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答应了武萱萱,也不好再去喊辛易晴来问话,暂且不提。
为了让家长没有那么多机会关注学生成绩,王海通常只把期中期末的两次成绩公布到家长群里面。
可现在问题来了。
年级主任刘范林刚发了通知,要求各班主任一定要把成绩通知到位,然后截图发到教研群里面。
王海想骂人,这都是什么奇葩又离谱的要求啊?也不知道年级主任脑子里是不是灌了水。
第一句话他能理解,可是他真搞不懂为什么要截图,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王海纠结许久,确定自己没有办法不执行。
叹了口气,他对着成绩单拍了两张不太清楚的照片,发送到家长群。
“叮——”
王海点开新消息,当即就气得黑了脸,没忍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沈鹤眠刚下课回到办公室,无端被吓了一跳,她“哎呦”一声,问:“这是怎么了?”
王海调理了一下心情,说:“没事儿,看到一个气人的新闻。”
“悠着点。”沈鹤眠坐到自己办公桌前,笑着说。
王海摆摆手,低下头把自己刚发的两条消息撤回,重新拍了两张清晰的发进去,然后无奈地按照刚才收到的新消息上面的指示,把刘范林拉进了他们班级群。
想了想,他又心虚地刻意重发了一遍成绩单。
大约十分钟后,他收到了李婉柠的消息,问他现在是否有时间接听电话。
沉默片刻,王海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
16班教室。
张鑫从厕所回来,问孙不言要了张纸,一边擦手一边神秘兮兮地说:“猜我刚在厕所听到啥了?”
桉贤一高实行全封闭式管理,哪怕是教师子女也要求住校,并且严禁学生带手机,抓到以后直接劝退,是以这群学生的消息来源只有两种途径。
其一是本班任课老师直接通知或含糊透露,其二是在厕所、食堂等人多的地方道听途说。
一般情况下都挺可靠。
武萱萱应声抬起头,问了一句:“啥?”
张鑫:“范进下猛药了,要让每个班的班主任都安排学生家长过来陪读,一星期来俩!”
范进是他们给刘范林取的外号。
这消息一出来,孙不言的笔啪嗒一声就从他手里秃噜了出去,他无语至极地吐槽:“怎么天天搞事情啊!”
张鑫撇了撇嘴,“谁知道呢,咱们摊上范进算是倒大霉了。人家高三的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咱现在还是高二,有什么必要搞这些啊!”
辛易晴听他说完,也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了这件事。
刘范林确实干过这种事,但是时间不长,因为太难推行。毕竟大家都忙得不行,哪有能整天在这里陪读的家长啊!
总不能辞职就为了自己孩子上学吧?
整个桉贤也找不出几个有这种底气的家庭。
明面上抗争或者表示否定,大部分家长也都不敢,于是就只能感恩戴德地一边表示诸如“感谢学校为孩子们的学习尽心尽力”或者“老师们都辛苦了,也确实是应该让我们这些家长出出力气了”之类的话语,一边安排出来时间过来陪读。
刚开始的时候家长们还算是配合,顶多是课堂上无聊极了犯犯困,但也就只有这一点违反了课堂纪律。
可是到了一周的最后两天,他们一节课能出去接最少一次电话,非但不能达到刘范林想要的督促效果,反而还扰乱了课堂纪律。
仔细一问,这电话也不是家长们想要接的——领导打电话他们能怎么办?
于是陪读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但是现在即便是带着结果看题目,辛易晴还是要骂一句“有病”!
尤其是刚参加过工作、面对过奇葩领导以后,辛易晴对此更是深有感触。
她忿忿不平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地说:“范进脑子进水了吧!整天都想的什么鬼点子,就想着这样可以让家长配合他工作了吧,怎么不想想家长还有自己的工作!”
何昭昭扭过头,小声说和道:“范进也是为了咱们好,想让咱们成绩提高。”
“希望学生成绩提高,他可以有很多种方法,让家长过来陪读是最不应该也是效率最低的一种。”辛易晴问她:“你知道你家长在后面你还能好好学吗?”
何昭昭犹豫一下,“啧”了一声,说:“不得劲。”
辛易晴又问另外三人:“你们知道后面坐着个同学的家长会是什么感觉?”
张鑫苦着脸,说:“……我会担心不知道哪天那里坐的就是我爸。”
孙不言笃定又悲愤地说:“我绝对会分心,浑身刺挠。”
武萱萱想了想,说:“我对这些倒是无所谓,就是觉得不应该这样,老师和家长所担任的社会角色和针对某个学生的责任归属划分虽然有相通,但并不是完全一样的。”
“对。”辛易晴说:“本来老师和家长就应该是平日里各司其职、偶尔一些事情上互帮互助的关系,现在怎么整得好像老师就是要比家长高一级?他们可以是单方面尊重的关系,可以是陌生人的关系,就是不能是现在这样一方处于绝对明显低位的关系。都是没有话语权的悲催打工人,大家都是普通人。”
“这样很奇怪。想想我爸妈那么大年纪了还得为了我在老师面前小心翼翼我就难受。”顿了顿,孙不言义愤填膺补充一句:“尤其我还没犯错!凭什么啊!”
何昭昭弱弱地说:“但是我们更没有办法。”
张鑫欲哭无泪,“而且我觉得,我爸估计还挺愿意的。”
孙不言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给你爷和你奶打电话,让你爷你奶抽他!让他支愣起来!”
张鑫险些咬到自己舌头,“我爷我奶会比我爸还愿意你信吗?”
众人齐声感叹:“唉……”
武萱萱:“烦死了!”
辛易晴:“破事儿真多!”
忽然,张鑫提议:“不然我们抗争吧?”
武萱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没等你抗争成功呢,你爸就过来抽你了,然后再乐乐呵呵地坐后面煎熬地陪读一个星期。”
张鑫:“……算了。”
何昭昭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还是没有办法。”
辛易晴努力回忆了一下,在记忆中搜罗关于这件事的前后始末。
如果她没记错,王海对于这件事情其实挺有意见,所以他们班学生家长过来陪读的时候,王海脸色格外得臭。
印象中,孙不言妈妈好像就来过,之后还问过孙不言,你们班主任平时是不是天天骂你们,依据的就是那段陪读经历。
最后也是王海率先提出这样不行,罗列出来一连串家长陪读带来的消极影响,然后和沈鹤眠一起,先兵后礼,先硬后软,哐哐当当在刘范林办公室闹了一通。其他一些班主任听说以后,也过去有理有据地嚷嚷了半天。
一群人把刘范林脑袋都嚷嚷大了,才说服刘范林废除了这项制度。
其实想想也是,就算不说家长过来陪读影响纪律,老师们也很难欢天喜地地接受这个结果。
辛易晴想着,哪个家长来了以后班主任不得多注意一下啊?再不济也要和他说说自家孩子在学校的情况吧。
本来高中老师事情就多,班主任则是要更多一些,现在平白无故又多了一项工作,有几个人会愿意?
关键,当个麻烦的班主任,一个月也就只能比别的老师多拿五百块钱工资。
哦,对,自己班的学生被开一张违纪单还要再扣二十。
一个月早出晚归,拼死拼活,满打满算也不一定能拿到这五百块钱,还得比别的老师多受不少气。
想到这里,辛易晴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她工作后,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简直要难死了,可是现在一看,这种铁饭碗也没有多轻松。
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在心里想,一个普通人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其余四人看她表情一会烦躁,一会满意,一会又郁闷起来,十分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又听见“啪——!”的一声——
不由自主同步做了一个远离她的动作。
武萱萱调整了一下,问:“晴儿~,手不疼啊?”
辛易晴后知后觉疼了起来,一边揉手心一边根据自己刚刚的思考说:“我觉得吧,老王不一定会希望家长过来陪读。”
她飞快地给大家分析了一遍,然后说:“所以我想,我们可以让萱萱去找一下老王。”
武萱萱听她分析本来听得挺有意思,突然被她这一句话弄得心情跌宕起来。她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是我?”
辛易晴笑了笑,讨好地拉着她的手晃晃,“咱们之间你学习最好嘛!在老王面前会更有话语权一点。”
何昭昭听完,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张鑫虽然注意到了,只是见她又停住,也就没有再提起。
而且,他也更赞同辛易晴最后的那句话。
武萱萱想了想,无奈道:“好吧。”
孙不言纠结着说:“我觉得,要不然我和你一起,我这次成绩没下降,平时表现得应该也还行。反正我觉得老王还挺喜欢我的。”
辛易晴点头,“我在办公室门口等你们,你俩别把我供出来。”
上课铃响,众人各自坐好,计划等这节课上完再过去。
王海在这时从后门走进班里,悄声走到辛易晴他们那块位置,“辛易晴,你妈妈下午过来。”
辛易晴:“!”
啥?!
我听到了啥?!
第18章 暗示无效
犹如晴天霹雳当空一击,辛易晴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离谱至极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母胎单身至今,从来没跟任何一个人发过那种什么天打五雷轰的狗屁哄人誓约,这种大白天打的雷怎么能劈到她呢!
王海的语气却很是严肃,甚至能说得上是周正,辛易晴没有半点机会告诉自己他是在骗她。
现在正在上课,辛易晴不好出声询问,只得扭头看着王海点了点头。
她眼看着王海转身离开,茫然中总有一种感觉——她妈妈过来陪读这件事情,王海好像特别愿意。
“……?”
她又记错了?
艰难地捱到下课,辛易晴晕晕乎乎地摸去办公室找王海。
“老师,我妈妈……下午过来干嘛啊?”她战战兢兢地问,企图想要从王海口中得到期想中的答案。
“学校新出了政策,要求家长过来陪读。”王海淡淡道:“你妈妈很配合学校行动,值得嘉奖。”
这语气怎么好像又情愿但又阴阳怪气的样子。
期待的答案落空,辛易晴心中的流泪小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又问:“是因为我这次成绩下降得太多您才让我妈妈过来的吗?”
“不是,年级主任亲自安排的,我也不知道他的依据是什么,不过很有可能是这样。”王海不动声色地撇去自己心中的计较,一脸正色地把锅扣到了年级主任头上,“你也知道,咱们的年级主任不带课,时间比较富裕,又特别关注你们的成绩,天天绞尽脑汁就为了想办法提高你们成绩。你看他才当了一年主任,头发都掉了快一半了。”
王海秉着不能总让上司给自己找事,偶尔也要让上司替自己出头的原则,继续面不改色地说:“刘主任是一个十分负责的好领导,他特意奉献出自己的时间做这些事,我们都应该感谢他才对。”
是,感谢他,我去给他跪下磕仨头感谢他!一见面就跪!五体投体地跪!给他吓得当空蹦起来地跪!
流泪小人开始发疯,又捶又踢又踹地辛易晴无力招架,她抓着最后一根稻草,问:“刘主任现在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
假若这些事情真的是刘范林亲自安排,凭辛易晴对他的了解,他八成会把这一批家长召集到一起开大会。
届时……
辛易晴不敢想了。
王海哪知道刘范林是不是有意见,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对辛易晴和刘范林都挺有意见,一个比一个会给自己找事情。
正想着要怎么说,办公室的门被哐当一下推开!
“王老师,我说你们班那个辛易晴是怎么回事啊?咱们精英班什么时候出过年级七百多名的人!”刘范林的声音比他的人先一步出现在两人面前,“你这次不能再不听学校安排左推右推了,一定要保质保量地推进这项工作。别的同学家长都可以以后再来,这个辛易晴的家长必须赶快过来!”
辛易晴:“……”
完了,彻底完了……
她无助地微偏头,想去看看他们那个人美心善温柔无比的英语老师。
王海简直要憋不住笑出声来,他从来没这么喜欢过听年级主任说话,甚至巴不得希望他再多说两句,彻底替自己把那个责任揽过去。
沈鹤眠不在,辛易晴彻底丧气了,连心里的流泪小人都不发疯了,集体往那儿一坐自闭地默默流泪。
“你把那个辛易晴叫过来,我要看看怎么回事!”刘范林顶着他那一头明显没有以前茂密的头发,随便扯了一把不知道是哪个老师的椅子坐下来,拧开自己的保温杯,用抓着瓶盖的那只手一边冲王海摆手一边说。
语落,他很是慢条斯理且极为优雅地喝了一口水。
王海指了指辛易晴,辛易晴战战兢兢开口:“范……刘主任好,我就是辛易晴。”
“你就是辛易晴啊?”刘范林扶着自己的眼镜往上推了推,挑眉看了辛易晴一眼,“说说吧,你这次的成绩是怎么考的?”
辛易晴开始认真思考现在立刻倒地装晕是否能蒙混过关的可行性。
在顺着刘范林去拧瓶盖的动作瞥到他保温杯里面飘在上方的一堆枸杞和金银花连带薄荷叶后,辛易晴放弃了那种想法。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她十分担心看上去已经半疯魔的年级主任在她晕倒以后直接拧开瓶盖兜头给她一个清醒。
欲哭无泪之时,王海站了起来。
辛易晴扭头看了他一眼,同时也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辛易晴垂下头。
王海移开目光去看刘范林,开口替她找补说:“考试成绩有起伏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有一次的话那纯属就是出了意外情况。再说了,咱们学生平时压力都够大了,犯不着因为这样非得让人单独给你解释了吧。”
“我都问过了,这孩子考试那天不舒服。”王海说:“这群学生一坐就是一整天,身体想好都难,抵抗力也差。冷不丁有个不舒服可不就是受不了吗?咱们当老师的要学着换位思考,这样才能更好地帮着他们提高成绩。”
说完他又像是十分追求认同一样把问题抛给了刘范林,十分求知若渴地说:“你说对吧刘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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