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我一直抱着洛洛,就好了。”他嘟囔着说。
沈熙洛眼底疑惑。
兰砚抱起她,离开了沈家府邸。
越往连绵山脉的方向,空气越是凄冷,兰砚紧紧地抱着沈熙洛,用内力护着她的体温。
沈熙洛攥紧兰砚的武袍,少年轻功掠动,山林越过,随着景物变化,沈熙洛的视线越发开阔,兰砚带着她,到了一处雪山,山峰上的雪百年不化,风清冷,足下的雪柔软。
兰砚抱着沈熙洛,踏上雪山的顶峰。
沈熙洛环着他的肩膀,在冷风中,娇丽的脸蛋染着薄红。
“洛洛,幽州边防皆已布置妥当。”兰砚启唇,少年皇帝眼中,带着灼烫的亮色。
沈熙洛的心砰砰跳动,无法言喻的热烈情绪在心胸中浮动。
从雪山顶峰往四周环绕,能将边疆的情况看得更加清晰。
长长的城墙巍峨驻扎,边境太平,防守坚韧。
“回宫后,年节会迎来五湖四海外族人的进贡,正式与燕朝议和。”兰砚拢了拢沈熙洛耳侧被风吹起的一缕鬓发,他笑道,“洛洛,届时,宫宴由你主持。”
“好。”沈熙洛抬眸,望着兰砚,露出笑容,“凤至,那些事情,我此前未接触,还请你多多教我。”
就像她教导懵懂的少年发现自己的感情一般。
他也会耐心地教导她。
少年皇帝与皇后,往后人生,将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燕朝将在二人的共同治理中,迎来前所未有的盛世。
*
又过了一些时日。
沈熙洛发现自己的身子没有太大的变化。
若说前些时候只是月份小,所以看不出什么,但随着时间流趟,照理说,应当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沈熙洛摸着平坦的腹部,感觉怪异。
她请来郎中。
幽州偏僻,医者要么是军医,要么就是幽州唯一一处医馆中的郎中。
军医对生产之事不精通,幽州的郎中比之较好。
此郎中绝非庸医,是正正经经的医者。
郎中为沈熙洛诊脉,神色困扰,“夫人的脉象确实与怀孕一般。”
“可能月份还不够,所以变化不大。”郎中道,“并非没有此种例子。”
毕竟还未到怀胎十月的月份,若不显怀,也许也是体质特殊。
沈熙洛自己也想不明白原因,她身体确实有些不适,郎中诊脉也是怀孕的迹象。
郎中如此说,那也许确实是体质特殊,所以暂不显怀。
郎中离去后,兰砚的指骨隔着少女轻盈的罗裙布料轻轻地揉了揉沈熙洛的腹部。
“洛洛觉得有不妥的么?”兰砚望着她。
沈熙洛眸色茫然,忽然道,“凤至,若是我没怀孕,却有这些迹象,那到底是为什么。”
沈熙洛容色担忧,“难道是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么。”
兰砚心神沉下。
“洛洛,别怕,不会有事的。”他眼眸无害,柔柔地吻过她的脸颊,心底暗意翻涌。
若当真有什么,那他会用内力为洛洛续命,无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很快,长安皇宫太医院的医者,在皇上的催促御旨中,匆忙赶往幽州边疆。
虽然沈熙洛觉得奇怪,但她的身体除了有些怀孕的迹象外,无甚问题。
也许如郎中所说,只是不显怀。
等月份足了就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兰砚对沈熙洛越发黏人,几乎寸步不离。
少女往往招架不住他的诱惑,被他吻住唇瓣,缠绵半晌。
每到夜晚,兰砚都会在沈熙洛睡着后细细地探查过一遍沈熙洛的脉象,他眉宇紧蹙。
洛洛的脉象确实是有孕。
到底为何......她没有显怀。
天亮时分,兰砚在沈熙洛面前的神情毫无异样,如往常般,轻轻抚摸着她的腹部,关心地侍奉着她,还乖顺地应下共同商议孩子名字的事。
沈熙洛找出了许多书册,用来为还未降生的孩子取名。
只是,名字还未取出,幽州边境传来蛮夷残部作乱的消息。
原本,蛮夷在上次的大战中失去了大王,气数殆尽,且兰砚暂时留在边疆,蛮夷人畏惧颜尚将军,不敢扰乱燕朝疆土。
但这支蛮夷残部,不知为何,气焰嚣张,屡次骚扰幽州防守,残部的头领毫不畏惧生死,且精通兵法,了解燕朝人的作战方针,这般下来,竟真的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眼见幽州的防守线将被突破一道口子,颜尚将军率兵镇压。
幽州城门。
沈熙洛目送兰砚带军离开。
少年身份已然暴露,他不再戴那张修罗鬼面具,银甲泛着凛寒冷光,他眉宇锋利,下颌线俊朗,瘦长的指骨拉拢缰绳,手背泛起筋络,他回眸,望见城墙上娇娜俏丽的少女,对她露出笑意,野性肆意。
过多的不舍已在帘帐中彻夜叙谈。
战旗扬动。
少年率军离开,马蹄阵阵,巍峨高亢,意气风发。
沈熙洛久久站在原地。
“妹妹,回府吧。”沈子骞穿着军营官吏的衣衫,前来劝说沈熙洛。
“只是一支残部,过不了几日就能剿灭。”
沈熙洛捂着心口的跳动,垂着眼回到沈家府邸。
那支蛮夷残部透露着怪异。
她总会担心。
夜晚,她望着升起的月色,思索许久。
过了几日,蛮族残部被剿灭的消息被军中信使带回幽州。
“不过,那头领逃走,颜尚将军去追了,还未归来。”信使道。
将士们士气昂扬,“颜尚将军威武,绝对能将那头领活捉!”
少年能在千军万马中取走蛮夷大王的首级,何况一个落荒而逃的残部首领。
沈熙洛从旁侧军帐中走出,这些日子,她以沈子骞妹妹的名义,在军中帮忙行医,听到将士们的话语,她抿了抿唇。
无论少年是否强大,她始终担忧他的安危。
第二日,兰砚还未归来。
然战场上猎敌,本就如野兽伺机捕猎,少则几日,多则数月,军营中派出了士兵前去支援,除此之外,也无法做太多的事情。
颜尚将军武功高超,他的踪迹,常人难寻。
沈熙洛心神不宁,她的身体仿佛与远去剿敌的少年带着牵扯。
她日日夜夜,思念少年。
又过了几日,沈熙洛提出要去寻兰砚。
“妹妹,不可。”沈子骞坚决阻止,“现在士兵都寻不到他的踪迹,你还怀着身子,若去寻他,恐怕危险。”
沈熙洛脸色微白,她认真看着沈子骞,凝声,“阿兄,我的夫君音信杳无,我难道不应该去寻么?”
“在我有着身子的情况下,倘若他出了什么意外,那我更加承受不起。”
她态度坚决,倘若沈子骞制止,就绝食以对,沈子骞不忍,只好放妹妹去寻兰砚。
兰砚是一国之君,幽州军营的士兵察觉不对,也慌里慌张派大军去寻。
然边疆四野茫茫,有沙漠,雪山,绿洲......太多的地势,错综复杂,难以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人的踪迹。
沈熙洛带着一队人马,如命中注定般,她找到了兰砚。
她的心魂,身体,仿佛能够感知到他的所在。
茫茫雪山,沈熙洛的狐裘衣角在空气中扬动,她眼睛通红,在一处雪山沟壑间找到了兰砚。
少年闭目栖于雪中,身上都是血,他的手冰冷发僵,紧紧攥着一支青玉簪和剑穗,在他的身侧,一柄薄剑穿透了一人的头颅,那人的尸身不再,唯有头颅。
沈熙洛惊慌拂开他身上的雪,眼中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少年的面颊,一滴一滴,滑到他的颈窝,呼唤他的灵魂。
“凤至!”她哭泣着。
兰砚的指尖轻轻颤动。
少女的呼唤声,仿佛阿鼻地狱中的幻梦。
他缓慢的,用最后的力气睁开眼,望见沈熙洛。
少年的桃花眸,迸出清亮灼热。
兰砚忽然笑了一下。
“洛洛,你救我吧。”
紧接着,他终究力气用尽,昏昏沉睡而去。
茫茫雪山,他本以为,自己犯下杀孽无数,将在此偿还。
在风雪中,生来就无情无心的兰砚却在想,还好,他知晓了洛洛未真正怀孕。
若他不在了。
那她可以没有牵挂。
在伤心随着岁月流淌消失后,迎向崭新的人生。
“......”
兰砚在沈家府邸中醒来。
少女卧房中罗香旖旎。
怕他在雪山中待那么久身体冻坏,沈熙洛在屋中点满了温热的火炉。
药香苦涩,在空气中弥漫。
隔着朦胧影影绰绰的帘帐,兰砚望见少女一袭月白裙裳,腰肢纤细,眉目妩媚风流,她端了药碗,叠着帕子,正要如前些日子般,为沉睡的少年喂药,却听到一声清澈、干净的呼唤,“洛洛。”
沈熙洛手指颤抖,药碗砸在地面,溅脏了她的月白衣裙。
她毫不在意,猛的撩开帘帐,与少年蛊惑的桃花眸相视。
“洛洛,我让你等久了,你惩罚我,好么。”他祈求说。
沈熙洛眼角发红,她扑哧笑着,抱住兰砚,低声,“好。”
“凤至,我会一直对你负责。”苦涩药香中,少女一点点,弯起眼睛,轻轻道。
兰砚昏迷的时候,长安来的太医快马加鞭,踉踉跄跄地到了幽州。
在沈熙洛的催促下,他们先马不停蹄为皇上开药,然后秉承此前皇上的谕旨,为沈熙洛诊治。
毕竟是皇宫中的太医,知晓许多辛秘,且有此前为兰砚试药的太医在。
沈熙洛得知了她并未真正怀孕,而是此前兰砚体内蛊毒未完全退散,少年对身体的不适压制自在,但服了解药散功后,其实蛊毒还未完全消散。
而蛊毒随着水乳交融,渗入到沈熙洛的体内。
蛊虫之间天生带着联系,沈熙洛是女子身,种种阴差阳错,便浮现了怀孕的迹象。
待时日流转,来年春日,蛊毒会自动全然退散。
沈熙洛从太医口中知道了原因。
兰砚则在追杀被蛊毒所控兰承的过程中,猜到了。
“若非这蛊毒,恐怕我找不到你。”沈熙洛满是后怕,她换了新的罗裙,娇艳美丽,拿着瓷勺为兰砚一口一口地喂药。
喂完药,兰砚黏人地要亲吻沈熙洛,沈熙洛却制止他,她语声认真,“明和郡王此前竟然未死,也许,他还留下什么党羽在,一定要先彻查。”
当到雪山看到兰砚身旁的首级时,沈熙洛心中划过诧异。
竟然是明和郡王兰承。
“他本是筋脉具断,时日无多的废人。”兰砚摸了摸沈熙洛的腕骨,摩挲着,“只是他用了南疆人留下的蛊毒,他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子,成为了没有理智的疯魔之人。”
兰承对兰砚的仇恨巨大,所以支撑着他,率领着蛮夷残部袭击幽州。
兰砚追杀兰承时,因为兰承所中蛊毒让兰承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疯魔之人,且蛊毒让兰承在血肉不分离时永远地维系着生命,所以追杀困难。
最后,兰砚砍了兰承的头颅,又担心早已是行尸走肉的兰承因为蛊毒卷土重来,所以带着他的首级远离他的尸身,然少年内力耗尽,伤痕累累,倒在雪山中。
是洛洛,找到了他,救了他。
“......”
兰砚的身体恢复快,醒来后没过几日,他就如往常一般了。
幽州沈家府邸门口,车马将要启程。
沈熙洛对沈子骞盈盈一拜,“阿兄,后会有期。”
若菱站在沈子骞身后,怀中抱着一个狸奴,不忍看着沈熙洛离别。
沈子骞催促沈熙洛赶紧与她的夫君离开,沈子骞对于皇上兰砚分外头疼。
见阿兄的烦闷模样,沈熙洛扑哧露出笑容。
她登上马车,兰砚的手捞住她,将她抱在腿上。
少年眉眼俊俏,呼吸灼热,拂在沈熙洛的肌肤上,激起阵阵颤栗。
他的指骨揉弄她的耳朵,唇瓣贴在她的唇上,蹭来蹭去。
沈熙洛主动压住他,将舌尖推进去。
车马启程。
鸾铃响动。
沈熙洛撩开车帘,看向愈发渺小的沈家府邸,直至幽州在身后远去。
沈熙洛放下帘帐,长长地舒口气。
太平盛世中,别离的人,终归会相见。
沈熙洛抬起的指尖下意识摸了下腹部,接着,目色略微怅然。
若怀了孩子,虽然未做准备,但心底总是带着期待。
这时,兰砚的大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抚摸少女腰上的肌肤。
“洛洛,以后会有的。”兰砚翕动睫羽,温柔地吻了下她的唇。
沈熙洛别开脸,她有点狐疑地望他一眼。
“凤至,我为何觉得,你好像没什么失落的。”少女带着不依不饶。
兰砚垂下睫羽,眸色覆盖深意。
他低哑道,“我所爱的,唯有洛洛。”
所以,无论她是否有孕,他都只喜爱她。
若她有孕,他会随她一起欢喜,期待她与他的孩子。
归根结底,是一种爱屋及乌。
若孩子会为洛洛带来痛苦,那他就会想方设法克制着,从源头上不让她拥有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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