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将手中的酒囊塞回孟泽深手中,笑道:“形势一片大好,援军马上就到,来个两相合围,直接灭了他们。”
笑完又嘱咐道:“你们收拾一下东西,咱们明日一早就走。”
李老头嗤笑道:“真像你说的这么好,明日为什么急着走?”
“我觉得岭南这地不吉利,我们走到哪里,哪里被围。”连玉一本正经说,“不知道我们是衰星克岭南,还是这地方本来就衰。咱们早走早平安。”
“万一衰星是我们自己,早点走,把衰运带走,还能给岭南百姓留一条生路。”
李老头瞪眼道:“你这是什么歪理?”
连玉瞪回去,一指旁边的孟泽深,道:“你问他,我们从入岭南境内开始,一路都经历了些什么,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李老头侧目。
孟泽深喝了一口囊中的参茶,苦笑道:“如此一想,连玉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李老头皱眉,不服气道:“你竟也信这般神神叨叨的无稽之谈,读了这一肚子的书有何用。”
孟泽深看看头顶的半轮明月,轻笑道:“谈风,谈月,品酒,赏花,处处可用,处处用。”
“我与李大人不同,没有匡世济民之心,只以此身伴清风,伴明月,消度余生。”
李老头听了他这话,闷喝一口大酒,哀叹道:“荒废大好良材啊!”
等他哀叹完,才发现连玉那臭丫头早已不知所踪,遂问道:“臭丫头呢?”
孟泽深道:“不知道。”
“你不是她表哥吗?怎么连她大半夜的去哪里了都不知道。”李老头质问。
孟泽深幽幽瞥他一眼,叹道:“我是她表哥,怎么不是她爹呢?”是她爹,应该就知道吧!
李老头:……你是不是在点我?
这时的连玉,正和飞霜在客栈的酒窖里倒腾酒坛子。
翻腾了一圈,终于让她找到四个空的双臂合抱大酒坛,指挥着飞霜往里一钻,打量一下,飞霜蹲在里面还宽松有余,遂满意的将四个酒坛扛了出来。
在黑风怪和飞霜的坐骑两侧,各用麻绳捆了一个酒坛子。
两人又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拆了身上头上的钗环首饰,装备上各种武器。
然后牵上马,出了客栈,向西城门行去。
马的四个蹄子上,全部包裹了静音的棉布,嘴上套了嘴笼子。
她们走的暗巷小道,行至城门附近,并没有直接出来,而是隐在一处巷子的暗处,等待着。
不多时,一群同样背上驮着大酒坛的兵马出现在城门口。
人数有三百之众,后面还跟着更多马,每一匹都驮着两个或四个酒坛。
这些马,和她们的马一样,蹄子上也包了棉布,嘴上套着嘴笼子。
这样的一支队伍,正是由陈启带领着去突袭南诏营帐的。
连玉在衙署墙外,偷听了他们在议事厅中的一番计较,便决定要跟着这支队伍,出城去找南诏人报仇。
没有机会就算了,机会就在眼前,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她趴在黑风怪的耳朵上轻声低语几句,让它带着伙伴好好跟上。
而后,便和飞霜,一左一右跳进黑风怪背上的酒坛之中,拉上盖子。
黑风怪在地上搓了搓前蹄,没有搓出任何声音,遂一甩头,带着旁边的同伴,蹭上了队伍的末尾,一路跟着出了城。
第76章 仇人见面
前行了大约二里路, 连玉推开盖子,将脑袋露出来,四下里一观察, 她们的马跟在最后, 并不引人注意, 黑风怪找的这一处位置非常好。
她从酒坛之中站起来,半个身子跃过马背去,在飞霜的酒坛盖子上轻轻敲了一下。
这一下很轻,在外边听不到丝毫声音, 但坛子里的震动之声却非常明显。
飞霜得了暗示, 也推开盖子, 将脑袋露出来。
两人在月色映照下对视一眼, 无声地弯起嘴角一笑。
连玉往后缩回了自己的坛子中,黑风怪轻轻晃着马臀, 静静跟在队伍后方, 一左一右两个酒坛子上,各露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夜路黑黑,若有人看见, 定是要被狠狠吓一跳, 这诡异的样子, 实在是太像传说中的人彘。
连玉观察着,前方行进中的队伍,人人身形高大强壮,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勇武凶悍, 比之以前见过的兵将, 都要胜上几分,难道这就是北地兵马的实力?那有两万这等强兵, 岭南之危确实可解。
她不知道的是,两万援军中能这般健壮,又训练有素的士兵,不过只有这区区三百人而已。
各道各地,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精兵良将,送去援助别地呢?大多是打发一些不好用的兵马,过来赚两口军粮。
像陈启的这一支队伍,完全是一窝刺头,因为过于直性,又常常有自己的主意,跟上官意见向左,不听指挥,才被一脚踢到这里来。
好钢不服炼,难以成神器;好兵不听令,难以堪大用。
一个时辰后,队伍在那名回来报信的斥候带领下,抵达他之前藏身的密林之中。
连玉拉了拉黑风怪的缰绳,黑风怪会意,脑袋往旁边的同伴颈部一蹭,两匹马降下速度,偏离方向,脱离了队伍。
等那队伍稍微远去,连玉和飞霜跳出酒坛,又帮两匹马卸了背上的酒坛,将其留在密林之中。
两人带好武器,继续隐匿前行。
她们悄然尾随在队伍后方,看到陈启的队伍在密林外围停下,她们也跟着停下,窝进一个土坑之中,透过稀疏的灌木枝干,往外看去。
这一处,虽然四面都是密林,中间却是一处空旷的洼地,正好适合安营扎寨,又能够隐藏行迹,还可以就近伐取木材制作攻城器械。
看来南诏人对池州的地势特点很是了解。
此刻,营地内篝火已熄,月光下可见四处哨楼上都有值夜放哨的哨兵。
每个哨楼之上有两名士兵放哨,要同时解决他们不是件简单的事。
陈启的队伍,开始悄然无声训练有素地卸酒坛。
他们的酒坛与连玉的不同,里面装着满满的好酒,正是罗天雄备了今日犒赏北地两万援军用的。
酒坛卸完,马群赶入身后密林之中,士兵们无声地潜伏下来,静待时机。
三更天以后,夜空中突然飘过一大片厚重的云朵,月亮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四周忽然就暗了下来。
敌军似乎是一个时辰换一次岗哨,现在刚刚换过岗哨一刻钟,正是好机会。
陈启手下的士兵,抓住机会,快速向着南诏营帐匍匐前进。
连玉和飞霜也借机爬出土坑,滚入草丛之中。
夜色过于昏暗,她看不清已经远去士兵们的行动,只能双耳微颤,来听取他们的动静,以做判断。
第一批,八个人,分两组,快速抵达敌军营地之后,便破开一处围栏,钻入其中,直奔四处哨楼。
整个营地有数万兵马,自然不可能只有四处哨楼。
他们选择除掉的,只是作为突破口这一方向的哨岗。
这八个人,都是陈启手下最英勇矫健的兵,也是武艺最高超的兵。
他们不但要悄悄爬上哨楼,还要同时一击必杀,解决掉两名哨兵,不发出一丝声响,可见任务之艰难。
八人以相同的速度爬上哨楼,同时向楼内的哨兵出手。
七个人成功,却有一个失败了,他拼着挨上对方一刀的危险,死死抱住自己的目标哨兵,并用手紧紧捂住他的嘴。
只要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同伴解决了自己的目标,会过来帮他的,就算他死了也要牢牢锁住这个人,为同伴争取时间。
然而,这时,突然一支利箭穿空而来,从哨兵的后颈直接刺穿了他的咽喉。
哨兵手中刺入他后腰的匕首,才刚刚戳破皮肤,没来得及扎进去,人就到了下去,手中匕首滑落,身后的同伴及时出手接住。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变了节奏的呼吸中,听出了对方的慌张。
计划里没有这一环,两人伸手摸一摸箭头和箭尾,不是他们使用的制式,两人忽然不知道,射出这支箭的人是敌是友。
若是南诏兵射的,定是发现了异常,此刻不会如此安静。
若是友军,那一会儿两人换上南诏头盔,拿着南诏长刀,假装执勤,在对方不知道他们计划的前提,有可能直接把他们射杀。
射杀他们是小事,但这里无人顶替哨兵来回走动放哨,最多半刻钟就会被远处的哨楼发现。
两人思虑一番,时间不等人,只能硬着头皮,拔了箭,将两个死了的南诏哨兵扶起来,晃了一下。
又晃了一下,见并无利箭再次射来,才换了敌军的头盔,拿上长刀开始放哨。
陈启队伍藏身的这一处密林,正好在高处,与营地有一个小小的落差。
陈启安排人,在草地上用人体滚出十几条通道,然后将酒坛子从这边高处滚下去,派人在南诏营地那边接住,再悄悄搬进去,洒在外围的帐篷上。
连玉感受了一下凛冽如刀的寒风,风势正是从他们这方吹向南诏营地。
她立刻明白了,陈启选择这一处,是想利用风势火攻。
三百人对上数万人,本来火攻的影响也很难波及全军,但是有了这场风,就不一样了。
他敢请命出战,应该就早已算到了,是个人才。
连玉和飞霜,趁着这个机会钻进了敌军营帐之内,她们的目的不同,是来取南诏主将头颅的。
两人靠着体型娇小、身轻如燕的优势,快速摸到了中军帐篷。
只是,这占地最大、帐顶最高、用料最好、看上去最顶级的帐篷,它……为什么会有两座呢?
不是只有一军主将,才配睡这个等级的帐篷吗?两座是怎么回事?
连玉侧耳听了听,两个帐篷中各有一人,呼吸绵长,有功夫傍身。再看帐篷门口,左右各立着两名士兵值守。
幸好,这两处帐篷之间有一段距离,帐篷门口也是斜斜向外的角度,并不能够看到彼此门口的情况。
想来是两个人关系不太好,这倒是方便了她们下手。
连玉和飞霜两人从后方摸过来,以她们二人的身高,实在做不来,那种左手捂嘴,右手抹脖子的暗杀密技。
二人只能选择粗暴的方式,一人持刀,一人握剑,同时跃起,砍敌人脖颈,削掉其首级,而后刀尖剑尖一挑,挑回飞起的头颅,接住倒下去的身体,然后拖走,掩藏起来。
反复两次,解决了门口的四个守卫。
既然有两个中军帐篷,两人也不再纠结,一人一个,分而杀之,并约定好,火势一起,便动手。
连玉从门口摸了进去,里边一片乌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怕触动物品,引起声响,不敢乱动,只凭着耳力,辨别敌人的位置,拉弓搭箭,瞄准等待。
虽然,现在就可以直接射杀,但以防万一出现失误将其惊动,坏了陈启他们的安排,她还是选择静静等待。
外面火光一闪,连玉手指一松,利箭飞射而出,另一边的哨楼上立刻响起尖锐的鸣哨声。
哨声在箭后,那人听到哨声再起身,绝对躲不过这一箭,连玉自信满满,正要退出帐篷。
只听,“砰”一声响,箭钉在了床板上。再听那人的呼吸,人往外滚了一尺,恰好躲开了这一箭。
连玉立即回身搭箭,又射出一支。
那人也不是个善茬,在听到长箭钉上床板的声音时,立刻接着往外一滚,直接滚下床,掉在地上接着往床底一滚,手一托,侧立床板挡在身前。
连玉的第二箭又钉在了床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听到,对方搬动了床板的位置,知道继续射箭已是无用,遂将弓箭一扔,拔出长刀。
反手一刀,削掉了帐篷的半个门帘,外面的火光映射进来,喊杀声、逃窜声、救火声、惨叫声搅成一团,也涌了进来。
连玉不做他想,借着这微弱的亮光,直接提刀,向床板之后那人扑了过去。
此时,躲在床板后的凤亭,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感谢源古尼神的保佑,凤亭将永生永世信仰您,侍奉您。
这凤亭能够躲过连玉的第一箭,还真是命不该绝,全凭的运气。
他在睡梦中憋得难受,要如厕,半梦半醒间,想翻个身,再撑一撑,天寒地冻地不想出帐篷。
这一个翻身,让他恰好躲过了那一箭。
凤亭顶着床板,往旁边移动一下,从床前的架子上抽出自己的佩剑。
这时,连玉的长刀已经砍来,他立刻拿剑一架,格挡住砍来的刀,在连玉的重力刀势之下,被推着往后滑了一丈远,才堪堪停下。
刀剑相击,一阵星火四溅,在这段滑行之中,两人都看清了对方的脸,同时大叫一声:“是你!”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凤亭就地一滚,反手提剑,削向连玉的脖颈。
连玉刀尖点地,一个凌空翻身,跃到凤亭背后,人未落地,借着刀尖做支撑,一脚踹向凤亭的后背。她这一脚蓄足了力量,定能将风亭踹飞十丈远,不死也得半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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