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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钰怕她一个人无聊,给她送去了从前和她一块儿在集市买的那两尾金鱼,赵嘉宁从前不是没养过金鱼,但金鱼是极难养的,她的那尾鱼,没过多久就被养死了。
她当时年纪小,还哭了好一会儿,发誓再也不养金鱼了。
可惜她忘性大,又过了这么多年,上回和薛钰去集市瞧见金鱼,只是觉得模样漂亮讨喜,倒把当日的誓言给忘得一干二净。
这便买了下来。
可谁知将金鱼买回来后,薛钰竟将它们养得这样好,非但没死,还油光水滑,十分活泼,还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
听薛钰说她买金鱼回来的那天,误喝了点酒,非说那两条金鱼,一条是薛钰,一条是她。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不过薛钰还真给那两条金鱼取了代表他们的名字,雌的那条因代表赵嘉宁,又生得胖,所以薛钰给它取名叫做“胖宁宁。”
另一条则叫:“薛钰的金鱼。”
……倒是朴实无华。
又名“胖宁宁的夫君。”
赵嘉宁只因这两条鱼的名字就对其中一条有了偏见,喂食也多喂另一条:“胖宁宁的夫君你就多担待些,胖宁宁都叫胖宁宁了,那我们自然是要多吃点的。”
她逗弄了两天,大约养得没薛钰仔细,那两条金鱼很快便有些犯恹了,吓得她连忙让宁宁将金鱼送还给薛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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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伯早年女儿离奇失踪,遍寻不获,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而他又与永城侯府交好,刚好赵嘉宁与他失踪的女儿略有几分相似,因此薛钰带赵嘉宁去他府上,请他出面帮忙时,他对赵嘉宁一见如故,当即应允。
他认了赵嘉宁为义女,对外宣称这是他早年流落在外的小女儿,如今被寻回,并认祖归宗,将她改姓赐名后写入了族谱。
如此赵嘉宁届时便以安远伯府上二小姐的名义嫁给薛钰,再名正言顺地接受朝廷的册封,成为薛钰唯一的正妃。
薛钰要给赵嘉宁全京城最盛大的婚礼,三书六礼明媒正娶,队伍仪仗声势浩大,横跨半个京城,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娶她为妻。
其实按理花轿从安远伯府上出发,赵嘉宁这几日该住在安远伯府上才是,至少成亲前一日应是如此。
如果住在安远伯府上的话,离开岂不是更加容易……
她依偎在薛钰怀里,跟他提了这事,他却只道:“我不放心你住在别人府上……你那么娇气,我怕那里的下人伺候不好,至于花轿,抬顶空的过来就是了,旁人又看不出什么。”
“花轿是空的,但新娘子是真的……”他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低头与她轻声调笑:“我的宁宁,早已是我的妻子了——这洞房花烛,也已经千千万万次了。”
赵嘉宁嗔了他一眼,羞愤道:“你……你乱讲,才没有那么多呢。”一面柔顺地伏靠在他怀里,在心中计算着:既是如此,那就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大婚在半月后举行,那么再过半个月,她就可以彻底逃出侯府这座牢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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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薛钰命人为赵嘉宁送来了凤冠霞帔,凤冠点翠工艺秀美,上缀宝石珍珠不尽其数,更有翠云、翠叶、珠宝花。霞帔艳丽如彩霞,用了极为繁复的暗绣,金丝银线如浮光流动,熠熠生辉,穷尽奢华。
赵嘉宁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薛钰疯了。
这个疯子,他竟然敢逾矩!
他送来的这套凤冠霞帔,显然不是命妇的规格。
大魏律法严苛,这事要传出去,往大了说,那就是有不臣之心,治个死罪都是有的。
不过他是薛钰,向来最不缺的,就是特权。
赵嘉宁觉得好笑——他都不怕,她又怕什么。
宁宁在一旁艳羡不已,说是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嫁衣,催促赵嘉宁快些试穿。
赵嘉宁却实在提不起兴致,摆了摆手,懒懒道:“身子懒,不想动弹,你跟我长得像,身段也相似,由你试穿给我看也是一样的。”
宁宁再料不到赵嘉宁竟然会让她试穿新嫁衣,这可是要穿着嫁给薛钰的嫁衣……她一颗心怦怦直跳,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渴望:“我……我真的可以么。”
“这是我的嫁衣,我说可以那当然就没有问题。再说了,眼下这屋子里只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宁宁咽了一口口水,目光跃跃:“那……那我就替夫人试一试!”
宁宁很快就换上了嫁衣,宛如身披彩霞,灼灼欲燃,她本就生得极美,换上嫁衣后更是艳光四射,娇媚可人。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尽管她和赵嘉宁身段相似,可是胸月甫不如她饱满,因此略有些撑不起来,她显然意识到了,脸上的表情渐渐凝滞。
赵嘉宁这时才想起来那个先前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怎么薛钰都没找人来给她量尺寸,偏嫁衣的尺寸能做得与她完全合身呢。
然而下一刻,她立刻就后悔问自己这个问题了——还能为什么,她的身子,薛钰早已抚摸过千百遍,她是什么尺寸,他难道还不清楚么。
再回过神来时,宁宁已经将那一身嫁衣换下,整整齐齐地重新叠放好,赵嘉宁看了她一眼,道:“瑕不掩瑜,其实你穿着挺好看的……我看你也喜欢,”她叹了口气道:“要是你能穿着替我出嫁就好了。”
她原不过是随意感叹,却忽然瞥见一旁的宁宁动作一顿,幽幽地道:“夫人,您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世子,对么。”
第50章
屋里点了安息香, 赵嘉宁闻久了,脑袋有些发蒙,慢吞吞地问道:“……什么?”
宁宁走到香炉前, 用香匙挑了一点薄荷香,放入炉中。
薄荷醒脑,赵嘉宁被迫找回了几分清醒。
宁宁一边添香, 一边道:“世子花了那么多心思为您量身定做了这件嫁衣, 您却连试穿一下都不肯……还有那些安神助眠的药, 我听说是您同世子说, 您离了他之后,晚上睡不好,可奴婢这几日见您分明睡得十分安稳……”
“那些安神助眠的药,您全都攒起来了,夫人,你既不喝药,那您诓骗世子让大夫为您开这些药做什么, 那些攒起来的药, 您又打算留给谁喝呢。”
赵嘉宁抬了下眉, 重新打量了她一眼:“你倒是比我想得还要心细——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瞒你,因为我需要你帮我。”
“宁宁,你愿不愿意帮我?”
宁宁垂眸道:“‘鬼市’的规矩, 被买者自当对买家言听计从,况且是夫人将我从那鬼地方带出来, 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我心中对夫人感激不已, 自当言听计从。”
“好,”赵嘉宁满意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其实我让你做的事, 简单的很,便是在大婚前一夜,将你的衣裳借一套给我,再帮我梳一个你的发髻,仅此而已——但是切记,此事不可对外声张。”
宁宁闻言抬起头,眼中略有惊诧,但更多的,是因早已洞悉而并不感到意外的平静无澜,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夫人想逃婚?”
“是,我不要嫁给薛钰,也不要被困在侯府里一辈子。”
“为什么?世子对您不好么?”
赵嘉宁嗤道:“好?你对你喜欢的猫儿狗儿不好么?可是再好,在他眼里,我也不过是件玩物。若是哪一日厌弃了,还不是随手丢在一旁,从此不管我死活。这还算是好的,他心情冷戾乖张,若是惹得他厌烦,触怒了他,要了我的性命也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不,世子不会那样对您的。”宁宁眼睛亮得惊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言之凿凿:“他对您跟别人不一样。”
赵嘉宁只是笑了笑,连争辩都无谓多说。
——她才跟他认识多久,凭什么这么说。
她是没见过他从前是怎么折辱报复她的……没人比她更了解薛钰了,薛钰此人,最是冷血无情,是个十足十的疯子,连公主都敢杀,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她继续待在他身边,迟早也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便是没有,她也不甘心一辈子做这掌中之物,笼中之鸟。
她神色倦怠,仿佛不愿多说,只道:“薛钰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样……人人都道不可以貌取人,可这世上真正能做到这点的又有几个呢。他是穿肠毒药、是披着惑人皮囊的鬼魅,凡是靠近他的,都没有好下场。”
“——算了,不说他了,我跟你说这么多,也是想告诫你,对他要心生警醒,切忌心存妄念。”
“成婚前一晚,我会穿着你的衣服,妆成你的打扮出府,你我长相肖似,又是晚上,守卫定然分辨不出来。再者之前你曾多次出府,他们也不会起疑。”
“至于你,当晚子夜时分,也和我一起离府,不过我走前门,你走后门,等出了府,就是天高海阔,任你遨游了,你可以走遍三江五湖,见识大好河山。”
“至于盘缠,你也不必担心,薛钰从前送了我很多首饰,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我分你个一两样,足够你过好下半辈子了。”
宁宁目光微动:“夫人……夫人是想我也一起离开?”
“不然呢,难道你想留在府上?”
宁宁垂眸不语。
赵嘉宁打量她片刻,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你疯了?你不怕我跑了之后你留在这儿,薛钰迁怒你?”
“你才来府上多久,照理也不该有什么割舍不掉的感情……你是在这府上还有什么留恋么?”
“不管到底什么原因,那晚你必须和我一起走,宁宁,我这是为你好。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薛钰的手段有多令人发指,他不是什么圣人,更没有慈悲心肠,他不会放过你的。”
宁宁睫毛轻颤,低头望着地面,隔了许久,最终缓缓点头道:“好,我听您的。”
赵嘉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宁宁毕竟是她带来府上的,她太了解薛钰了,她不能只顾自己,而将她置于险境。
——
转眼就到了大婚之期,府上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赵嘉宁却只觉得聒噪。
这天晚上她按照计划让宁宁给她梳了婢女的发髻,又换上了宁宁一贯穿着的那件豆绿的袄裙,提了一个红色的漆盒,里面装着她浓熬的助眠汤药,一路低着头,去了薛钰所在的摘星阁。
守门的小厮果然没能认出她,伸手一拦,沉下脸道:“做什么的,主子已经歇下了——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赵嘉宁刻意压低了声音,垂眸道:“我是夫人身边的婢女,奉夫人之命,给世子送药膳来。”
一听说是奉了赵嘉宁的命,小厮立刻换了一副恭维笑脸:“是小的眼拙,竟没瞧出来姑娘是夫人身边的宁宁姑娘……”一边说,一边连忙欠身让路:“姑娘请。”
府上的人惯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薛钰在外人面前向来表现得对她宠爱万分,因此下人们对她从不敢怠慢,更不用说她如今就要嫁与他为妻,真正是风光无两,下人们如今巴结奉承她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得罪她、不对她的婢女放行呢。
因此一切都如她预料的那般,进行得十分顺利。
——
薛钰果然已经歇下了。
他睡觉没有留灯的习惯,只有跟赵嘉宁一块儿的时候,才会留灯,因为赵嘉宁说熄了灯,整个屋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实在太吓人了。
他总是笑她:“我说赵嘉宁,我就在你身边躺着,你还怕什么。”
赵嘉宁心说就是你睡在我旁边才可怕呢,嘴上却道:“那人家就是怕嘛。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就算你在我身边,我也看不见你……”
薛钰轻笑了一下,将她捞进怀里,侧身tian弄她圆润柔软的耳垂:“笨,你抱着我,即便看不见,不也能感受得到么,嗯?”
“不嘛,我还是要点灯……”
薛钰将她翻过身来,拇指掐着她的下颌,嗓音喑哑中透着点笑意,又带了三分戏谑:“就这么想看见我啊?”
赵嘉宁只能装作害羞地埋进他的怀里,糯糯地“嗯”了一声。
薛钰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哦?那最想看哪儿呢?”
赵嘉宁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没有……”
薛钰闷笑了声,附在她耳边与她调情道:“我知道我们宁宁为什么喜欢点着灯了……”
他的气息带着灼人的热度,几乎要把她烫化了:“想看得更清楚是不是,看清楚我是怎么c你的……”
赵嘉宁猛地从他怀里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羞愤道:“你……你胡说,我没有!我才不喜欢……”
“不喜欢?”薛钰扶在她腰窝的手一路向下,白皙修长的手指,平素用来抚琴弄剑、点香执卷,在灯光下泛着清冷圣洁的光泽,宛如玉竹,此刻却停在了某处,轻拢慢捻,薄唇含住她柔n的耳垂,满意地看到她的脸慢慢浮上一层艳色,咬j唇瓣,申请又似痛k又似欢y。
她终于没忍住,檀口微张,泄露出一丝身影。
月光的清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脸上,如玉琢的一张脸,圣洁而朦胧,明明眼下的一切都由他引导,他的神情却依旧清冷而从容,仿佛置身事外,薄唇缓缓开合,极轻地笑了一下:“你这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嘉宁嘤嘤哭泣道:“你……你又欺负我……我不要理你了……”
“好宁宁,你舍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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