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浅,却是他难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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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节本是体育课,但高三生哪来的资格上体育课?无非就是语数外三门开盲盒。
今天显然是英语老师赢了,英语课代表抱着一摞卷子回来,引得众人哀嚎。
英语课代表也无奈,委屈巴巴地传话:“下节课请大家准备好收音机。”
“哇靠,又要考听力啊?耳朵都快听废了!”
“苍天啊,救救孩子,我听不了一点儿!”
“嚎也没用,赶紧的。”
所有人不情不愿地开始找收音机。
没过几分钟,一人兴冲冲冲进教室,“好消息!下节体育!”
班里一下沸腾,“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学校出了事情,反正我听到是说上面来的通知。”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那可是体育课啊!还不冲!?”
体育老师对他们这群高三生一向宽容,意思意思做了点拉伸,便让他们原地解散。
毕竟平时他与这群兔崽子们见面,基本只为考试,不是跑800米,就是跳远铅球的。他也挺心疼他们,所以难得捞回一节课,随他们去耍了。
“别太疯!”他叮嘱,“到时候一个个在课上睡觉,又是我给你们背锅!”
解散后,一部分人回了教室,剩下的女生扎堆在操场上聊天,男生组团打篮球。
体育老师对那群男生的自制力门清,提早了15分钟下课,将他们赶回教室冷静冷静。
姜言一回到座位时发现她的位子有些歪,东西也不是之前的摆放,显然是被撞掉过。
这种事偶有发生,毕竟她位置在后排——皮猴聚集地。
她把东西重新按习惯整理好,看到笔袋里前两天翻找出来的手帐贴纸,心血来潮地给自己的收音机装点了一番。
等到英语老师让校准频道时,姜言一被那炸耳的音量直击天灵盖,扯掉耳机后,耳朵里还在嗡鸣。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攥紧那被她贴着粉色兔子的收音机,心里只有一句——完了完了!
肩膀背人用笔尾戳了一下,她僵硬地转过头去。
闻迟默面色十分难看地将收音机置在她眼皮底下,示意她换回来,姜言一却没动。
磨蹭了许久,她才在闻迟默催促的眼神中,把东西还回去。
一节课45分钟,姜言一如坐针毡。
下课铃一响,她便感觉自己要被“判刑”了。
“姜言一。”那人喊得她浑身一抖。
她赔笑地扬起嘴角,“啊?”了一声,转过身飞速解释,“这也不能怪我,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要不然,你的给我,你用我的?反正都一样……”
都是学校发的,有什么区别嘛……
闻迟默不作声。
姜言一讪讪抠了两下,兔子耳朵都给她抠皱了。
“你用我的不行吗?”
“它抠不下来了……抠下来也很丑的,你看,会留胶……”
半晌,她听到那人从鼻腔呼出一口气,像是无奈又似妥协地将那收音机扔进桌兜。
姜言一扯扯耳垂,撇着嘴转了回去。
随着上课铃响,闻迟默开了口,他声音很淡,语气很轻。
他问她:“耳朵、有事没?”
等姜言一转过去,他又已经趴下了。
唯有微红的耳廓,透露着少年不可言说的爱慕心迹。
第31章
(31)
自从被1班的普信男表白后, 姜言一总能在各种场合“偶遇”他。
早上升旗仪式解散后、中午拿饭时、去操场遛弯时、还有放学……
不管姜言一早或晚,都能遇上。并且普信男每每看她都是目光总是阴测测的,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可避又避不开。
姜言一烦得不行, 刚好班长来问她最近为什么不一起回家,她便照实说了,不过适当隐去了闻迟默的部分。
班长听得汗毛竖起, “这么可怕?”
姜言一痛苦地摆摆手,“可不就是, 感觉自己被个变态盯上了。”
班长:“不行的话, 你要不然和老罗说说?别回头他爱而不得报复你。”
姜言一:“不至于吧……”
那个人看上去就是个书呆子,锅盖头, 厚底眼镜, 校服穿得一丝不苟, 张口闭口学习成绩。
班长提议道:“要不然你最近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两个人也安全点。”
姜言一心里也怕,多一个人在身边也更安全。
他们现在放学很晚,冬天天黑的早, 姜言一为了躲那人,基本要等过了7点才出校门。基本没有比她还晚的,除了那个总在睡觉的闻迟默。
但有那么几次, 姜言一竟然在车站还能看到普信男。
她平时没注意过这人是不是也在这个站点坐车,但她都刻意晚走了,又怎么会那么巧遇上?
想起普信男的眼神,姜言一抖了一下,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回过头去看看那个趴着的脑袋, 忽然觉得闻迟默平时还挺……温柔的?
挑挑嘴角,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
果然对比产生美。
不过真要说起来, 闻迟默的眼神虽然冷、虽然戾,带着拒人千里的警告意味,但从来不似普信男那种阴鸷。
他眼底有雪,引人窥探。
之后的一周,姜言一与班长结伴而行,倒真没遇见过普信男了。
姜言一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神经太过敏感了些。
“姜姜,你看。”班长拍拍她。
姜言一顺着看过去,是一张115路公交车的线路调整公告——由于两站中间的路段整修,被迫调整路线,从下周起,暂时取消了姜言一所在的站点,在另一条小路上,新增临时站点。
要多走5分钟的路,也不怎么方便。
姜言一无奈叹气:“那我以后改坐751吧。”
反正都要绕,还不如走教辅书店那条路线。
于是从新的一周,姜言一又一个人回家了。警觉地观察了几天,都没见到普信男,姜言一总算安下心来。
“他最近没跟着了?”班长问道。
“嗯。”姜言一点头,“估计觉得没意思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班长弱弱一指姜言一后面的人,压低声问,“他怎么一直在睡觉?”
姜言一往后偏了偏视线,想了想说:“可能因为他太脆弱了。”
班长:“啊?”谁脆弱?
下一秒,闻迟默抬起头来,眼神冷冷一扬,班长忙不迭地跑了。
姜言一梗着脖子,把椅子往前挪,心里祈祷那人没戴助听器,但显然,闻迟默听见了。
身后传来凉飕飕的声音:“姜言一,你刚说什么?”
姜言一脑袋摇成拨浪鼓。
“重复一遍。”
姜言一咽咽喉,“我说我脆弱,经不起吓……呜呜呜……”故意吸吸鼻子,含上鼻音,“你没发现我快碎了吗?”
“……”看着那节柔白的颈段,闻迟默无奈捏住眉心。
算了,他为什么要跟她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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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分,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虽说是毛毛雨,但雨丝很密,被寒风一裹直往衣服里钻。
姜言一打了个寒战,裹紧围巾,加快脚步。
她本不想穿那条小道,那边路脏,一下雨更是泥泞。但逐渐雨势加大让她没时间纠结,毕竟在冬天淋雨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蒙头疾步往车站赶,却被人堵住了路。
“又是你。”姜言一拧起眉。
那人显然等了许久,镜片被雨丝覆盖,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见到姜言一才胡乱抹了一把脸。
“姜同学,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聊聊。”
姜言一眼里满是厌恶,“我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姜同学,”他走近过来,“你说你喜欢那个聋子,是不是骗我的?”
“我观察了你三周,你们根本没有在一起过。”
“……你说话就说话,别过来了!”姜言一厉声警告。
“你说你是不是骗我的?你只是用他当借口来拒绝我,对不对?”
姜言一步步后退,不小心踩进水塘里,脚底瞬间漫上刺骨的寒意,激得她打了个抖。
“我都说了我们没可能,你为什么还要纠缠?”
“因为我喜欢你。”那人一字一句,异常认真地说。
简直不可理喻!姜言一不愿同他多费口舌,转身要跑,谁知道那人居然抓住了她的背包!
“松手!”姜言一怒道,“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了!”
可那人偏执地重复,“因为我喜欢你啊,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你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你曾经关心过我的,那天我被人欺负蹲在角落,你来问我有没有事。”
“然后递给了我一张纸巾,让我擦眼泪。”
“你没有笑话我,还关心我,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你能不能喜欢我啊姜同学?”
姜言一心里怕得要命,这回是真碰上偏执狂了!她试图挣脱,但力气跟那人差得太远,轻而易举地被拽回来,她没站稳一个踉跄,手砸到墙面,顿时擦出不少血珠。
“你松手!”她无法自控地发抖,眼底通红,却咬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不肯示弱。
“对,对不起,弄疼你了吗?”那人局促地问。
“别过来!”姜言一后退,背脊紧贴着墙面。
“姜同学,你不能这么拒绝我,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在乎你说谎骗我,不在乎你成绩差,我接受你全部的缺点。”
那人疯疯癫癫地靠过来,“这样的我,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我那么优秀,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聋子呢?”
“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在考验我。”
姜言一想喊救命,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出不来,她的声带因害怕而痉挛。轻微的窒息感与过呕吐欲引她不停地咽动干涩的喉。
惊恐的眼底落进雨,涩得她眼前模糊一片。
“你……你别……别过来了!”
姜言一逃无可逃,抠着墙面的指甲几乎要迸裂。她不知不觉已经踮起了脚,恨不得将自己缩成能嵌进墙中的纸片。
然而那人影子却如同黑夜里的鬼魅,一点一点攀爬而上,似要将她吞没。
便是在极度害怕又孤立无援的时刻,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姜言一。”
低沉、冷戾,却犹如一把为她撑起的纯黑雨伞,在这个凛冬的雨夜,将她拯救。
闻迟默从黑暗走来,昏黄灯光在他身上落下一程,又很快滑过。
他走向姜言一,走向她所在的黑暗。
“姜同学喜欢的就是你?”那人拦在他们之间,脸上带着被第三人插足的不快与怨恨,阴鸷地撕咬着闻迟默。
“你为什么要来妨碍我们?你根本配不上她!”
“你就是个残疾,你连正常人都不是,你有什么资……”
闻迟默吝啬得连眼神都不愿偏,他说:“姜言一,闭眼。”
姜言一听话地关上泪眼。
“凭什——啊!”那人的惨叫吓得姜言一一激灵。
闻迟默不耐烦地甩了甩揍人的手,跨过那人,“好了。”
姜言一睁开眼,表情是过度惊吓后的空白,只有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闻迟默松开眉心,一身戾气散去,但他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一句:“姜言一,别哭。”
他实在不会哄人。
可他不说还好,偏偏不怎么温柔地来上一句“别哭”,引得姜言一直接扑进了他怀里,抱着他嗷嗷哭。
“吓死我了……呜呜呜呜,闻迟默,吓死我了……”
闻迟默知道她在说话,但听不清,他也不问,就这么任由姜言一抱着。
地上的也在哭嚎,闻迟默被吵得头疼,对着那人低声一呵,“闭嘴!”
那人怕再挨揍,捂着嘴蜷缩在地。
雨越下越大,闻迟默那双没敢去抱姜言一的手,遮在了她的脑袋上,替她挡雨,直到姜言一松开他。
“哭够了?”他问。
姜言一顶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走了。”
姜言一犹豫地拉住他,“闻迟默,你能不能,送我到车站?”
闻迟默愣了几秒,收回眼神,反握住姜言一的手腕,将她带到路灯下。
“你刚说什么?”
姜言一瞬间没了底气,不敢问了,闻迟默的语气似乎是在嫌她烦。
“没什么。”她盯着闻迟默身上那一小块被她哭湿的痕迹,微微摇头。
“我,没戴助听器。”闻迟默说,“灯光太暗,我也,读不到你的唇。”
“姜言一、再说一遍。”
他弯下腰,侧耳向她,带着雨水的潮湿。
姜言一心跳微滞,她轻轻拽住他的衣袖,而他顺从地倾低,眉眼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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