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恂之神情疏冷,十指交叉置于膝上,看起来不好接触,但听问题时却很仔细,不时还会点一点头。他每次回答问题谨慎且言简意赅,却直切要害,十分有自己的见地。
采访快收尾时,两人问答与互动比开头更自然了一些,主持人半开玩笑道:“之前我们邀约了温总好几次,温总都说排不开时间。”
“嗯……”温恂之眉梢抬了抬,在整个采访中头一次笑了,“最近因为私事排出了一些空档。”
他的眉梢眼尾都柔和下来,丰姿卓然,冲淡了肃穆遥远的冷感,还生出几分令人心旌摇曳的遐想。
也是这时,视频里密密麻麻的弹幕飞过,把人脸全都挡住了。
-他笑了!!!我究竟看了多少遍!!
-呜呜呜呜呜呜看了好多遍了温恂之好帅
-家人们每一帧都是仙品啊
-这张脸真是配享太庙!!!
-爱死了爱死了流鼻血了谢谢
-讲真的,他笑得很像有什么情况哎
梁如筠也倒吸一口气,抓住虞幼真的手:“哇是真的……bb你看,他笑得好那个……真的跟拍拖了似的。”
虞幼真“啊”了一声,有点心虚,她慢慢地挪开盯着屏幕的视线。
梁如筠看完采访视频,托着腮嘿嘿笑了好一会,大叹温恂之真是极品,嘟嘟囔囔说她们要去早点,占个前面一点但是又不过分前的位置,这样既能瞻仰大佬的风姿,又可以偷偷摸鱼,两不相碍。
计划得很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堂课老师拖了几分钟,下课晚了点,等她们跨越大半个校园到达报告厅时,讲座已经开始了,报告厅内隐隐传来声响。
梁如筠一看,赶紧拉着虞幼真往里面走,但很不巧,报告厅后面的门被人关上了,她们只能绕道到中间的门进去。
梁如筠探头看了眼,暗自咋舌,这温先生的号召力就是不一样,一眼看过去乌泱泱的全是人。
学校也常常邀请一些嘉宾来开分享会或者是讲座,平时总是富余很多位置,今天竟是一个空位也没有了,还有许多人站在左右两边和后面。
虞幼真也发觉情况严峻,她扫了一眼,离门近的地方全是人,压根没有位置。
她压低声音跟梁如筠说:“我们站到那边去吧?”
整个会场只有那个角落有空位了,只是她们要去那儿,必须得穿过一小片区域,这个行为稍微有些显眼,但现在也只能这样这样了。两人对视一眼,拉起手弓着腰,一头撞进会场内。一路上,她们说了无数句“不好意思,让一让。”
人群退避,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和骚动。
等她俩终于站到那个角落,一抬头,对上系主任不满的、严厉的目光。
梁如筠缩了缩脖子,虞幼真低着脑袋盯脚尖,耳朵尖慢慢红起来。
台上的主持人见状连忙打圆场,笑道:“哎呀,这次大家都非常欢迎温老师来跟我们分享,这儿都要挤不下了。”
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从台上传来,“很荣幸你们愿意抽出时间来听我分享。”他话音微顿,又道,“这场活动要持续很久,大家站着听我讲太辛苦了。我请我的助理搬了些椅子放在前边,同学们可以到前面坐着听。”
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眼熟的、穿着笔挺的西装青年从门外边进来,他憋红着脸,放下一摞高高的椅子,在台前一字摆开。
有椅子坐固然很好,但是这些位置几乎挨着台子,太前了,坐这儿有任何一点不当的举止,都会被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稀稀拉拉往前走。
那笑眼青年便往后走,低声招呼大家往前走,他三步并两步走到虞幼真面前,对她礼貌说道:
“同学,你也往前走走?”
他表现得像从没见过她似的。
虞幼真承情,对他感激笑笑。她向来低调,在学校更是如此,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她的身份,他这样做正合她的心意。她拉着梁如筠往前走。
笑眼青年又折返回来,低声和她俩说:“前面人多,应该没有位置了,两位同学你们去坐我们的位置吧。”
他说的是他和温恂之其他随行人员的位置,他们作为温恂之的随行人员,自然是有位置可以坐的,还是舒服的软椅。
梁如筠“啊”了一声,不好意思起来,“这不好吧?”
笑眼青年飞快地看了一眼虞幼真,语气温和,态度却坚决,“当然是可以的,同学们你们去坐吧。”
两人来回推脱了两句,旁边的人投过来视线,笑眼青年的眉头也苦恼地皱了起来。
虞幼真直接拉住友人,没再推辞,对笑眼青年说道:“那就谢谢你了。”
青年人顿时平展眉头,他笑起来,弯弯的笑眼几乎眯成一条缝:“您太客气了。”
后续又有几位同学被青年人劝着坐到了温恂之的随行人员的位子上。
她们两个人坐定后,虞幼真抬起头,恰好对上温恂之的视线。她下意识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温恂之的嘴角似是微微向上提了提,然后他很快便转开了视线。
她身旁梁如筠到抽了一口气,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后续却安静得过分,她转头看到梁如筠的脸红了个透。
她拍了拍梁如筠的手背:“你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梁如筠才幽幽地说:“真真,你说,他刚才是不是对我俩笑了。”
虞幼真沉吟片刻,说:“也许是?”
梁如筠吞咽了一下,仿佛还在回味:“他是不是不上镜啊……真人真是太靓仔,比视频里还要好看好多。”
虞幼真:“……”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讲座继续进行着,台上两人一问一答。
温恂之靠坐在软椅里,两条长得过分的腿交叠在一起,十指交叉置于膝上。
在聆听别人讲话时,他会很礼貌地看着对方,时不时点一点头,而他在回答问题时深入浅出,条分缕析,还会旁征博引,从一个点发散出来,联系到许多相关的事物。
台下的听众听得很入迷。
虞幼真也托着下巴,在台下仰头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过分耀眼的男人。
不管是外形,还是大脑,都足够迷人。
她抿抿唇,收回目光,低头揿亮手机屏幕,却意外地看到半个多小时前,一位同学给她发来了一条讯息。
-关嘉煊:我在讲座上看到你了,你也来了呀?
虞幼真手指微动,回复他。
-Yuyz:嗯呢。
消息发出去,对方几乎是秒回。
-关嘉煊:我还以为你会去摄影展呢。
虞幼真本科在英国念的,读的是摄影系,后来因为父亲过世的原因,研究生放弃艺术转了商科,留在了港城。她本科非商科类在系里不是秘密,同学们也都知道她喜欢摄影,经常会去看艺术展。
-Yuyz:之后再去。
-关嘉煊:听说这次学校的摄影展质量不错,我也想去看看,到时候一起去?
虞幼真刚想拒绝,报告厅内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吓得她连忙把手机按熄灭,一问梁如筠,原来是分享的环节告一段落了,现在到了提问环节。
同学们都很踊跃举手,但是因为时间有限,只点了两位同学,便宣布今天的讲座结束了。
讲座结束后,报告厅里的人如潮水般向门口慢慢涌去。梁如筠也挎起虞幼真的手,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梁如筠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报告厅,还在啧啧称奇,“怎么会有温总这样的仙品男人啊!”
虞幼真默不作声,她今天已经听梁如筠感慨过无数次了,耳朵都要起茧了。
梁如筠又叹口气,说:“也不知道最后他的太太会是谁,真羡慕她这泼天的好福气啊。”
虞幼真:“……”
算了,她还是继续沉默比较好。
两人走出报告厅的门口,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们,回头一看,迎上一张带笑的面庞。
关嘉煊跟她们招手,“Hi,你们去哪儿呀?”
虞幼真说:“没想好呢。”
关嘉煊看看手表,接近午饭的时间。他提议道:“那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梁如筠看了一眼虞幼真,“呃……”
虞幼真礼貌微笑道:“抱歉,我回家吃饭。”
关嘉煊沉默了几秒钟,很快就重新扬起笑脸,发出邀请道:“那你想不想去看摄影展呀?现在人应该不多哦。”
虞幼真刚想回答,身后传来一片密集的步音,一群人簇拥着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恂之如众星拱月般被围着。旁人都在说笑,他只垂首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手上的玉扳指。
那扳指润白,几乎与他的肤色融为一齐。
很快,他注意到挡在门口的几人,眼睫微抬,投过来平静而冷淡的视线。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看向了站在她身前的关嘉煊。
第9章
他的目光疏淡,视线漫不经心地、轻轻地滑过关嘉煊,并未过多停留。
虽然温恂之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但在他扫视过来时,虞幼真却感觉自己像干了坏事儿的小猫咪,被人逮了个正着。
更糟糕的是,随行人员中有位略生的面孔,不了解情况。他见到她,惊喜地问道:“虞小姐,您怎么也在这儿?您今天是和温总一起过来的吗?”
他浑厚有力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走廊里。
所以人都听见了。
虞幼真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真是,她怕什么就来什么。
刚才那种心虚的、微妙的、尴尬的、不知所可的、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的感觉,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系主任惊讶地看看他们,又看看她,“你跟温先生是旧识?”
要是说不认识,那也太虚假了。在场的都是心智发展健全的成年人,一眼就可以识破这种弥天大谎。更何况,她不擅长也不喜欢说谎。
于是,她只能说:“是认识。”
梁如筠一脸见鬼的表情,“救命!真的假的?!”
前不久她还和虞幼真还一起看视频“补课”舔屏,在她跟前感叹过无数次温恂之这个男人真是极品,然后转头告诉她,她的小姐妹,认识正主本人。
虞幼真点一点头,说:“真的认识。”
梁如筠在原地呆愣了几秒,然后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bb,你和温先生认识的话,那为什么刚才温先生的助理像不认识你一样啊?”
虞幼真坦白说:“因为我不想太惹眼。”
梁如筠想起了刚才的场景,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又问道:“那,bb,你同温先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虞幼真:“……嗯。”
她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恐怕在场的不知情的人都在好奇,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
她望了一眼温恂之,却没料到他亦在望着她。他的眉目疏冷,正缓慢地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从刚才到现在,他都默不作声,好像不管她怎么说,他都默许。
——他把整个解释的权力交给了她。
那么,她说他是她的未婚夫,还是说他是她从小认识的、很熟悉的哥哥呢?说他是她的未婚夫似乎有些太高调了……
几番思想争斗之后,她还是选了更保守的那个答案,说:“他是我哥哥。”
梁如筠沉默了两秒,艰涩开口:“亲哥哥?”
虞幼真:“……不是亲的。”她想了想,又描补了一句,“但是,关系比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还亲近。”
梁如筠一脸恍惚地点点头。她在问虞幼真问题的时候,是压低了声音的,但虞幼真回答时却没有刻意压低音量。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她轻而软的声音,听到了他们好奇的问题的答案。
也是这时,温恂之忽然轻笑了一声,开口唤她:“幼真。”
虞幼真抬眸看去,身量极高的男人站在人群中,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向她招手:“来,到我身边来。”
她慢吞吞地挪过去,挪到他的跟前。
他温和笑着,抬起手,轻轻揉捏了一下她的后颈。在他手触到她后颈的瞬间,虞幼真的身形一僵——在他们都长大之后,他每次都会跟她保持礼貌的距离,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触碰过她。
后颈那片皮肤似乎变得格外敏锐,玉扳指的质地是坚`硬的,他的指腹却是温热柔软的,肌理细致,只在指根处有几个粗`粝的茧子,是平时健身留下来的痕迹。他的手擦过她颈侧的皮肤,留下短暂却刺`激的触感。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像是不经意一般,向上轻轻刮了一道,触碰到她的敏`感的耳廓和耳垂。
“又调皮了。”他说。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侧,特别痒。
虞幼真很怕痒,她颤`栗着,感觉有一种非常陌生的、穿透骨髓的痒`意,密密地、难`耐地从脚底直蹿了上来。她很不适应地揉了一下耳垂,耳朵似乎又烫了起来。
她躲了躲,不服气地小声咕哝了一句:“哪有。”
说话间她还抬头看了一眼温恂之,给他递了一个眼色,希望他明白她的意思,不要再这样,也不要在外边太高调。可他却像没看见似的,手搭到她的肩上,握着她的肩头,像是个真正的哥哥那样关心妹妹。
他问她:“不为我介绍一下你的同伴吗?”
虞幼真:“……”
没有办法,她只好介绍。她先用手比了比梁如筠,说,“这是我在学校的好朋友,梁如筠。我们平常上课经常坐在一块儿。”
温恂之笑着向梁如筠伸出手:“很高兴认识您,感谢您平时照顾我家小姑娘。”
虞幼真睁大眼睛。
什么叫我家小姑娘?
他、他他怎么能这样高调啊!
梁如筠眼睛也瞪得溜圆,她在衣服上蹭蹭手心,才诚惶诚恐地伸出双手合握住他的手,磕磕巴巴地说:“温、温先生您好您好!您太客气了。请别这么说,平时还是幼真她照顾我比较多一些。”
温恂之笑着,轻轻一握她的手指,便礼貌地松开了。松手后,梁如筠还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样子,看看温恂之,又看看虞幼真,再看看自己的手,忽然“嘿嘿”笑了两声。
虞幼真:“……”
没眼看了。
她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站在稍远处的关嘉煊,继续说:“这位是我们同专业的同学,叫关嘉煊。”
温恂之对关嘉煊点点头:“幸会。”
关嘉煊连忙说:“幸会,温先生。”
温恂之跟他随意聊了几句,态度平易近人。关嘉煊亦是双眼发直。
不仅是梁如筠和关嘉煊,在场所有不知情的人都暗自震惊,任谁也不会想到虞幼真居然是温先生的妹妹,是良好的修养让他们不至于当场露出失态的表情。而处在漩涡中心的温恂之却像没事人一样,神态自若,还应付了几句其他人对她连带的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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