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吗?你要是被抓走了,我可没法向她交代。”荼荼觉得自己身上有水剑和弗莱的标记,不管遇上树人还是心怀恶意的虫族都能顶一顶,这个树人看起来不是很能打的样子,那些人又是冲着她来的,还是一起比较好。
他是这么想的,不代表梅梅也是这么想的,在黑纹病的驱使下,她甚至觉得这只沙鼠怎么这么烦人,想一把掐死他,“我可以,你去那边吧。”她随手指了个方向,“我去另一边。”
说着不等荼荼反应就先走一步。
荼荼没有立即离开,站了好一会才摇摇头去找风瑟。
感觉身后的视线消失,梅梅再也按捺不住,头抵着墙大口喘气,枝蔓不受控制地伸出,爬向地面,爬向墙壁,最终爬到一双光洁的黑靴子上。
“看来没能忍住。”黑靴子抬起又落下,枝蔓蔓延的趋势停止,梅梅缓缓抬起头,露出充血的翠绿色眼眸,看起来就像两块被血色污染的翡翠,她恨声道:“你故意的!”
故意把他们一个个都引开,趁着她发病的间隙抓她回去。
赫利并不否认,“我至少让你送她走了。”
引走圣树果实后,祂其实就可以来抓人了,但祂没有。
“在外游荡得够久了,”赫利伸手,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松握住梅梅藏在体内的根,“该回去了。”
“不要!”回答祂的不是梅梅,而是小朋友气鼓鼓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疾风自侧面冲来,祂闪身躲过,手掌自然松开了梅梅。
眼前的白蛋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与前段时间挂在圣树枝桠上的果实无异,虽然提前知道这果实有着自己的意识,但前眼看到亲耳听到,赫利难免还是会感到惊讶,惊讶之余又觉得欣慰,或许这任圣树不会再像现任一般任性。
风瑟急吼吼地隔开梅梅和赫利,安抚般摸着她的头发,发现她身上的黑色痕迹又开始蠢蠢欲动,小翅膀一忽扇就要带梅梅走。
树人从四面八方涌出,阻住了她的动作。
“让开啊!”风瑟瞪着赫利。
可惜赫利不能透过蛋壳看到她瞪眼的样子,只隐约感觉到圣树果实心情不虞,看来就算圣洁的果实和黑纹病患者待得久了,也会产生情绪上的问题。
“很抱歉,恕我不能答应您的请求,还请您带着她跟我一起回去。”赫利平静道。
“你以什么理由让她跟你走?”七八岁体型的人类幼崽踩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赫利,神情中透着冷漠,“联盟的皇帝还轮不到树人祭司威胁。”
“联盟的皇帝?”对于忽然出现的仿生人,赫利并未表现出惊讶,祂品着这个字眼,忽然道,“不,她是我们的圣树果实。”
科林十指微张,赫利不松口,他打算在这里动手,无论如何不能让树人族带走他的陛下。从现有信息看,长老院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以前是,但在这个名为赫利的暴君的带领下也已经不是了。
“我并不想和联盟起冲突。”
“那你是想和虫族起冲突?”弗莱带着七冬和一队虫族战士出现。
赫利失笑:“看来还不到时候。”
祂带走了树人,临走前提醒他们说:“不想她死的话,最好送她去长老院。”
“不劳挂心。”弗莱须须飞了飞,从旁边捞出一只小沙鼠。
在一群大佬之中,小沙鼠也很无奈,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得,“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我还以为要死了呢。”
他和梅梅分开没多久,就感觉周围不对劲,跑回来时,梅梅已经被树人们锁住了,好在科林出现的及时。
“还不是他催得急。”弗莱指着科林道,“我还在拍卖行处理那只蜘蛛呢,就被喊过来了。”
赫利离开,梅梅的情况也并没有缓解,反而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头疼更严重了。
风瑟急得团团转,空中隐隐传来一阵歌声,她忽然静了下来,对啊,可以给梅梅唱歌,就是漂亮人鱼上次教的那个。
“美丽的鱼儿啊,不要向往海岸……”
她的歌声仍然不是唱出来的,而是自精神之中荡出来的,能够荡涤树人心中的焦躁不安,洗清他们体内的杂质,给予他们灵魂上的安宁。
此时赫利尚未走远,祂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在精神海洋之下似乎还隐藏了一道歌声,和果实发出的声音不停,它充满离别的苦涩与悲伤,诉说着生与死的情谊。
它来自遥远的天空,来自遥远的宇宙深处,是古老而又神秘的歌谣。
然而赫利并不关心,祂只关心何时能让那个不听话的树人回到长老院。
岁历仪式将近,祂的时间不多了。
风瑟也注意到了那道隐藏在自己的歌声之下的声音,她曾经听过,那是兰妲的声音。
漂亮人鱼也想要安抚梅梅吗?
风瑟眯了眯眼,等梅梅醒来她要告诉梅梅这件事。
然而来自天空与来自身边的两重歌声并未给梅梅带来更好的安抚,□□的气息在体内乱窜,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她还有话没有对风瑟说。
她用尽全力压抑体内的气息,断断续续地说:“不要……接触圣树,毁掉她……还有本体,那是源头,污染的源头……”
圣树果实也许因为诞生在紫星分支的缘故,并未沾染黑纹病,她圣洁如故,但若是接触到了绿星上的圣树本体,不知道还会不会如此,只有彻底毁掉圣树,毁掉污染的源头,圣树果实才能彻底地取代圣树,给树人带来新的希望。
梅梅并不想让风瑟被束缚在土壤中,所以只告诉她一半,树人的未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答应我……可以吗?”猩红彻底掩盖梅梅眼中的翠色,但风瑟依然能看到她眼中的恳切。
“好,风瑟会去的。”尽管不知道原因,但圣树为梅梅带来了痛苦,而且还会给其他树人带来痛苦,那么毁掉它吧,蛋蛋看向紫星正中央黑绿交加的圣树,心中小声道:对不起啦。
没关系。
什么?!
风瑟一惊,声音好像是从那棵圣树的方向传来的。
再次看去,圣树分支表层的黑色逐渐脱落,露出深绿本色,好像那场火灾并未给她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反而让她的气息更加内敛。
她伸出枝桠,对风瑟说:“回来,我的孩子。”
枝桠缠裹住风瑟,她没有挣扎,顺从地搭了上去,上面有妈妈的气息,她依恋地望着这只枝桠,随着枝桠收回。
“风瑟!风瑟!”
弗莱和那些虫族跟入了迷一样,怎么喊都喊不醒,就连科林都好像挂机了一般面对风瑟的拐走的场面无动于衷,梅梅根本还没从头疼中缓过来,只有荼荼不知为什么还清醒着。
眼见风瑟要被圣树拉走,荼荼急中生智跳起来叼住那根枝桠,誓要跟她共进退。
好在圣树枝桠没甩开他,反而把他跟风瑟圈到一起,塞进了一团绿色胶状物体中。
那东西黏黏糊糊的,却又透着温暖,给他的感觉就像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一样。
荼荼顾不上感受太多,捞起身边的蛋蛋使劲摇晃:“风瑟!醒醒!风瑟!”
“呼……困……睡……”摇了不知道多久,风瑟总算给了他点回应。
“别睡了,这里面不对劲!”
也许是荼荼的错觉,他在这团胶状物体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待得越久,他越困,风瑟还没喊醒,他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空间纽里的动静吵醒的。
荼荼迷迷糊糊地掏出腮帮子里的空间纽,刚一打开,一根小树枝就冲了出来,迫不及待地竖在胶状物体之中。
顿时给他吓清醒了。
没记错的话,那是他们还在沙漠里时捡到的。当时风瑟因为母虫消失很是消沉,跑到母巢附近,循着母虫气息找到了这根小树枝,让他好好保管着。
一直以来小树枝都没什么动静,怎么偏偏在这里出了问题?
荼荼满脑袋问号,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小树枝就像水一般融入了胶状物体中,他感觉困意更甚,眨个眼的功夫又睡了。
再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北风吹啊吹,吹动荼荼柔软的皮毛,将寒风送入他的身体,他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眼。
第一眼就是如蚂蚁一般微小的树人。
“我艹!这么高!”
第二眼是自己的脚下。
“我艹!空的!”荼荼扑棱几下总算落到了实处,可惜还没放下心来,又感觉自己脖子后头系了个绳子,不对,不是绳子,是树枝……
轻轻一拽,好像连着血肉,带的骨头都疼,荼荼不敢动了,四处张望寻找风瑟。
然后就看到庞大的树冠簇拥着一颗蛋,所有的营养都在向她倾斜,就连阳光都宠爱地落在她的壳身上,给予她温暖。
荼荼:“……”
他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这里不是紫星,紫星的云朵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晕着紫色,而这里的云朵白净柔软,和他的故乡的云朵一般。
不过这里没有沙漠热烈的温度,寒风刮过,似乎还有些冷,也许因为是清晨吧。
过了清晨,树下吵闹了起来,荼荼眼尖地从里面看到了自己认识的树人,那个科林口中的树人祭司!
他想的没错,来的正是赫利和长老院的人,他们在商议采摘圣树果实的事宜。
圣树果实回归圣树,岁历仪式是该继续进行了,让圣树完成她的换代,也为新的圣树留下必要的养分,让她安然长大。
第42章 岁历仪式(一)
圣树迭代并不是简单的种下果实, 等候果实生根发芽,而是要让果实吸收现任圣树的所有能量,完完全全地取代现任圣树的位置。
但在此之前,树人族要用合适的方式采摘下果实, 避免圣树灌注太多的营养进去, 从而导致正式取代时的能量供应不足问题。
在确认果实回归的第三天, 树人族就在祭司赫利的主持下, 完成了采摘仪式,同时采摘下来的还有一只小老鼠。
树人族也奇怪圣树上怎么会长出哺乳动物来, 而且还是会跑会跳的哺乳动物。
瞧着小老鼠颈后秃掉的毛和植物纤维的痕迹,赫利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先锁起来观察一段时间。”赫利下令道。
于是树人族的圣殿里多了个金属打造的笼子,来来往往的树人都有意无意地朝这些瞥来,好奇里面的小老鼠, 有的还大胆地伸出小枝桠逗他玩。
别说, 脸是真的好rua,让树人爱不释手。
在第三百五十六次被逗弄脸颊后,荼荼照着眼前这跟小枝桠吭哧就是一口,沙鼠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
弗莱和科林行不行啊,这都过去几天了怎么还不找过来,救他和风瑟啊!
树人族的圣殿又空又大, 尽管白天会有树人族在这里活动,但到了晚上, 树人休眠,这里就变成了无人光顾的死域, 连丝星光都透不进来,静得鼠害怕。
他在这里住了五六天, 实在住不下去了,可他又没有说不的权利,于是暗搓搓想着闹点事出来,好让这些树人给他换个地方。
眼前这树人就是他开刀的对象。
然而咬了两口,这树人什么反应都没有,荼荼抬眼瞪过去,看到了一双翠绿的眼眸,那是春天的新绿,能拂动沉寂的万物。
“你、你怎么在这?!”
“嘘。”梅梅抽出枝蔓捏住荼荼的嘴,小声问他,“她呢?”
她身上穿着圣殿侍从的衣服,但身高长相都和梅梅差距甚远,除了那双眼睛,荼荼若有所思,摇了摇头。
采摘仪式结束后,风瑟就被那个祭司带走了,荼荼也不知道她被带去哪里了,但有一点,她扒拉下梅梅的枝蔓,“晚上背对圣树的方向会有声音传来。”
晚上圣殿集体沉寂,不可能是树人发出的,荼荼猜测是风瑟发出的动静。
梅梅和他想到一块了,“我想办法去看看。”
晚上肯定不能去,太过安静的地方,不适合搞事,会引起注意。
当了三天侍从后,梅梅总算找到机会去荼荼说的地方看看。
那里是祭司赫利的卧室,梅梅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但以她侍从的身份没资格进去。
今天她收到命令,送些普通食物去祭司卧室。
梅梅端着温热的牛奶和从虫族烘培店买的小蛋糕,敲开了祭司卧室的大门。
这间卧室和普通卧室没有什么不同,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地面铺设着大理石,光洁得能反射出梅梅愕然的脸庞。
卧室是他们学习虫族的方式给自己建造的独立空间,可对于树人来说,天然的土壤才是他们最舒适的起居地,没有哪个树人会想脱离土壤,即便有卧室,他们也不会给卧室铺设地板,更不会采用岩石。
奇怪。
梅梅按捺下心中的诡异感觉,恭敬地缓慢地进入这间卧室,“您要的普通食物。”她对窗前的人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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