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不是不认账的人:“你想怎么办?”
祁言果真想了想,提出要求:“那就――希望楚少寒假在家好好学习吧,不要约其他人出门了。”
楚弈一秒听出言下之意:“你就是不想我找别苏吧!”
祁言否认:“我可没这么说。”
楚弈哼了一声:“本少爷言而有信,输了就认,不找就不找。”
他看向别苏:“苏苏,你看清楚身边人的真面目了吗?不要再被祁言骗了!”
别苏……没看出来。
她对祁言滤镜很厚,听祁言让楚弈认真在家学习,她甚至觉得很对,完全和祁言站在一边。
因为觉得楚弈太在乎成绩,受到的刺激太大,出于他的安全考虑,别苏几人亲自将他送上了一直等候在餐厅外的林肯,才自行离开。
这里离别苏住的公寓不算很远,步行大概十五分钟,别苏不愿让司机从家里开车过来,也不愿打车,问过祁言之后,两人决定走回去。
顾勰倒是提前联系了司机,询问过他们是否需要送一程,得到了拒绝的答案之后,也没再坚持,上车走了。
一月末的夜晚真的很冷,别苏两只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拉链也拉到最上面,但糟糕的是,这件羽绒服是休闲风格,将她整个领口都露在了外面。
因为不爱穿高领衣服的缘故,别苏每天都会在出门时将假喉结贴好。出于太过仿真的工艺,现在那喉结还会随着她因寒冷而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令人看不出破绽。
祁言站在她的身边,似乎是因为角度的关系,帮她挡了不少风。
“祁言。”别苏喊他,“你冷不冷啊,站进来一点吧。”
“没事。”
他上身穿着一件高领的米白色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驼色的呢子大衣,下摆到了膝盖,显得身形高挑,看起来比身穿厚厚羽绒服的别苏要单薄许多。
别苏也有一些后悔,其实完全可以先打车回公寓,或者同意顾勰的邀请,麻烦他送他们一程。
祁言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你怎么知道?”别苏讶然。
“很明显。”
“啊。”别苏睁大眼睛,随即道,“是因为祁言太熟悉我啦,所以才什么都瞒不过你。”
祁言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脸颊,停顿在那截雪白的、裸露在外的脖颈上,轻声问道:“真的什么都瞒不过吗?”
别苏叹口气:“是啊。”
她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一路都在斟酌。
也正是心里有事,才没选择打车这类可以快速到达的交通方式,想要在回家路上找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祁言。
没想到已经被祁言发现了。
她抿抿唇,决定直接坦白。
第45章
不等别苏准备好措辞, 祁言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马路边开着的一家衣服店。
这是通往公寓的路,在圣兰斯帝学院附近, 服装店自然也是颇为高档的。但若是与他们平时的私服比起来, 难免有些差距。
走进门,别苏听到了“欢迎光临”的电子声。祁言让她在这里稍等一会,然后走向了收银台处正在追剧的店员。
别苏不是追求品牌的人,但这家店在她看来十分普通, 不论是设计还是剪裁, 都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以至于祁言带她走进来时, 别苏甚至没反应过来。
是在橱窗突然看到什么好看的衣服了?
别苏一边推测, 一边看了眼祁言现在的衣着。像他平时周末与节假日穿的那样, 大多是宽松舒适的类型, 偶尔有能修饰出腰线与腿的款式, 偏浅色系, 是清而雅的风格。
这店里竟然有能让祁言一眼看中的衣服?
她甚至有了几分好奇。
别苏抬眼望去,祁言似乎是和那位店员说了什么,然后伸手指了指橱窗处, 接着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别苏才刚刚把这间店里摆着的衣服扫了一遍, 就见祁言已经拎着纸袋出来了。
“买了什么?”别苏问道。
祁言没回答, 而是从纸袋中取出一条黑色的棉质围巾, 从她的后颈处绕过, 垂在身前:“还有一段路,别着凉了。”
吊牌已经被剪掉, 他只是简单的将那条围巾搭在了别苏身上, 接着便收回手, 没有继续帮她围好的意思。
别苏眨眨眼,意识到这是专为自己买的,朝他扬起一个感激的笑:“谢谢你,祁言。”
的确很冷,她抓住围巾的一端,从脖颈前面绕了一圈,然后调整了一下两边的长度,站在透明的橱窗前打量了一会。
等她再走回人行道的时候,寒风都被挡住,十分温暖。
祁言将纸袋折了折,对她说道:“不用这么客气。”
“那我不说谢谢了――”别苏拉长了尾音,“祁言,你真好!”
闻言,他笑了笑,没有接话。
被这样一打岔,别苏心中最后一点紧张也没有了。她拉住祁言的衣袖,带着他到一旁屋檐下的挡风处站定,又看了眼他头顶的数值。
【觉醒值:86点】
除了偶尔的升高回落,祁言的【觉醒值】基本保持在86点,没怎么变过。
袖口被扯住,祁言的目光扫过那几根莹白的手指,眼睑微抬,朝别苏看去,发现后者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上方。
早就对悬浮于空中的未知事物有所推测,但他从未对别苏提起,既担心这样的问题会给对方造成困扰,也担心这是对方深藏于心中的秘密。
不论是哪一点,似乎都会影响他与别苏的友谊,是以直到今日,他也从没考虑过要点破。
但好像……别苏想要将事情告知于他。
与他所想一般,别苏没有松手,而是开口道:“祁言,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可能有一些――不太科学的事情?”
她的措辞委婉,没有等待祁言的回答,继续道:“祁言,其实我,我可以在你的头顶看见一排字。”
祁言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她。目光中没有怀疑,也没有觉得她是在说玩笑话。
在这种可以被称之为鼓励的目光下,别苏忽然感到一阵安心。
她深呼吸一口,接着说道:“那排字很短,显示的是一种数值,数值的名字是觉醒值。不仅是你,包括沈研研、楚弈、盛柠,还有顾勰,甚至我刚来圣兰斯帝的时候来班里找你告白的那个同学的头上,我都能看到。
“一开始,这个数值的名称在我的视线里是一团黑色,我只能看到其后的数字。直到那一次,我们社团活动,楚弈救两个孩子那一会,我突然可以看见这个数值的全称,知道了它是觉醒值。”
她再次确认了祁言的表情,才说下去:“在我看到的人里,沈研研头顶的数值在校庆晚会上升到了100点,楚弈在那次户外社团活动升到了100点。
“数值升满之后,会从黑色变成金色,然后在我眼前消失。还有盛柠,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据我推测,她的觉醒值应该也已经满了。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我觉得,这个数值应该是越高越好,满点后,一定会有什么好的改变。或者说,是因为发生了好的改变,数值才会升满。”
别苏将自己了解的信息整理了一遍,没有一点隐瞒,都说了出来。
她抿着唇,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快,惴惴等待着祁言的反应。
在她说的时候,祁言一直注视着她的双眼,直到她将一切说完,他才轻声问道:“你害怕吗?”
没有问自己的数值是多少,也没有问这数值是否会对他产生影响,甚至没有问任何数值相关的问题,却问了这样一句话。
别苏怔然,愣愣地望着他。
冬夜的大街上,声音都显得冰凉。别苏看到余光内的景象因为失焦而模糊成大片大片的色块,昏黄的路灯与漆黑的夜融在一起,零散的行人走出了她的视野,只有眼前人的面容明晰。
耳边的风声呼啸,撩起了她身前垂下的围巾,拂动了她额前的刘海,散去了她面颊上的温度。但为什么,在胸腔的位置,却好像有暖风吹过,将它悬起。
滚烫的热意从肋下那块不断跳动着的软肉中缓缓蔓延,一直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整个身躯中的寒冷。
别苏听到他的声音继续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寒夜之中轻柔浅淡,带着如春的暖意。
“发现自己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害怕吗?”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样回答。
怎么会不害怕呢?
她刚刚转学,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还遇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那时她翻遍了各种书籍,甚至怀疑过是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怎么会不害怕呢?
但她却不知道该和谁说。
她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就总是不同寻常的,没有人能替她解决问题。即便将事情说出来,也只会多一个人与她一起苦恼。
就像之前因为她的事而倾斜了自己生活的父母一样。
她不断地推测数值可能存在的情况,甚至想过诸如寿命与死亡相关的名词,每一日都在她的心上加压,令她神经紧绷。
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她就好像是拥有了自己也不了解的能力,不知道是否会有不被她知晓的倒计时,只能小心谨慎地试探,努力大胆地假设,朝着不知终点的方向前行着。
黑色的像素点排列在她的视网膜上,也印在了她的心里。
所以在看到这排数字会变成金色,会消失无踪的时候,她才会感到那样轻松。
一隅之地,他们相视而立。
眼前的脸她已经十分熟悉,那双眼睛也已经看过成百上千次,但此时此刻,这双黑色瞳孔之中的关切却在瞬间将她击溃,让她红了眼眶。
别苏睁大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我很害怕。”她甚至有一丝哽咽,“但幸好,你一直在我身边。”
她与这串数值的所有联系,都建立在与祁言的接触之上。或许就是因为这道桥梁,才能令她不断坚持。
哪怕祁言并不知晓,但在她的心中,祁言始终与她并肩作战。
祁言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甚至联想起了他们最早相识的时候,别苏就对他说过,他很特别。
他看着那只握在自己袖口的手,回忆起别苏偶尔十分突兀的靠近,询问道:“看到数值的方式,与我有关,对吗?”
话是问句,但他的语调却很平,如同已经知晓了答案。
别苏点头,肯定了他的话:“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我差点撞在你的身上,就在那时,我看到了你头顶的数值。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可后来这数值又出现了。我发现,我只有在触碰到你的时候,才能看见它。”
祁言:“衣服也可以?”
“会模糊一些,但也可以。”
她十分坦诚。
但在这样的敞开心扉之中,祁言的神色却渐渐变冷,眼底的温度也逐渐散去:“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看到这些数值。你说我特别,也是指,我是特别的工具。”
谈话间,他轻轻覆上别苏的手背,将她的手推开,抽出衣袖,静静站在原地。
双眸平静,如古井无波,并不催促对方的答案,只是沉沉望向别苏。
别苏没想到祁言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她有些慌乱:“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过。”
她说话很急,解释着:“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如果我们能成为朋友就好了,那时候我甚至没有注意到那排奇怪的字!
“祁言,我真的把你当最重要的朋友!和这个数值没有一点关系,你相信我!”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一次起伏,别苏感到鼻腔酸涩,是一种既陌生又奇怪的感觉。
但她不想让祁言误会,也不想让祁言伤心。
她说的是实话。
祁言听得出来。
其实心中仍有许多不满,过去的一切都变得飘忽起来,在天平的两端摇摆不定,一端洒满了糖,但另一端却隐约露出刀锋。
他已然辨别不清记忆中那双朝自己伸来的手,究竟是想要触碰他,还是利用他。
可到最后,看到那双泛红的眼眶――
祁言眼睑垂下,将自己的手腕重新放到对方的手中,如同交付了又一次信任,对她说道:“我相信你。”
他的腕骨被别苏虚虚环住,虎口散发出的体温传递到他的身上。
冰凉的发丝拂过面颊,祁言轻声道:“没关系。”
既然对方的触碰他无法辨清,那今后,这双触碰的手便由他伸出。
――不会收回。
作者有话说:
-
他甚至心疼她被风吹红的脸,又怎么忍心见她红着的眼?
-
又到周五了!
宝们周末快乐,给本章留评的宝发个小红包嘻嘻,爱你们!
第46章
那一夜是怎么走回公寓的, 别苏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和祁言分析了一堆关于【觉醒值】的事,把沈研研、楚弈还有盛柠身上的数值改变都说了出来,也包括祁言的。
祁言没有对自己86点的觉醒值提出任何看法, 而是对其余几人提出了一些推测。
许多段对话充斥在别苏的脑海之中, 她来不及回忆。
只有分别前的那句话清晰到仿佛印在耳际。
过道上,在两人本应彼此转身的地方,祁言没有动作。
暖色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站在原地, 看着她回头。
“晚安, 别苏。”他郑重又温柔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别怕, 做个好梦。”
别苏摸了摸额头, 没有发烫, 但为什么她感觉有些热, 只是回想起那些画面而已, 她却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别苏,快来,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呢!”程钰在前面喊她。
别苏抬头, 从回忆中抽出思绪。
今天是圣兰斯帝学院的毕业典礼,当然, 和她一名高二学生并没有任何关系。
每年高考分为夏季高考与冬季高考, 分别在六月初与十一月末, 大学的入学时间同样是每年两次, 分别在二月与九月。
大部分的学生按部就班,会选择在高三下学期之后参加六月份的高考;但对于圣兰斯帝的学生们来说, 时间同样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不论是继承家业还是追逐梦想, 他们更多地会选择参加十一月的冬季高考。
来参加这场典礼的,便是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新年后要去大学报道的高三学生。
身为音乐社的社长,这场典礼自然少不了程钰的演奏,她邀请了别苏,别苏便也却之不恭。
几乎所有高三的学生都到场了,甚至还有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或是与学长学姐交好,来送上祝福,或是单纯对毕业典礼好奇,前来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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