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没想到萧瑞竟然从来没有碰过楚惠,而楚惠却又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她晕晕乎乎的,又路过了翠玉轩。
看着月洞里黑黢黢的厢房,一时不由得停下脚步。
忽然,她又想起那日自己被人打晕了送到翠玉轩里,那浓烈又怪异的香味……
已经过了那么久,就算当时遗留下什么东西,也一定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沈兰转身想走,但心里又隐隐抱有一丝希望。
那么浓烈的香味,萧瑞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会不会让人查过,或者把那些香料的残渣保存下来了呢?
萧瑞如今在褚县,这里往日除了几个丫鬟来定时打扫,早已没有人在。
一生起这个念头,她就走不动了。
沈兰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便悄悄的进了翠玉轩里。
这里她也是熟门熟路了,正房的房门是虚掩着的,竟没有锁上,她心里更觉得庆幸,悄悄溜进了屋子里。
暖炉果然已经被收了,毕竟现在已经三月份,天气早已经转暖,早就用不上了。
她到偏厢的桌案前翻找,看到桌上放着不少卷宗,草草掠了一眼,沈兰便开始打开下面的格子。
格子里是萧瑞的印章和一些信件,沈兰自没有偷窥那个变态的兴趣,直到翻到第四个格子的时候,她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味,那香味混着一种黏腻恶心的感觉,让她几欲作呕。
格子里是一个青色锦囊,香味就是从锦囊里传出来的。
沈兰欣喜不已,没想到她只是抱着一线希望过来,竟然真的找到了。
而且这个香料果然如玲珑所说,味道淡去之后,便生出一种黏腻的不适感,她几乎可以确定,这种香料和礼部尚书府水榭的那种香料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她激动的身体都有些颤抖,来上京这么久,她终于有了进展。
沈兰忙伸手,要去拿那个青色锦囊,却忽然听得“呼”的一声吹气,一根手指般粗细的火折子在她面前亮起。
“是不是太黑了,需要打个火吗?”
她惊恐地看去,萧瑞拿着火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他似乎极想保持那善解人意温润有礼的模样,但沈兰看去,还是被他那阴森的表情吓到了。
“啊唔……”
她下意识地尖叫,但刚发出了一点声音,就被萧瑞捂住了嘴巴,压到了地上。
“嘘,小声些,要是让人听到奇怪的声音闯进来,看到你这位侯府女先生在我房间里,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沈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有些慌乱。
她生平第一次做偷鸡摸狗的事情,竟被逮了个正着。
萧瑞松开了她,饶有兴趣地从格子里拿出那个青色锦囊,“怎么?对这个有兴趣?”
“我只是想知道,那日是谁害我。”沈兰道。
萧瑞轻笑,“你查不出来,放弃吧。”
他语气十分笃定。
“你查过?”一瞬间,沈兰竟对这个男人抱有几分希望。
萧瑞悠然道:“我是查过,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沈兰嘴角抽了抽,果然。
“把这个香料给我。”她道。
萧瑞得意地笑出声来,“沈姑娘,我之前教过你怎么求我。”
他那神情,一下子和几个月前在吉祥寺中沈兰的记忆重叠在了一起。
那日,他说,“取悦我,我就把真相告诉你。”
真让人恶心。
沈兰厌恶地推开他,转身就要走。
萧瑞抓住了她,又把她摁了回来,“对你来说,我萧瑞的房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沈兰瞪视着他。
萧瑞牵起沈兰的手,把那个青色香囊放到了她的掌心里,“这是上京西市黑玉巷里才能买到的南疆料子,这么一点儿,售价一千两银子,告诉你吧,这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东西,你的身价还挺高的。”
“南疆料子?一千两?”竟然有人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来害她?
“这料子药性极烈,你最好不要随身带着。”萧瑞说着,颇有些得意,“你应该庆幸那日遇到的是我,如果是别人,你绝对逃不掉。”
沈兰冷笑,“难道我还应该感谢你?”
“那当然。”他理直气壮。
沈兰气笑了,一把推开萧瑞,拿着料子便要走。
这次萧瑞没有拦她,起身悠然地靠在桌案旁,“幕后之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沈姑娘,我好心劝你,别再继续往下查。”
沈兰握紧手中的锦囊,回眸看向他,“你要是不想我调查,为何还要把这残渣给我?”
“我这不是让你自己选择吗?瞧,我多尊重你。”他玩味地笑。
“你是觉得招惹不起幕后之人,自己不敢调查,可又想知道是谁,所以想让我去查,对吧?”沈兰嗤笑,“你真是个十足的懦夫。”
他挑眉,厚脸皮地道:“这叫智慧。”
沈兰再不想理会他,迈步就要出门。
“对了,沈姑娘,以后偷东西的时候眼睛放亮点儿,我这桌子上的卷宗一看就是刚带回来的,你竟丝毫没有警觉,真是蠢的可爱。”他语气戏弄地道。
沈兰气结,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直接走了出去。
第41章 命运
次日,沈兰以要去见永安公主为由向大太太告了假,一出侯府,便让苏福赶往东郊容家庄。
马车里,她紧紧攥着装着青色锦囊的盒子,纤长的指尖都摁的发白。
刚进了容家庄,不同上次来的寂静,这次竟是闹哄哄的,她们在不远处停了马车,沈兰与锦书下来步行过去。
前面是一个白墙青砖的大宅,大宅门前的空坪此时挤了几十个村民,还有两排身着红色军服的官兵。
“哎哟,死的真惨啊,我刚才看到那脖子被抹的跟杀鸡似的,血流了一地。”
“这是玲珑他们一家子吧?不知道倒了什么霉,一家被赶到这里守庄子,竟还被人给杀害了。”
“是啊是啊,听说是她没伺候好容家大姑娘,受罚到这里来的,你说会不会是容尚书派人把她杀了的?”
“这怎么可能啊?容尚书要是想杀她,就不会把她全家赶到这里守庄子,在本宅那边就处理好了。”
“……”
围在外面的人议论纷纷,沈兰却是听得面色惨白。
玲珑……死了?
明明昨日她还见她,怎么今日竟死了?
她下意识地想冲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身体刚一动,就被锦书拉住了。
“姑娘,咱们不能过去,扯进命案里就麻烦了。”锦书紧紧抿着唇,眸中泛着泪光,她亦在强行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保持理智。
沈兰拳握掌心,指尖紧扣,几乎掐出血来。
不一会儿,几个官兵抬着尸体出来,一共有六具,里面甚至有七八十岁的老人,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昨日鞭打玲珑的那个男人也死了,还有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最后一个,是玲珑。
她被抹了脖子,哪怕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此刻被抬着出来,血液也从伤口里哩哩啦啦地涌出来,在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断断续续的渗人血迹。
她的脑袋无力地倒在一边,青丝染满了血,亦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昨日那一双明亮可爱的杏眸此时一片灰败,一滴鲜红的血在她的眼角晕染开,恍如泛出血泪。
周围的百姓都被这渗人的场面吓得脸色惨白,纷纷往后退了好几步。
沈兰强忍着眼泪,却还是没能忍住,涌出的泪水从脸颊滑落下来。
“是我害了她。”
如果她没有来找玲珑,也许玲珑就不会死。
她没想到,那幕后之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杀了玲珑一家六口。
“姑娘。”锦书忙握住沈兰的手,将她那几乎掐破掌心的手指拨开,心疼得攥在手心里,捂热那彻骨的冰凉,“不是你的错,这样狠毒的坏人,不把他抓出来的话,会死更多的人。玲珑姑娘的死是恶人所为,姑娘别为难自己。”
沈兰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玲珑那含着血泪的眼睛好像一直在望着她,让她不寒而栗。
那些官差把尸体装在一辆牛车上,带回府衙。
此刻,那进入宅中调查的官员也带着人走了出来,看到那人,沈兰顿时瞪直了眸子。
萧瑞!
竟然是他?
但很快,沈兰又反应过来。
萧瑞身为上京北部都尉,负责京畿安全,京郊出了这么大的血案,的确是在他的管辖范围。
他此刻手上也沾染了不少血,用帕子随手擦拭了,走到马前,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
萧瑞正要下令走人,目光忽然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沈兰。
他居高临下,把她看得一清二楚,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一抬手,带着手下纵马离开了,只留了少数的几个官兵封锁现场。
萧瑞的目光让锦书不适,她扯了扯沈兰的衣服,小声地道:“姑娘,咱们也走吧。”
尸体已经被带走,沈兰没办法进里面调查,只能与锦书一起回到马车上。
林妈妈好奇地往那边看,“姑娘,那边出什么事了?”
没等沈兰开口,锦书便连忙道:“那边死了人了,看来今天不宜出门,咱们赶紧回去吧。”
说着,她忙拉着沈兰和林妈妈一起上了马车。
一路上,沈兰一句话因为没有说,她一直看着窗外,垂眸凝思。
直到马车快要进城的时候,沈兰才道了一句,“停。”
苏福应声停了下来,沈兰抱着那个装着锦囊的檀木盒子下了马车,走到了护城河边。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把那个檀木盒子扔到了河水的中心,“咕嘟”一下,便沉了下去。
“姑娘,你这是……”锦书看沈兰如此,心里不由有些担心。
沈兰却极其平静,道:“我没事。”
她终于明白了,凭借现在的自己是不可能与那幕后之人对抗的。
只有拥有与那个人同等的力量,兄长的案子才能继续查下去,否则只会连累更多的人伤亡。
在那之前,她必须蛰伏。
回到侯府,沈兰又拿出了永安公主送给自己的那些策论和文章,越发潜心的研读,再也不想兄长之事,再也不想那幕后之人。
四月十六,殿试大举。
四月十八,金榜落下。
萧珏被点为探花,一时风靡整个上京,街头巷尾无一不是在谈论这个十四五岁的侯门公子,万千闺阁少女无不向往这位翩翩少年郎君。
侯府欢天喜地,一整天迎来送往,宴席不断。
但侯府里最高兴的不是萧珏,亦不是大太太、老太太,而是萧贞。
玉淇院内,萧贞看着府上小厮抄录回来的金榜,唇角的笑意掩藏不住。
“他是状元,小桃,他果真没负对我的诺言。”
一旁的小桃亦是欢喜不已,“还是姑娘眼光好,当时他还只是个普通举子,但您一眼就看出他将来会是个状元郎君。”
“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只觉得以前吃的所有的苦都值得,老天爷终究没有亏待我。”萧贞说着,眼眶不由微微泛红。
“姑娘这是要苦尽甘来了。”小桃笑盈盈的凑上来,“想来俞公子很快就会来府上提亲了,大太太定不会拒绝状元郎做侯府的乘龙快婿,奴婢先恭喜姑娘了。”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姑娘!大喜事,状元郎来咱们府上向姑娘提亲了,大太太正见他呢。”
“真的?”萧贞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小桃更是高兴,“俞公子好快的动作,怕是刚游完街回了圣恩,便立刻赶过来了,可见他对姑娘有多看重。”
萧贞眉眼里皆是欢喜,眸中忍不住泛起泪花来。
此刻前院正堂内,却远没有玉淇院的欢喜气氛。
大太太看了眼堆放在院内的那一抬抬聘礼,脸色有些黑沉,她看向身着状元冠服的俞越,道:“纵是你考中了状元,也不该这般无礼,我们定远侯府难道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一未纳采,二未问名,这聘礼就送了来?事情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看我们侯府的笑话?”
俞越更加恭敬,卑身道:“学生不敢,学生倾慕府上大姑娘已久,曾在心中许下诺言,若能荣恩中榜,便来向大姑娘求亲,欣喜无状故而鲁莽,还望夫人见谅。”
“能得状元郎的青眼,是我们家大姑娘的福气,可是很抱歉,你来晚了,贞儿已许了人家,媒妁已定,不能反悔,就算状元郎你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也不能凭借一己之喜恶强拆女儿家的婚事吧?”大太太语气冷冷,完全没把俞越这个新科状元郎放在眼里。
俞越脸色煞白,着急地道:“什么?学生从未听说大姑娘已定下婚事。”
“婚约已定,只是还未纳征,故而没有消息传出。不知者无罪,我们自然不能怪你,但是侯府应不了你这桩婚事,请回吧。”
大太太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俞越本来得中状元,欢喜不已,谢了皇恩便连忙赶到侯府来求亲,他本以为事情必能成的,可没想到竟是一头凉水。
“夫人!”俞越不肯罢休,向大太太“噗通”跪下,恳求道:“学生是真心倾慕贞姑娘,求夫人成全,学生愿生死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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