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们宣传委员这是在帮新同学说话呢?”
每个班级或多或少总有几个自以为长了嘴的刺头,成绩一个比一个低,脾气一个赛一个大。
最后发言的那个高一还追过姜言一,被拒绝了之后,一直对姜言一阴阳怪气。
这会儿见姜言一一副说教的态度,顿时不爽,站出来与她呛声。
姜言一支着下巴,懒散地冲他微笑,“怎么,我说错了吗?”
“你爸妈不是也花钱把你买进来了,别人交了学费来上课怎么了?”
“他好歹能把我们班的平均分往上拉。您呢?”
“姜言一!你说什么呢你!”那人跳脚拍桌,班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你他妈的是不是就看我不顺眼?”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闻迟默走了进来,发梢染着湿意,领口也湿了些。
他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径直走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趴了下去。
“呵,帮人家说话,你看看人家理你吗?”那人嗤笑,“倒贴货。”
姜言一梗着脖子刚要回怼,却见闻迟默抬起头,看向那个人,冷冷说了三个字:“你、很吵。”
他这语气摆明了是在点火挑衅,语气里的厌恶感明晃晃地蛰着人。
这谁忍得了?刺头一摔椅子,直接暴起,却愣是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逼停在中途。
“做什么做什么?!这是要当着我的面打架?!”班主任老罗适时杀到,将这一场冲突直接扼杀。
众人收起看戏的心,老实回到座位上课。
姜言一偷瞥了一眼身后,感叹闻迟默的心态是真稳,居然已经又倒下睡了?
不过,他有那么困吗?这是昨晚没睡?
姜言一弄不懂,也没想搞懂。这么奇怪的人……嘶——她打了个抖,还是少接触!
直到后来有一次闻迟默桌兜里掉出止疼药,姜言一才知道,闻迟默不是爱睡觉,而是一直被头疼和耳鸣折磨着。
他很多次课间跑出去也不是去洗脸的,而是去吐,所以领口才总被打湿。
但姜言一知道这些知道得太晚了,以至于一开始她和所有人一样,觉得闻迟默臭屁,高冷,不合群,性格古怪又难搞。
令人生厌,根本不想靠近他。
那天过后,班长也来问她,为什么要帮闻迟默说话,跟自己班上的同学闹得这么僵,说那谁下次肯定又要给她使绊子了。
姜言一笑了笑,没说话。
她其实没有要帮闻迟默说话的意思,她和这人又不相熟,哪里来的这么好心?
她不过是觉得那群男生下意识地“抱团取暖”,很可笑罢了。
听不下去,所以怼了几句。
可在旁人那里倒是将她和闻迟默划在了一起,弄得她像是什么三观不正,跟他们站在对立面的人了。
不过仔细想来,闻迟默好像一直就是这么个角色,被人排挤、无视,哪怕他回来上课,坐在班级里,也没有人会认可他,将他视作这个集体中的一员。
班主任再三强调的和谐团结友爱,宛如放屁。
这件事整得姜言一很郁闷,还莫名其妙发了次烧。
陈婉语以为是自家闺女课业压力过大导致的,当机立断给她请了假,在家快乐补觉。还细心劝导了一番,主旨就是希望姜言一开心快乐地成长,考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但求问心无愧。
姜言一喝着粥,等陈女士慷慨激昂地发完言,才顶着鼻音把闻迟默回来上课的事告诉了陈婉语。
陈婉语沉默了。
姜言一心慌了,埋头喝粥,小声说着对不起,让她平白担心。
陈婉语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感慨道:“早恋啊,我倒是不反对,只要不影响学业就行。”
姜言一:“啊?”
她妈是不是有点开明过头了?不是应该教育她不许早恋,以学业为重吗!?她马上高三了诶!
不对,等等,问题是她根本就没有早恋!
“妈!我没有早……”
姜言一想把陈婉语的思想纠正过来,奈何陈婉语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臆想里,“唉,学生时代的喜欢虽然纯粹美好,却很少有能走到圆满的。”
“而且听上去那个小男生不仅身体有缺陷,性格好像也不太行,妈妈担心他以后会让你伤心……”
“咳咳咳,妈!”
“你们的路会很难走啊……”
“妈!!!”
-
等姜言一病好得差不多,也就到了期末。
三天的考试,一晃而过,那些题甚至没在姜言一的脑子里留下半点印记,以至于班长问她什么题什么答案,她皆是一脸迷茫,“啊?有这个题吗?”
“是这个答案吗?”
等到放榜那天,姜言一直接从最后开始找自己的名字。虽然她这次考试魂没在,但依托于平时卖力地刷题,知识进了脑子,所以考得也不算差,年级里排37。
站在那张红榜前,姜言一又鬼使神差地又往上寻了两眼,在11名的位置上,找到了闻迟默的名字。
啧,课都不来上的人,为什么能考这么好?平时也没见他听过课,毕竟她见得最多的是那人的头顶。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别人的脑子吗?
“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姜言一不满地鼓着腮帮嘟囔。
班长笑起来,“别气啦,我听老师们聊天的时候说起过,他好像比我们大一届。从附中转过来的时候就是高二了。”
“哦……”原来是学过一遍了,难怪呢。
一直听说附中不是人待的,半年能学他们一个学期的,高二下已经上完高三的课。
这也让姜言一愈发好奇,为什么闻迟默会从市重点往他们区重点转?而且还过来念高二?
好奇归好奇,姜言一没兴趣真的去探究闻迟默的隐私。
但在知道闻迟默英语听力部分交了白卷,他却还能考年级11的时候,姜言一绷不住了。
“什么变态啊!!!”她哀嚎,“呜呜呜呜呜,太打击人了。”
她把自己的英语试卷叠吧叠吧塞进桌兜,不愿多看一眼——她全做完了还没人家只做笔试的分数高。
“还让不让人活了!”
班长却在她的哀嚎中提出疑问:“他是一点听不见吗?”
姜言一一怔,猛然想起那节忘了还回去的电池……该、该不会是她耽误了人家的英语听力考试吧?
“完了完了,犯错了我!”说着,赶紧从笔袋的角落里,扒拉出那节小小的专用电池。
心慌得指尖都在颤。
等闻迟默重新回到座位上,姜言一憋了许久,才顶着发麻的头皮,完全不敢抬头地把那节电池放到闻迟默的桌上,“那、那天捡、捡到的,”她重重咽了咽口水,“我、忘了还给你了。”
“没、没耽误你考、考试吧?”
闻迟默读不到唇语,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自禁地拧起了眉。
姜言一求饶地把手合十抵在额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忘记了。我没有要捉弄你……”
女孩的唇飞快地开开合合,絮絮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表情诚惶诚恐,像是面对什么恶霸般小心翼翼。
闻迟默头疼地撇开目光。
那节电池早就没用了,毕竟他新配的助听器被踩烂了,坏了个彻底。但为了让姜言一闭嘴,他还是将电池收了回来。
女孩见状,双手从额上落到唇边,抬起亮闪闪的眸子,小心又期待地看着她。
闻迟默:“?”
得不到回答的姜言一:“?”
闻迟默懒得去细究姜言一说了什么,他现在的听力很差,右耳几近全聋,左耳听力损失60分贝以上。他之前的助听器是社区统一配的,效果很差,而且只有单侧。
所以,与其想要去弄懂姜言一说什么,倒不如敷衍地“嗯”一声来得方便。
无条件赞同——一些个听障人士偶尔掩饰自己听不懂时的“小技巧”。
给完回答,闻迟默拒绝交流地趴下了。
留下仿佛被捅了一刀的姜言一在座位上石化崩溃。
“嗯”是什么回答?
她问他怪不怪她,他就这么直接地嗯吗?!一点不顾念同学情分,这么直接吗!?
他看不出来自己刚才在对他撒娇装可怜吗?!而且、而且她也是帮过他的呀!
姜言一心里的小人爆哭捶墙——当初要是不捡这枚电池就好了!捡了反而惹人厌!
呜呜呜,伤到了!!!
第24章
(24)
暑假前的最后一次返校, 姜言一接到了一项“政治任务”。
7月1号建党节,全校组织看电影,所有年级交叉进行, 并且要写观后感。
作为宣传委员,她肩负重任,要把全班35个人全部落实到位。
“切, 这么傻逼的活动谁去?”
“就是,谁去谁傻逼!”
之前那几个抱团的刺头果然如班长所料, 开始给姜言一使绊子。
他们班主任老罗说了, 这次的活动关系到班级评分,少一个人扣一分。
老罗是个薛定谔的完美主义, 在这种事情上把分看得比命都重, 再三叮嘱姜言一要把票发到每个人手中, 确保他们当天出席。
所以刺头们想着只要不接这张电影票, 姜言一就得一直求着他们。
然而姜言一却是数了一下他们的人头,然后把票分出来,用回形针别好, 转身走了,根本没同他们纠缠。
“姜言一,你什么意思?”
被拦住的姜言一眨巴着眼, 无辜地问:“你们不是说不去吗?”
“……”刺头哼笑一声,“怎么?激将法?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去了?”
姜言一“啊?”了一声,“没有啊,你们说不去, 我就不给你们票, 不对吗?”
刺头哽了哽,心里气得咬牙, “我们宣传委员连班主任的话都不记得了?来,兄弟们,帮我们宣传委员找找记忆。”
于是几个人气沉丹田,把之前老罗的叮嘱声情并茂地演绎了一遍。
姜言一看着这几个莫名其妙的人,只觉高中男生幼稚得令人头皮发麻。
“所以,你们到底要不要去?”
那几个贱嗖嗖地嘲姜言一做鬼脸,“不!去!”
姜言一扭头就走,走到班级门口,才转身操着娇滴滴地夹子音对他们温柔说道:“你们的票我还给老罗,你们如果想去的话,记得去老罗那领~”
几秒钟后,班级里爆发出一声声嘹亮的——“草!!!!”
解决完了刺头,姜言一看着手里最后一张还没发出去的票,愁得唉声叹气。
“怎么办?”她捏着票自言自语,“人家都讨厌你了,还要上赶着凑到别人面前吗?”
“要不然,他的票我也给老罗算了?”
姜言一崩溃地埋下头去,“好烦啊!!!这个宣传委员的活我是一点儿都干不了了!”
等她在楼道里面发完疯,回到教室,闻迟默座位已经空了。她忙跑出去往楼下寻去,在人流里找到了那人。
“姜姜,今天要不要一……”
“对不起班长,我有事,先走啦!”姜言一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闻迟默!”姜言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意识伸手拽住了闻迟默的书包。
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从背后突然接近听障人士,会给他们带去多大的惊吓与不安。
所以当她从闻迟默拧紧的眉与凌厉的眼神中读出明晃晃的厌恶时,姜言一心里委屈得要命。
“又不会少块肉……”她低声咕哝,“凶什么嘛……”
闻迟默松开攥紧的拳头,长闭了几秒眼睛。
姜言一其实都不太想跟他说话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拿出了电影票,“你的,就差你了。”
如预料的一样,闻迟默没接。
“扣分的。”姜言一强调,“扣班级分!”
闻迟默显然不在乎,转身就走。
姜言一气得咬牙,一边骂他没礼貌,一边脚步匆匆地跑了上去。
“闻迟默!你这样让我这个班干部的工作很难展开!”
“而且你要知道,”她跑到闻迟默的前面,那人却不停步,她只好继续追,“你要知道,”她喘了喘,“这关乎集体荣誉,全班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扣分,然后给全年级垫底!”
“何况……啊!”
她小声惊呼,手臂被闻迟默大力一扯,整个人踉跄着撞到他身上。
因重心不稳,还重重踩了闻迟默一脚。
“他妈的走路不看路啊!?大马路上打情骂俏活腻了?”疾驰而过的小电驴带起一阵风,车主也骂着脏话一路远去。
姜言一:“这是人行道!到底谁没长眼睛!”
等出了气,姜言一发现自己抓着闻迟默的小臂忘了松,那人手掌朝上,松松地托着她。姜言一缩着脖子退开,捏起兰花指替闻迟默整理好被她弄得翻起的衣袖。
她的心跳很快,是避开危险后飙升的肾上腺素在作祟。
但又无意识地撵了撵指尖,那里曾搭在闻迟默的腕骨上,沾染了他的热度。
“谢、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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