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的金钗!”
她顺着锦书的视线看去,只见那支金丝玉兰钗正好好的放在她房间窗子外的窗台上。
窗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将那金钗略略掩着,恍如雪絮压满了玉兰枝头,在这寒冷的冬日,显得格外清雅动人。
第22章 监视
锦书过去将金钗拿到沈兰面前,“难道是二公子?”
知道自家姑娘丢了金钗的,除了三位姑娘和二公子,再没别人了。
可昨日下了一夜的雪,二公子是怎么把这金簪从湖里捞出来的?她们就在这湖边住着,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呀。
沈兰心中亦是疑惑,她让锦书把这支发钗给自己戴上,趁着天色还早,便要去萧珏居住的如意馆。
到了如意馆外不远,只见院子里丫鬟婆子忙里忙外,就连大太太身边的桂妈妈都在那里,沈兰便没有过去。
见如意馆里出来了一个丫鬟,沈兰便让锦书悄悄过去问了问那位姑娘,不一会儿,锦书回来,“姑娘,看来那金钗确实是二公子去湖里给您捞出来的,思棋说,二公子昨夜湿淋淋的回来,如今受了风寒已病倒了,到现在还没退热呢。”
“大太太他们知道二公子是为我捞金钗而病倒的吗?”
锦书摇头,“应该不知,二公子昨夜是一个人出去的,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兰看着如意馆的方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回去吧。”
她是外客,不方便进去,萧珏这里有这么多人照看着,应该不会有大碍。
回了落雪斋,林妈妈已将早膳送上来了,沈兰没有什么胃口,只随口吃了些,便去了偏厢的小书房。
她让锦书磨墨,备了一张浣花纸,提笔开始写信。
看到沈兰写下“廉卿表哥亲启”六个字时,锦书的脸上也不禁溢出甜蜜的笑意,“姑娘可算想起来给表少爷写信了。”
沈兰心中对杜允有愧,她离开衡州府时曾给他去过一封信,告诉他自己会到上京定远侯府。
书不尽表,但她却也已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了他,可直至今日,也没有他的信送到侯府来。
沈兰知道,杜家人定不会同意她到上京来调查兄长之事,她心中亦有傲骨,所以至今也没有给杜允去信。
但今日,她忽然心慌起来,不禁想与杜允恢复联系。
书中她未再提及兄长之事,而是把自己的现状尽述了进去,又问了杜允安好,杜家老太太与两位夫人安好之类的寒暄之言,便让锦书把信送了出去。
上京与衡州府相距遥远,这封信落到杜允手中至少也要月余,但想到他收到信后给自己回信的样子,沈兰的心里又安定下来。
过了两日,萧珏已全然好了,又成了侯府里那个意气风发的二爷。
沈兰在醉花厅遇到了他,便去向他道谢。
萧珏却十分讶异,“什么?你的金钗捞回来了?”
看到萧珏的神情,沈兰心里也茫然起来,“难道不是二公子所做?”
“不是我。”萧珏坦白道。
那晚他的确去捞了,但是当时天又黑,他只能估摸个大概地方,忙活了半宿,什么也没找着。
“可二公子那晚不是落水受了风寒吗?”沈兰问道。
萧珏不禁脸上一热,颇有些不好意思,“那晚我是不小心掉到水里的,并不是去为你捞金钗,你多心了,若那金钗真是我捞起来的,我必定光明正大的给你送去,怎会偷偷摸摸的放到你的窗前?”
说的也是,若是萧珏,又何必偷偷摸摸放到她的窗前横生枝节?
那会是谁?
沈兰实在想不到。
“会不会……是大哥?”萧珏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猜测。
听到萧珏提起萧瑞,沈兰不由有些胃疼。
看沈兰的神色有异,萧珏越发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沈兰与萧瑞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那日在船上,他就看出不对劲。
“大哥他虽是武将,但心思十分细腻,也许是他注意到你的金钗掉了,特意给你捞了起来,毕竟那日,他也跳到了水里去救你……”
沈兰的脸色有些发白,她宁愿那发钗沉入湖底再不见天日,也不希望是被萧瑞捞起来的。
但是在萧珏面前,她并没有表现出对萧瑞的厌恶,“若是大公子捞回了我的金钗,我自会再去谢他。二公子,不知我能否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
沈兰轻轻咬唇,鼓起勇气道:“我想,见一见俞公子。”
这些时日,她与萧珏也算是渐渐相熟,那次的小小不愉快好似也消淡了下来。
她发现萧珏其实并不讨厌她,故而大胆请求。
兄长之事,想要更进一步,萧珏这里是最好的突破口。
毕竟,她绝对不会去向萧瑞献媚。
“你为何要见他?”萧珏并没有一口答应,反而反问她。
沈兰一时难言,她知道萧珏是个聪明人,上次向他打听陆言的事,她已暴露了许多。
果然,没等沈兰回答,萧珏便道:“是因为陆子先?”
沈兰沉默片刻,却还是点了点头。
“俞公子与我相交甚好,你觉得我不认识陆子先,他却会认识吗?还是说,你认为我是在骗你,想再找他求证?”似乎因为沈兰的不信任,萧珏心情不悦。
沈兰被萧珏质问的心生愧意,忙赔了个礼,“抱歉,是我失礼了,二公子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她默然转身,打算离开,但却难掩眸中的失落。
萧珏看到如此,心中不由一痛,终究,他叫住了她,“等等。”
沈兰回头看他,“二公子还有何事?”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但你绝不可把这些话与任何人谈起。”
“二公子的大恩,沈兰永世不忘。”
平素镇定自若的沈兰此刻竟激动地向他行了一礼,眸中充满了希冀与期望。
萧珏越发觉得难受,仿佛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他只好歪过头,不去看她,道:“陆子先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在哪儿?”沈兰忙问。
“我不能告诉你他现在的情况,但是,我可以给你吃一个定心丸。”
“什么意思?”
“你只要等着就好,什么也不用做,在定远侯府好好做你的教书先生,等到时机一到,所有的真相都会来到你面前。”萧珏终于又看向她,一字一句十分确信地道:“你会得到一切。”
“二公子这话,让沈兰更是如坠云雾了。”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请你原谅,我是为侯府着想,也为你着想。沈姑娘,你是有福之人,不要再去外面调查什么,那只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什么都不做,反而才会得到更好的结果。”
他说完这话,没等沈兰再问,便转身离开了。
但沈兰看他的神色,仿佛很是受伤,似乎刚才的那些,是他极不愿提及的事情。
从醉花厅回去,沈兰思索着萧珏方才的话,想要从中找出什么线索来。
正出神间,忽然感觉到一股压迫感,猛的停住身子,却已来不及了。
她撞到了来人的怀里。
耳边传来男子得逞的玩味的轻笑声。
沈兰一个激灵,忙后退了两步,抬眸看去,一下子望进了萧瑞那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沈姑娘怎的不看路,直撞到人的怀里来了。”萧瑞故意逗弄她。
沈兰脸色骤时难看,她冷淡地道了句“抱歉”,便要绕过萧瑞离开。
但萧瑞忽然抬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模样,像极了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
“大公子这是想做什么?”沈兰再次退后,抬眸瞪他。
光天化日,不远处还有来往的丫鬟婆子,她不相信萧瑞敢做出什么来。
萧瑞却是上前逼近了她,“沈姑娘避我如蛇蝎,可对蕴礼却颇为殷勤,不会是因为那日英雄救美,沈姑娘动了芳心吧?”
沈兰讽道:“大公子惯会以己度人,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龌龊,沈兰已有婚约,二公子亦光明磊落。”
她厌恶地扫了他一眼,转身从另一边的廊子走了。
直到离开那个园子,萧瑞也没再追上来。
沈兰心下明白,这金钗之事,与萧瑞定没有关系。
以萧瑞的性子,若他真的捞到了金钗,方才定会说些什么,但关于金钗之事,他却一个字也没提。
而且,沈兰觉得,萧瑞捞到金钗之后,也不会乖乖地放到她的窗前,他一定会借金钗再找她的麻烦。
不是萧珏,也不是萧瑞,会是谁呢?
沈兰不由又想到那晚那个在林子里一闪而过的身影。
难道,会是他吗?
她越想越觉得是他,可若真的是他,岂不是代表着那人一直都在她的身边监视她?
沈兰又想起萧珏所说的话,心里更加迷雾重重。
兄长、陆言、容雅……礼部尚书府。
沈兰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一条新的线索。
十月十五,沈兰前去了吉祥寺,依例为爹娘兄长上香祈福。
午间休息时,吉祥寺的小和尚送了斋饭过来。
沈兰已见过他多次了,之前她每次过来,都是这个小和尚来给她送饭。
“小师父,请问怎么称呼?”
这还是沈兰第一次与他讲话,那小和尚抬头看了沈兰一眼,又害羞得低下头去,“贫僧法号,悟智。”
吉祥寺是上京城香火最盛的寺院,常来上京的世家贵女很多,但亦少有沈兰这等绝色。寺里如他这般年纪的小和尚,都在暗地里悄悄的议论,说她像天上下凡的女菩萨。
每次来给沈兰送斋饭,小和尚都暗叹自己运气好,被师父安排了这么个伙计,能距离沈兰如此之近,其他的小和尚都只能远远的看一眼,不敢惊扰贵客。
“悟智师父,不知可否请你帮我办一件事儿?”沈兰轻言细语,刻意压着声音,不想被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但她这样的轻柔语气,落在小沙弥的耳中却不由让他心跳如鼓,他半点也不敢抬头看,“女施主有话尽管吩咐,贫僧一定做好。”
沈兰给锦书使了个眼色,锦书从袖口拿了二十两银子来,塞到悟智小师父的手里。
“小师父,我听说上京世家中的女眷都爱来吉祥寺上香,有的一年一来,也有的如我这般每月都来,不知你可知礼部尚书府里的姑娘都是什么时候来上香?”
悟智忙道:“上京世家都有各自供奉香火的寺院,礼部容家不在我们吉祥寺,在东城外的白云寺,但上香的时日贫僧却是不知。”
“那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下次我来的时候你再告诉我,你放心,我定有重谢。”
“女施主客气了,您是我们寺院常来的香客,这点小事,哪还用得着谢礼?贫僧必定帮您打听妥当。”
能和沈兰这样的漂亮姑娘多说两句话,小和尚便已很开心了,就算没有谢礼,他也愿意帮她这点忙。
沈兰想到自己如今被人监视着,不由又嘱咐了句,“此事你知我知,切莫再让别人知道。”
第23章 恶心
十月二十,黄道吉日,荷叶巷内张罗起了喜事。
梅绫心里并不真正情愿,但在许漟与爹娘的安排下,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
此刻看着镜中浓妆艳抹的女子,一时间竟认不出是谁。
她从未做过如此浓烈的妆扮,恍如一株染满鲜血的蔷薇,在做最后的盛放。
“绫娘,今日身子可好些了?”梅母进了屋里,见梅绫穿着大红喜服坐在妆镜前发呆,关切的走到她面前。
梅绫这半个月来都一直觉得不舒服,动不动的便觉得恶心,身子也懒怠没有精神。
梅母一开始还担心梅绫是不是怀了萧瑞的孩子,想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但梅绫却拦住了她。
上次落胎,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大伤了身子。
大夫说,她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
梅绫想把自己已不能生育的事告诉许漟,可这些时日他对她那般温柔,她一直没舍得,也没脸说出口。
就这么拖着,拖到了今日。
她心里越发慌张,没有底气,恍如踏入了一个挣扎不开的漩涡里,只因为贪恋着许漟的那些许美好,便把他也拖了进来。
她觉得她很卑鄙。
但想到自己也只是个妾,将来许漟也可以再娶他人为妻,她又觉得自己贪恋这一点点的美好算不上十恶不赦。
“我没事。”浓烈的妆容将梅绫的真实情绪深深的掩藏起来,她对梅母扯出一抹笑脸来。
母女连心,梅母又怎会不知梅绫此刻的痛楚,她心疼地将女儿抱到怀里,“绫娘,娘知道你心里对许漟有愧,可事情已经这样了,许漟自己都不介意,你也别再往心里去了,只要你们能过得好,爹娘以后会想办法补偿他。”
梅绫本将这些深藏在心里,梅母一提,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别哭,今天我们绫娘是新娘子,一定得漂漂亮亮的。”梅母忙拿帕子去给梅绫擦眼泪。
梅绫握住她的手,将自己脸颊贴在她的掌心里,恍如初生的婴儿贪恋母亲的温暖,她的眉眼也变的温柔,那双水灵灵的杏眸又恢复了几分光彩,“娘,我会重新开始,从现在起,再重新活一回,不负此生。”
因是纳妾,他们在京城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梅绫与许漟的婚事办的极为简单。
到了黄昏吉时,他们一起拜过天地,一起吃了顿丰盛的酒席,这婚,便算是成了。
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家里到处张挂着喜字红绸,洞房里燃着龙凤花烛,亦是迎娶正妻之礼。
晚间,两个长辈自然不好意思闹新房,将梅绫与许漟送到房内,他们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洞房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梅绫蓦的紧张起来。
她虽之前做过萧瑞的姨娘,但却是被强取豪夺,每次她都是拼命挣扎、反抗,如今要与自己的心上人温情脉脉,她竟是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怎么应对。
她又想起自己身上被萧瑞折磨的伤口,尤其是那个地方……
许漟会不会嫌弃她?
梅绫坐在铺着“早生贵子”的红锦花被上,头上顶着大红盖头,并不能看到许漟在干什么,她只能看着自己喜服的裙摆,默默绞着手中的帕子。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梅绫听到门栓扣上的声音。
而后,他倒了两杯酒,走到她这边,递给了梅绫一杯。
梅绫伸出纤白的手接过,脸色已是绯红。
这是……交杯酒吧?
正当她想着要如何与许漟喝下这杯交杯酒的时候,却听到许漟竟将他的那一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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