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正是萧霁月从浦州城开始,一路走,一路画的地图原稿。
起初是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画,后来不管是在朔北,还是淮南,她都想尽办法找过,没能找到一张完整的大周疆域地图。
这图如果有,最大的可能是在云京的兵部,能偷出来的可能微乎其微,不值当冒险,而且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说不定跟这个世界上一些游记地图一般粗陋,倒是不如自己画一副。
她作为萧霁月活着的前十年,还算精于书画,又拥有连玉那部分异世界的知识加持,自己画一副也不是多难的事情,而且没有人比她更令了解脚下丈量过的土地。
她这一画,就没日没夜地画了五日,还没有完工,只是打出了初级底稿轮廓。
这五日来,她吃在书房,睡在书房,人都消瘦苍白了许多。
工作还没有做完,但必须停下来了,因为今日是与秦士廉约定去三月山庄的日子。
萧霁月梳洗一番,吃了早食,带着萧雀骑马先去了秦府,与秦士廉汇合后,一起出发向金马山下的三月山庄行去。
秦士廉带了十名亲兵,跟在身侧,一起去三月山庄。
一到达山庄,庄子里的庄头和上次跟着过来的管事,就热情地迎了出来,吩咐庄子里的农夫和大孩子们上前牵马搬行礼。
萧霁月等人下了马,没走几步,就听见了“呼呼呵呵”的操练之声,寻着声音走去,转过一片果树林子,便看到了已经练得热火朝天的壮汉们。
张戎拿着鞭子来来回回,穿梭期间巡视监督。
飞霜站在一旁,只用眼睛盯视着全场,见到萧霁月走过来,转身迎上来唤道:“阿月。”
萧霁月笑了笑,“嗯”了一声,问道:“怎么样,可还适应?”
飞霜道:“我挺适应的,不适应的是他们。”她用手中的剑往操练的人群一指。
“哈哈,猜到了。”萧霁月道,“一帮自由惯了的散兵游勇,一时脑子发热来了,能习惯得了才怪呢。”
秦士廉叹道:“你找这么一群人有什么用,一看便知道各个都是刺头,不服管教。不若好好招揽一些普通村民。”
“有用处的,不过就要麻烦秦叔父多费点心思了。”萧霁月笑道。
“啪”一声响起,众人看去,张戎手中的鞭子抽在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身上,接着扬起鞭子又抽了一下。
那黑汉子不服气道:“我是来追随七小姐的,不是来受这鸟气的。”
他停了操练的动作,眼若铜铃般瞪着张戎,额头上青筋暴起:“天天除了练就是练,大爷这一身的腱子肉,还用练这玩意儿,七小姐若是没事情可安排,我们就走了。”
“啪啪啪”清脆的响声传来,比刚才的鞭子声音还大,将凝聚在黑汉子身上的目光,全都引了过去,黑汉子和张戎也转过头看去。
萧霁月温柔地笑道:“这位兄弟,有什么意见?过来,咱们详细聊一聊,这些事情张戎也做不了主,你别说与他生气了,就是打他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跟我说说吧。”
那黑汉子冲着张戎冷哼一声,出了队列向萧霁月一行人走去。
萧七小姐笑得很美很温柔,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黑汉子走到跟前,抱拳行了个礼,道:“七小姐。”
“嗯。”萧霁月笑着应了一声,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那汉子的身前。
黑汉子咽了咽口水,他还从来没有离这样天仙般的小姐这么近过,一时间紧张得脑子都打了结,支支吾吾道:“我,我……”
“嘭”,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人已经飞了出去,以一个圆滑优美地弧线,落在了三丈之外,人抖了抖,没能起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众人惊恐地看着把手放下的萧霁月,她还在笑,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仿佛刚才将人扔出去的不是她一般。
“还有人想走吗?”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真的很温柔,温柔得让人背脊发凉。
第133章 缺钱
众人面面相觑, 却无一人出声。
有意见的当然不止黑汉子一人,想离开的也不止他一人。在见识了七小姐的雷霆手段之后,谁也不想去当那个被弹的出头鸟。
这时, 躺在地上半天不动的黑汉子, 终于动了动, 嘴中溢出哼哼唧唧的凄惨声音。
萧霁月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管,别人自然也不敢自作主张地上前察看。
那低低的惨叫声绵长而持久,像是敲打在众人心上的警示丧钟。
萧霁月举步缓缓地走到众人面前, 笑道:“我知道, 后悔了的, 不止他一个人, 你们最好把这份后悔压在心底,不要说出来, 也不要表现出来, 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是你们自己冲进府衙,吵吵嚷嚷逼上门来要追随我的,不是我萧霁月求着你们来的, 你们最好将这一点谨记在心, 时时温习。”
“在光州的时候, 我已经给过你们两次机会了。府衙门口不登记,不随我来江都城,这两次你们不来,我都不会跟你们计较。不管什么事情, 也讲究个再一再二不再三, 要是允许你们今日闹一闹,明日闹一闹, 我手下的人还怎么管,你们不会觉得我善良就好欺吧?”
“我就是再善良好欺负,也不至于要被自己的护卫欺负。”
全场寂静无声,并没有人敢回答这话,虽然他们在光州听到的都是“七小姐多么的善良”,但是此刻也不会真的认为她是个良善之人。
宋训瞟了瞟左右,往前一步站了出来,躬身抱拳道:“七小姐教训的是,我等必当谨记于心,誓死追随七小姐。”
“这是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大家的意思?你代表得了他们吗?”萧霁月沉声问道。
众人看看他,又看看前方的萧七小姐,立时躬身抱拳道:“我等誓死追随七小姐。”
“好,我就再信你们一次。”萧霁月道,“你们暂时在此处呆三个月,明年初,会送你们去阳平山的大营,正式成立明月卫,你们当是明月卫的第一批,宋训为队长。”
阳平山位于光州和寿州的交界处,她选定了此处为营盘地址,建立第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而如今的五百二十一人,就是明月卫的第一支先锋队,未来会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刀。
刀锋向外,可以出击外敌,刀锋向内,也可以直剖淮南。
“属下遵命。”壮汉们突然又燃起了士气。
萧霁月伸手,将他们的声音压下去,然后请出了一直在旁边观察的秦士廉,介绍道:“这是淮南监军秦公公,也是我的叔父,出身忠勇侯府,世代军武,以后将由他担任你们的总教头,全权负责你们全部事务。还不见过秦教头。”
秦士廉一身青衣身姿笔挺地站在萧霁月身旁,眉目英俊,气质卓然,若不说他是公公,任人这么看,是看不出是个宦官的。
若是搁在往日,众人心中可能还会升起几分对阉人的轻视,但是刚刚被萧霁月狠狠收拾了一场,正处于惊惧之中,又听得七小姐都要尊称他一声叔父,他们立时摆正了态度,不敢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声高气壮地呼喊道:“属下见过秦教头,请秦教头多多指教。”
秦士廉笑了一下,与他们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与萧霁月一起,向着农庄内走去。
此时正值冬日,秋收之后,空出了不少的闲田,五百壮汉正是在这些闲田之上训练,等过完年,春耕来临,这里就不合适了。
她必须抓紧时间将阳平山的大营建起来。
养着这些人需要很多钱,从柳府运出来的金银还能撑一阵子。
建设阳平山大营,需要更多的钱,未来明月卫必定要继续扩大,那花钱更是如流水。
这一切都是要金山银山堆出来的,而她手中的三瓜俩枣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她核查了衙署税部这么久,悲催地发现,淮南府库之中并没有多少余粮,年年升高的赋税,对淮南来说是非常大的负担。
作为鱼米之乡,虽然粮产高,但是也经不起赋税这么增加下去,萧扶城又比较注重民生,不允许过度搜刮百姓,结果就是府库空空荡荡。
不过就算府库之中有余粮,萧霁月也没有理由动用里面的钱粮来供养自己的私兵,毕竟现在的淮南还不是她的淮南,也不算萧扶城的淮南,还是大周朝当今圣上的淮南。
秦士廉早已看出了这些问题,问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以后还会更多,比你想象得还要多,这些银钱,你从哪里来?”
萧霁月笑道:“叔父放心,不会短了大家的银钱。阿娘给我们留了许多,很隐秘,父亲也不知道。”
秦士廉看向她的目光充满质疑,质疑她,也质疑自己,一时倒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
萧夫人沈疏晚出身蓉城侯府,侯府代代难得女婴,有个女儿自然是千娇万宠,剑南富庶,蓉城侯府富贵,萧夫人若是给子女悄悄留了大量银钱防身,也不是全无可能。
他见萧霁月谈起此事,一脸的轻松,并无任何愁绪,想来应该是真的。
然而,萧霁月不过是表面上装得风轻云淡,心下早被愁绪填了个满满当当。
一行人进入农庄之后,庄头尽最大的努力为他们准备了几桌美食,以示接风。
饭后,庄头由管事陪着寻到萧霁月面前,谄笑着祈求道:“七小姐,我们庄子上有一些半大的小伙子,日常没有事情做,见到好汉们每日练武,羡慕得不得了。小人想替他们向七小姐求个恩典,让他们也跟着练两招,可以吗?”
萧霁月瞟了一眼远处躲躲藏藏探头探脑的少年们,笑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有一条规矩,就是既然跟着练了就要听指挥守纪律,没有中途退出的机会。最好先去校场看看打退堂鼓的结果,那人现在应该还躺在地上没起来呢。”
“那没有问题,我们庄子上的孩子个个都是能吃苦的好孩子,绝对不会做那半途而废的孬种。”庄头眼见有戏,立刻保证道。
跟着七小姐,肯定比在这地里刨食有出息,而且还能长本事,那学本事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的。
萧霁月道:“你可别急着替他们答应,现在看着是挺好的,他们这些人可是要随我上阵杀敌的,要杀人,也要随时准备好被别人杀。你们想好了,再去寻秦教头,我会留话给他。”
庄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声道:“多谢七小姐提点。”
他们一时迷了眼睛,只看到人前风光,没有看到背后的刀风剑雨,差点害了那些孩子们。
庄头和管事退下去之后,那些在远处偷看的孩子,呼啦一下围住了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萧霁月自然猜得到,也懒得浪费耳力去听。
不过,刚才一提,她才想起那个黑汉子还在校场上躺着,遂对张戎说:“去寻个大夫,好好给那汉子治一治,养好了伤继续跟着练。”
张戎应声之后,立刻退了出去,遣人去请大夫。
日光略微偏西,萧霁月辞别了秦士廉,打马回城。
她这次回去,暂时带走了飞霜。
回到琢玉园后,萧霁月再次将自己埋在了书房之中,与那张挂在墙上的地图继续奋战。
三天后,一身颜料蓬头垢面的萧霁月从书房中出来时,终于将淮南道和周边的详细地图画好了。
她大吃一顿,又泡了个澡,回到卧房之中,直接睡了个一天一夜。
醒来之后,再次满血复活,又冲进了书房之中。
这次倒是没有再提笔作画,而是拿出萧雀送来的一堆册子,看了起来,还时不时拿着册子走到地图前,好像是在寻找相应的位置,然后在册子上批注几句。
两日后,萧霁月带上萧雀、飞霜和八名护卫,离开了江都城,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在淮南道内最后一个渡口毫县上岸,换上车马,出淮南道,入江南道。
江南道内,长江南岸不远处有一座苍庆山,山中盘踞着一座匪寨,气候正盛,横行无忌。
往来客商行人,无不遭难,就是路过一只铁公鸡,他们也得刮一层铁锈下来尝一尝能不能吃。
萧霁月做了一身富家小姐的打扮,坐在马车之中,飞霜穿着丫鬟的衣服,随侍在马车内。
车外,萧雀伪装成车夫,坐在马车前面驾车。
马车后边还有一辆大车,装了满满一车的行李,车上也坐着一名车夫。
一行人走到苍庆山脚下时,只此四人,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富户人家出行。
一头脆弱的,毫无反抗之力的,待宰的肥羊。
苍庆山上的山匪早已得了消息,甚至嘲笑了一番,这么一头羊,估计都不用动刀,吓唬一下,就得乖乖地将财物奉上。
所以他们也没派多少人,五六个汉子提着大刀,晃晃悠悠地出现在马车前后,将车子截停下来,大喊一声:“借我苍庆山的道,拜我苍庆山的神。”
“留下香火钱,保你路通畅。”
萧雀勒停马儿,哆哆嗦嗦地问道:“大,大爷,香火钱……钱要多少?”
“一百两。”那山匪狮子大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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