十年,难道江随还能拖十年?
池应眼神中带着嘲讽,“起码十年吧。”
他笑:“你等着看吧李窈,要是十年内能批下来,我给你当孙子。”
李窈心里已经信了,但全身上下就嘴最硬,“好啊,等着瞧吧,孙子。”
“哼。”池应一甩袖子,临走之际还给李窈扣了一顶玩忽职守不认真工作的帽子,把今天上午的工作时间全部扣了,今天只能算打扫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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