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炼狱杏寿郎一边练习剑术一边照顾弟弟帮母亲分担一些负担,在父亲外出时更加认真和仔细的照顾母亲的身体,一边,他其实也在自己的心里做好了会失去母亲的准备。
但直到噩耗真真正正的降临在他的身上,降临在这个家,他才知道,
这种事情,再怎么做准备都不够。
最亲近之人就这么决绝而彻底地离开了他的世界,他的胸口本该是心脏的地方好像破了一个洞,呼呼往里灌着冷风。
那一天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感受不到太阳东升西落,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都像是在无光的寒夜艰难跋涉。
正是因为走过这样痛彻心扉的经历,他才清楚地明白,失去重要之人的伤痛,这世界上唯有时间才能够将它慢慢抚平。
炼狱杏寿郎轻轻抱了抱悲伤的少女。
即使不能够分担痛苦,他也想要将自身的热量和温度传递给少女——
不要被悲伤击倒,还有我在你的身边。
乘坐电车来到距离山梨村最近的城镇,之后的小路弯弯绕绕,需要他们自己走。
以雪姬和杏寿郎比普通人快上很多的脚力,赶在老人葬礼的前一天,二人赶到了山梨村。
“……我记得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一点,右手边靠近小路的位置长着一颗歪脖子树,相月婆婆说每到春天,那棵树都会开出好多粉红色的小花,能挂满一整个大树。”走在路上,雪姬左右张望了一下,在看到熟悉的景物时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伸出手指凌空虚指了一个方向,兴致勃勃地给杏寿郎介绍,“我来的时候下了好大一场雪,那棵树的树枝支撑不住雪的重量,就被压断了。也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模样。”
他们走了两步,真的在雪姬比划的地方找到了那棵树,掉光了树叶的深褐色枝干光秃秃挺立在寒风中,
还是歪脖子的造型。
雪姬绕着树转了一圈,再拍拍又冷又硬还粗糙硌手的树干,算是和老朋友打过招呼。
这颗孤零零的歪脖子树是这附近长得最高的植物,站在树枝上,雪姬能够将这周围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是她当初常来踩的一个制高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踩多了,歪脖子树看上去一点都没有长高。
在这棵树后方不远处,就是一片小树林,耐不住寒气的它们都和歪脖子树一样掉光了所有的叶子,
沿着林子再往前走一小段路,有个又低又缓的小土坡,她和杏寿郎的初遇就是在那个地方,她好像还顺手救了人来着。
炼狱杏寿郎慢慢跟在雪姬的后面,赤金的双眸追随着少女的身影,为自己的记忆殿堂增加好一些珍贵的回忆。
进了村,雪姬沉默了下去。
村子里的气氛和她记忆中的不同,
寒冷的冬日,大家都会躲在舒适温暖的家中,而不是在外面吃冷风。
但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个急匆匆的人影,看方向,正是往相月家去的,见到雪姬他们两个明显的外乡人,一开始都爱答不理,一副十分警惕不想招惹麻烦的样子,在听到雪姬是来参加相月婆婆的葬礼之后,神色才缓和了一些,“老人命苦啊,自家孩子自从十年前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老伴走的早,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人……要不是小黑早早发现不对劲……唉……”
小黑就是按照产屋敷耀哉的命令留在山梨村照顾老人的隐部队成员之一。
在好心的村民的带领下,隔了这么多时间,雪姬又一次见到了相月婆婆。守在旁边的隐朝雪姬微微躬身行礼,然后体贴地退了出去,将屋子让给远道而来少女。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雪姬紧贴着木门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上前。
老人的遗体已经被收敛进棺材,正对门的方向摆着一个小小的灵堂,纯白的花丛中竖着一块黑色的碑位,上面用白色的墨迹写了“相月莲”三个字。
在西洋的小玩意越来越多的传入国内、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的现在,照相是只在大城市流行的事情,轮不到山梨村这样偏僻传统的小山村,
也因此,除了这三个字,灵堂上连一张刻下老人音容相貌的照片都没有。
雪姬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意料之中却又有点失望地发现,没有独属于灵魂的纯白色光点,
相月婆婆的灵魂大概已经度过三途川,前往彼世了吧。
虽然有点遗憾不能再和老人说说话,但“没有遗憾的死去”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雪姬迈动脚步,轻轻跨过空旷的房间,来到灵位前,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躬身,
身上纯白斗篷的一角因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条白线,沉默地垂落在身侧——
愿您一路走好,
愿您得到安息。
停灵的最后一天,不断有村民前来吊唁,向老人做最后的送别,雪姬从里面认出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其中就有那个她和杏寿郎初遇的夜晚被她从下弦之陆的口中抢救下来的、顶风冒雪走夜路的年轻人,名字好像是……拓也?
他不是独身一人来的,除了一位头发苍白柱着拐杖的老婆婆,跟在拓也身边的还有一位年龄和他相仿的姑娘,挺着肚子,怀孕应该有六七个月了,以雪姬敏锐的感知,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新的生命正在孕育中,
是拓也新婚的妻子吧。
真是神奇,新生和死亡,一体两面,彼此依存却绝无交集的两个世界在这小小的灵堂前短暂的交汇,
稍稍驱散了一点笼罩在雪姬心头的阴霾,一束光穿透层层的阴云,顽强地洒落在少女的心里,
她的努力、鬼杀队的战斗并非全无意义,
出生,成长,年老,死去,
就像安然辞世的相月婆婆,就像那个正在孕育中的小生命,
不知恶鬼的存在,不被恶鬼打扰,这才是人生该有的轨迹。
之后,在哀乐之中,装有老人遗体的棺木被深埋入地下,人们在她安眠的地方竖起墓碑,作为她曾经留存于世的证明。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雪姬将那把相月婆婆赠予她的刀留在了墓前,
接下来的日子里,希望这把刀能够代替她守卫老人死后的安宁。
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完,
“杏寿郎,我们回去吧,千寿郎该等着急了。”
雪姬转过头,绯红的眼中映出炼狱杏寿郎金红色的身影,好像在燃烧的鲜艳色彩在一片冰寒中依旧透出绵延的暖意。
相比最初的孤身一人,现在的她遇到了包容的鬼杀队当主,遇到了温柔的瑠火阿姨,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温暖小窝,还养了三只金红色的猫头鹰——虽然这里面有一只老猫头鹰天天喝酒,意志消沉,但她相信,在瑠火饲养员的帮助下总有一天她们能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自从猫头鹰把她叼回了家,她不再孤独。
“唔姆!”炼狱杏寿郎点头。
第69章 新年
雪姬和炼狱杏寿郎日夜兼程, 等他们真的赶回家时,旧一年的最后一天还剩个尾巴就会过去。
炼狱宅里亮着灯,千寿郎就守在家里, 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第一时间从屋里出来, 在看到门口披星戴月行色匆匆的两个人后, 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兄长, 雪姬桑, 欢迎回来!”
屋里明亮温暖的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的身影披上一层暖光。
在千寿郎的身边, 炼狱瑠火温柔地看着归来的孩子们,同样说道,“欢迎回来。”
“唔姆, 我们回来了……还好赶上了。”
虽然这一天已经过去大半, 但至少,他们还来得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碗暖暖的跨年荞麦面。
厨房里,一直温在炉子上的汤底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换上一身居家衣服的炼狱杏寿郎挽起袖子,把千寿郎准备好的面下进锅里,搅拌一下,稍微煮一段时间,然后捞出来,浇上汤料,
刀功过关的雪姬把菜刀挥出残影, 切下一小碗葱花洒进碗里,
最后由千寿郎放一块圆饼状的天妇罗,
三人通力合作,很快,三碗热腾腾的面新鲜出炉。
“兄长……”
千寿郎凑到自家兄长的跟前,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
不用弟弟多说什么,炼狱杏寿郎已经猜出了千寿郎的打算。
“唔姆!”他点了点头,捞起第四份荞麦面洒进锅里。
雪姬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嘴上什么也没说,捞过一根细葱,铛铛铛地开始切新一轮的葱花。
在这阖家团圆的时候,杏寿郎的父亲炼狱慎寿郎依旧没有出现,仿佛今天也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日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平日里早早就会熄灯的屋子在他们回来的时候依旧亮着灯,隐约还能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
“……死要面子……”瑠火悄悄地跟雪姬吐槽,“在家里晃荡一圈,没有找到你和杏寿郎,明明担心的要死还放不下面子去问千寿郎……”
一整天都没喝酒,待在屋子里不是躺着发呆就是一圈一圈地打转,有心想问问长子什么时候回家,却碍于往常对千寿郎爱答不理地态度,导致他刚找到幼子就看到千寿郎低着脑袋诺诺不安,
这还怎么把话问出口?
小山一样高大的男人犹豫了又犹豫,最终什么都没说,把自己缩回房间里生闷气,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自己,还是气自己。
雪姬:“……”
不小心偷听到老猫头鹰的黑历史,老猫头鹰以后不会生气吧?
不像她,她只会心疼老猫头鹰~
咳咳,打住。
雪姬把剁好的葱花放进汤里,千寿郎放好天妇罗,杏寿郎翻出一双筷子和一个托盘,
千寿郎捧着托盘,既兴奋又有点小害怕,时不时就看自家兄长一眼,
万一不小心惹父亲生气了怎么办?
万一父亲不接受怎么办?
“不要想太多。”炼狱杏寿郎一眼看穿千寿郎的迟疑,“父亲不会拒绝的,我们一起去……雪姬?”
雪姬放下菜刀,走到杏寿郎的身边,用行动说明回答。
“那一起。”
三个人,还得再加上一个看不到的灵魂,就像是一只要去攻克boss的探险小分队,带上限定款通关道具,一碗新鲜出炉的荞麦面,雄赳赳气昂昂走在通关的路上。
到了门口,千寿郎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父亲。”
门里没有回应,但倒影在门上的黑影动了动,似乎转头看向了门口。
“我和兄长,还有雪姬桑一起做了荞麦面……”
千寿郎将托盘放在门口。
这一次,黑影没有动弹。
炼狱兄弟俩和雪姬返回厨房,瑠火决定留下来陪着慎寿郎,她挥挥手,目送三人离开。
等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哗啦”一声轻响,木门安静地滑向一边,胡子拉碴的慎寿郎低头看看热腾腾冒着热气和香气的面,又看看已经没有人的走廊,不怕烫一样端着碗回了屋。
“你啊……”
不管看到多少次,父子之间的生疏都看得瑠火心里不是滋味,她轻叹了一口气,“真是越老脾气越犟……”
“当——”
悠长的钟声在夜空响起,层层叠叠,传进小镇的家家户户,
“当——当——”
一声之后是紧接着的另一声,
十二声撞铃宣布旧一年的终结和新一年的开始。
瑠火侧着耳朵倾听连绵不绝的钟声,等到十二钟声敲完,余声也缓缓散去,她转头看着身边同样听着钟声出神的男人,
红色的瞳孔中映出男人憔悴的面容,“新年快乐,慎寿郎。”
换来男人苦涩地低语,“又过了一年啊,瑠火……”
新年新气象,恶鬼作乱不停,鬼杀队也一如既往的繁忙。
新任的风柱不死川实弥和水柱富冈义勇逐渐适应了柱的工作,这也使得鬼杀队能够顾及到更多、更偏远的地方。
等到初春之后,雪姬关心的另一件事也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香奈惠身上的红光出现的频率增加,光芒的颜色逐渐加深,出现的时间也逐渐增长,像有人拿红色的光沿着香奈惠勾出一圈红色的线条,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光芒彻底稳定下来。
雪姬看着大变样的蝴蝶香奈惠,心中立刻提高警惕,
走过一次经验的她立刻判断出,一定是香奈惠的某个决定触发了这些不好的变化,
“香奈惠这几天有什么预定要做的事情吗?”
蝴蝶香奈惠惊讶地看一眼雪姬,笑眯眯地摸摸少女柔顺的长发,“呀,被小雪姬发现啦。”
雪姬摆出一副不问清楚绝对不会妥协的态度。
“锵锵锵——”
蝴蝶香奈惠把栗花落香奈乎推到雪姬的面前,十分开心地宣布:“看,小香奈乎长身体啦!”
因为长期的虐待和营养不良,刚到蝶屋的香奈乎小小的一只,不仅个子比同龄人小很多,头发乱糟糟一堆,脸上瘦的几乎脱了像,四肢细长,一双大眼睛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怕。
但经过蝶屋这段时间的细心调养以后,小女孩完全变了样子,
又黑又亮的黑色长发梳成侧马尾,扎上和香奈惠同款的蝴蝶发饰,带点婴儿肥的脸圆圆乎乎,一身粉粉嫩嫩的衣服衬得香奈乎又乖巧又可爱,像是一只从花朵里蹦出来的小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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