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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所言有理有据，沈清姀不禁笑了，淡淡峨眉间笼着一股了然道：“原来你早就问了董柯，难怪方才圣上说要拨了素问过来，你是一句话都没有。你是觉得素问是勤政殿的人，更能护住我吗？”
忍冬含蓄笑笑：“是，素问姑姑是勤政殿掌事姑姑，比之妃嫔宫中的掌事宫女来说，不仅职位上更高一格，也更能震慑人心，娘娘您想，圣上都拨了素问姑姑前来，若谁还存了异样心思，不就是与圣上作对？虽招人眼了一些，但素问姑姑更能在娘娘的身孕被其余人知晓后，有一层保障。”
沈清姀慢慢将手覆盖在小腹之上，那里，四个月大的孩子已经令她的小腹拱起，让她身含孕味，沈清姀见过高嫔身怀有孕的样子，她也清楚对于生养过的人来说，妇人有孕，是一眼能分辨出的，萧祈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化被动为主动，使得自已掌控全局，才不至于受人牵制。
沈清姀眸色清浅，像极了早秋天里一片随风飘摇的金黄落叶，打着旋儿落地：“忍冬，好久没请容妃娘娘来坐坐了，你去昭纯宫走一趟吧？”
“请容妃娘娘？”忍冬蹙眉，又恍然大悟：“娘娘是想借着容妃娘娘之口将有孕的消息先传一传？好日后免得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吗？”
“容妃当初仅凭太后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怀疑到我身上，可见她心思细腻，且我的身孕一旦传扬出去，对我最会下手之人恐怕就是蒋贵妃了，后宫之中谁人有了身孕，都会是她的眼中钉，容妃与蒋贵妃的关系，只怕要比与我的关系深，她们之间可有着同一个敌人，我何不让容妃先替我在蒋贵妃面前宣扬一番？”
“也是，容妃娘娘与蒋贵妃从前来往密切，此次太后病重，说不定就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怀疑的话点到为止，沈清姀与忍冬都心知肚明，容妃与蒋贵妃的孩子双双折在太后手中，仅此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第171章 牵连
忍冬走了一趟昭纯宫，容妃不知是被事情绊住了脚，还是晌午时分不得空来，到瑶华宫时，已是暮色四合，她嘴角噙着一抹歉意的笑，冲沈清姀连连道：“本宫来得晚了，姀婉容可是用了晚膳了？本宫才从良妃娘娘那儿用了膳。”
“臣妾给容妃娘娘请安。”沈清姀微微一笑，行礼道：“本想着娘娘先前说彼此之间走动少了，所以才请娘娘来瑶华宫一坐，没想到不凑巧。”
容妃温温柔柔，整个人一如往昔般是满宫中少有和善之人：“是本宫来晚了，宫里人来说时，正抱着帝姬哄着玩呢，一时不当心，竟到了用晚膳时候，又盛情难却，只好用了晚膳再来走一趟。”
“娘娘很喜爱帝姬吗？”沈清姀示意忍冬奉茶上来，给容妃的是一盏枫露茶，沈清姀的则是一盏八宝茶。
容妃目光一瞥，随即错开眼道：“帝姬生得雪白可爱，哪个人见了都是喜欢的，不过就是孤单了些，宫里至今只有帝姬一个，皇后娘娘虽有着身孕，但日后一生出来就是嫡子，不见得与帝姬会手足情深，唉，不知何时帝姬才能有玩伴啊。”
容妃似是感慨，眼神若有若无往沈清姀身上转了一圈后，收了笑道：“还未过问妹妹，太后病重，妹妹没受什么影响吧？”
沈清姀任由容妃打量的目光似有若无般拂在自已面上，轻声道：“太后娘娘病重，圣上说了不让人探视，其实臣妾并不能知道太后娘娘究竟病重到了何种地步，今日请娘娘来，也是觉得娘娘位份比臣妾高，或许能知晓一二，也好让臣妾这样不尴不尬的身份多了解一些，以求在宫中自保。”
沈清姀目色诚恳，好像真的就太后一事，生怕惹了圣上不快，在后宫之中将要如履薄冰。
容妃平日不爱艳丽装扮，她永远会选择与自已身份相称的妆发，一身得宜宫装，沈清姀扫过她鬓边一朵不怎么起眼的珍珠茉莉花，虽有着珍珠的粉白，但栩栩如生的手法技巧还是让人多看了两眼。
容妃轻笑道：“妹妹担忧也是有的，毕竟太后如今是管不了事了，你能仰仗的也只有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如今有着身孕，后宫之事不多管，你既来问本宫，那本宫也算是多说两句而已。这后宫之中，有恩宠固然是正理，但有子嗣才是万全之策，妹妹不如趁着现在还颇受恩宠之际，替自已打算打算。”
“子嗣…”沈清姀目光微敛，浮现一丝挣扎，宽大云袖下指尖划过小腹，张张嘴后到底再没说其他的，只是这番欲言又止被容妃看在眼中，却是另外有了想法。
容妃轻呷一口茶，斟酌问道：“本宫今日说的话，也是为了妹妹好，至于太后，有皇后娘娘这个亲侄女在，你就不要担心了。时辰不早，本宫来时已经晚了，这就回去了。妹妹不必送。”
“容妃姐姐能来一趟，算是安了妹妹的心，那容妃姐姐慢走。”沈清姀朝忍冬递出一个眼色，忍冬当即取了宫灯送容妃出去。
容妃踏出瑶华宫内殿，偏转之际恰恰看见沈清姀倚在门上的场景，她目光灼灼，竟觉得沈清姀身姿丰腴不少，这无疑是更加加剧了她内心所想，八宝茶在宫中少见，却是民间有孕之人爱喝的，看来，后宫将来不仅仅是要有帝姬这样简单了。
夜色沉沉，容妃得到了自已想要的答案，身形隐入黑暗之中。
沈清姀如清冷晚风中的一支夜来香，幽幽暗暗中淡淡馨香足够让人沉沦，她眸色映衬着天上一轮圆月，素洁的月辉如丝滑锦缎将她温柔包裹，沈清姀抬眸凝望叠叠厚重云层，天际闪现一道惊雷，怕是立马会春雷滚滚，惊扰了皇城内的所有人。
忍冬送了容妃出去，回来时，黄豆大般的雨点顷刻间浇灌到了地上，方才还干燥起尘的砖地立刻湿润一片，雨像是追在忍冬身后，她快速奔走，一个闪身回了廊下，额上还是沾了几滴雨。
沈清姀立在廊下，递给忍冬一方帕子，忍冬接过，顺着沈清姀眼神望向不过几步路之后就斜风细雨的长廊外，她问道：“娘娘，我们想要借着容妃之口，可未必就能达到目的，奴婢方才送容妃出去，她还对着奴婢说，让奴婢劝一劝您，有个子嗣才能在后宫有所傍身。”
沈清姀细长指尖伸出云袖，与快速滴落的雨珠擦过，指尖的凉意令她舒展一笑：“方才你送了八宝茶进来，容妃眼底的猜忌我看得真真切切，至于她离去前的话恰恰是想要印证自已的怀疑，她会说也好，不会说也罢，总归，为着我腹中孩子，我愿意做一切。”
亲情血缘这东西，就是这样稀奇古怪，还未出世的孩子却能牵动沈清姀全部心神，她目光缱绻，稳稳落在自已小腹之上，那是她不愿放弃的全部，也是她生命的延续，更是她与萧祈之间毫无杂念的牵连。
一场雨过后，御花园内的花儿开了不少，春日温暖的阳光一夜之间竟逼得严寒节节败退，巍峨红墙里迎来了一年四季当中所有人最为喜爱的季节。
鸟语花香之际，宫人们换上轻便的春装，而妃嫔们也相继换取了司衣房新制的宫装，付贵姬之流，像是花蝴蝶一般流连忘返于御花园当中，期望着自已能邂逅圣上，成就一段佳话。
等了三五日，这日离开凤鸾宫之际，蒋贵妃忽然冲着沈清姀道：“姀婉容，有空去本宫宫里坐坐？”
沈清姀脚步一顿，暗地里捏紧了忍冬的手，轻声答应道：“是，那请娘娘准许臣妾回宫换身衣裳再到重华宫请安。”
蒋贵妃早已上了轿辇，此刻傲然睥睨道：“那本宫就在重华宫等你，可别让本宫久等了。”
沈清姀低头行礼间，蒋贵妃身后的宫人长长一串队伍只剩了一个尾影，她眸色微沉，不远处，容妃正与宫内的蒋贵嫔说笑，压根儿没留意此处。
第172章 扮猪吃老虎
蒋贵妃甫一回宫就撤换下了一身繁重宫装，四方窗棱外枝桠上簇簇新芽裸露，熬过一整个冬季的嫩绿色忽然占据了众人视野，就像从前并不起眼的人如今却独占一方美色。
梨云缓步接近蒋贵妃，轻声道：“娘娘，您让奴婢去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蒋贵妃佯装无事，可眼帘下斜睨的一双眼还是出卖了她：“说来听听。”
“是。”梨云欠身，将自已所探听到的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圣上身边的人嘴巴很紧，娘娘也知道，陈公公此人油盐不进，只管伺候圣上，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倒是瑶华宫内，奴婢本想打探一二，奈何姀婉容身边的人嘴巴也是一个比一个牢，奴婢只能退而求其次，问了一个洒扫小宫女。她倒是说了一件事出来。”
“洒扫宫女平时是连正殿都进不去的人，更何况内殿了，就算是端茶倒水都要等提成二等宫女才能干，她能知道什么？”蒋贵妃口气不耐，拧眉说道。
梨云忙道：“娘娘还别说，这洒扫宫女真是凑巧，竟在某夜不当值时，透过窗子看见陈公公出现在庭院中，娘娘，您说陈公公大半夜不守在勤政殿，出现在瑶华宫是所谓何事？除非…”
“除非圣上也在瑶华宫。”蒋贵妃面上看似平静如一水清泉，实际内心早掀起了惊天骇浪。
梨云接着说道：“是，奴婢当时也这样想。所以觉得这洒扫宫女说的话大概是真的，遂多给了她些好处，多问了几句瑶华宫内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谁曾想，还真让奴婢又知道了一件事。”
“那洒扫宫女原本不肯说，又架不住奴婢给的都是真金白银，于是透露出前不久姀婉容身边的忍冬正在给姀婉容改宫装的事情，其实这样的事儿交给司衣房去不就成了？何必大费周章自已改呢。”
“只怕不想让人知道罢了。”🗶ĺ
“是，奴婢也这样想。后来实在是不能从那洒扫宫女嘴里问出什么了，奴婢也怕旁人起疑，便没再多问。”梨云自觉办事不利，后几句话说得很没底气。
蒋贵妃芙蓉面上的寒意短暂如春光，她冷哼一声道：“容妃这人聪明，她要是不曾知道点什么，也不至于到本宫面前来说闲话，什么八宝茶，无缘无故提这个干什么？是本宫蠢，满心满眼都放在慈安殿与凤鸾宫上，却是忘了后宫当中没一个善茬。”
“以姀婉容的手段，从低等宫女爬到宫令女官的位置，就算当初得了已经出宫的王姑姑青睐，也决不可能如此轻易得之。”梨云低声附和道：“娘娘，那咱们可要？”
蒋贵妃柳叶眉一扬，低呵一声：“不可轻举妄动！本宫一直以为姀婉容不过是皇后有孕之后拢着圣上恩宠的无用之人，但此刻想想，姀婉容没那么简单，若是已经不声不响便有了身孕，那圣上究竟知不知道，本宫无从得知。本宫要先除去了皇后腹中胎儿，才可对其下手。皇后，终究是本宫心头大患。”
“那娘娘还让姀婉容来咱们宫里，可是为着其他事？”
“看看扮猪吃老虎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罢了！”蒋贵妃媚眼横斜，自是有一股风流韵态流出：“也好给本宫找个帮手。”
梨云当即会意，正巧宫人来报，姀婉容到了。
沈清姀是头一次踏进重华宫，雕梁画栋，石山花鸟比得寻常妃嫔宫里多了一些眼花缭乱之感，蒋贵妃头几年恩宠颇多，绝非说说那么简单，她人到了庭院石阶下，梨云恭敬着出来迎候：“奴婢给姀婉容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已经在里面了。”
沈清姀有礼且疏离对着梨云笑笑，只是梨云目光扫过她身后之人时，瞳孔不受控制般抖了抖，沈清姀没理会梨云，朝她笑笑道：“那就烦请带本宫去见贵妃娘娘吧。”
梨云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扯着一抹极不自然的笑领着沈清姀去见蒋贵妃，她几乎能预料到蒋贵妃看见沈清姀身后之人时，也会同自已一般吃惊了。
果然，蒋贵妃前一刻悠哉品茶，下一刻紧皱着眉头豁然起身道：“你…你怎么会跟在姀婉容身边？”
“奴婢瑶华宫宫女素问，给贵妃娘娘请安。”
素问处事一向波澜不惊，即便面对蒋贵妃的突然质问，她还是做到了毕恭毕敬问安，且口称自已为瑶华宫宫女，这让蒋贵妃一颗心猛地下沉，她原本想着圣上知不知道沈清姀有孕之事，现今看来，是什么都不用问了。
蒋贵妃全身血液倒流，指尖泛凉，沈清姀自顾自请安后，遣了素问与忍冬出去等着，梨云目光殿内形式，也选择退出内殿，到外边儿守着。
蒋贵妃冷冷盯着沈清姀，仿佛面前之人不是什么丝绒花，而是洪水猛兽，半晌，她轻嗤一声，从上首走了下来，围绕着沈清姀转了一圈道：“本宫原以为你是懂得依附之人，但没想到却是个自已有主意的，你这是背叛了皇后？”
沈清姀垂着眼，木呐呐道：“臣妾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你不懂？”蒋贵妃挑眉，染着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了沈清姀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你要是真不懂，也不会让自已揣着这个肚子了。本宫没说错吧？”
沈清姀盯着蒋贵妃直愣愣伸过来的手，眼底深切的寒意转瞬即逝，最终，她抱着肚子跪下道：“是，臣妾有了身孕，不敢欺瞒贵妃娘娘。但这是臣妾不能选择的。”
蒋贵妃只是看着跪在自已面前的沈清姀，并无半点同情道：“你有什么不能选择的？”
“贵妃娘娘大概不知道吧？”沈清姀清冷的嗓音如同夏季荷叶上滚落的水珠，清晰地传入蒋贵妃耳中：“女子长久未有身孕，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要是想，服用让人强行有孕的药物即可。”
“皇后娘娘长久未生育，对于中宫之位岂非是让人虎视眈眈？太后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可金尊玉贵的皇后怎可服用强行有孕的药物呢？当然是要找人代替了，自然了，臣妾，就成了后宫当中唯一的不二人选。”
“臣妾有孕之后，太后迫不及待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圣上，圣上当然也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为谁准备的，所以当初太后曾提出等臣妾满三月后，需得一个可靠之人照料臣妾身孕，就看中了圣上身边的素问，为着什么，娘娘自然比臣妾清楚。”
太后这是怕圣上对未出世的孩子动手，毕竟，这孩子是要给皇后的，可皇后现在自已有了身孕，那沈清姀腹中的？
蒋贵妃撑着扶手坐下，眼底的狐疑并没有消散。
沈清姀顿一顿，继续道：“奈何老天捉弄人，皇后娘娘竟也有了身孕，那么臣妾腹中的孩子就成了累赘，好在太后念及臣妾一心侍奉圣上与皇后，并不曾让臣妾堕掉腹中胎儿，但臣妾想，太后这是做两手准备罢了。”
“你是说，太后怕皇后所生的是帝姬，到头来一场空，所以才留着你腹中孩子？”后宫阴司众多 ，蒋贵妃瞥一眼沈清姀云袖下的肚子，看上去总有四个月了：“呵，太后还真是好算计啊。”
“是，臣妾不过太后手中棋子。”沈清姀阖眸，紧咬着唇牙道：“并不能做什么。”
“你能，你当然能。”蒋贵妃嫣然一笑，重新走下去，扶着沈清姀起来：“只要你想做，没什么做不成的。”
第172章 先下手为强
蒋贵妃伸手扶沈清姀的瞬间，眼神刮刀似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四个月的身孕显而易见是瞒不住，沈清姀今日对她无所隐瞒，也无非是想借着自已的手保一保腹中孩子，蒋贵妃当然不会放过此机会，她笑意盈盈道：“你身子笨重，坐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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