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金秀珠没有当真,也笑道:“那我肯定狮子大开口。”
汪玲笑出声,“开,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这事连汪玲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毕竟厂里那么多老人,轮到谁也轮不到她,她之前能走到那个位置,完全就是不争不抢运气好。
金秀珠把人送走后,方敏歪七扭八绣着花,金秀珠又指导了她一两句,方敏笑着说:“你这里真热闹。”
金秀珠也笑笑,她确实喜欢热闹,当初在侯府的时候没有朋友,也没有孩子,日子太无趣了,她都是找几个丫鬟说说话逗自己开心。
想起以前,金秀珠觉得再也回不去那样冷清的生活了。
——
接下来几天,金秀珠就带着白景芝出去串串门,或者在家画画,白景芝和女儿在旁边看书,也不打扰她。
日子过得平淡且安静,很快就要开学了。
开学前一天晚上,金秀珠拿着房产证去了女儿房间,白景芝和女儿已经躺在床上了,看到金秀珠过来,还愣了一下。
白景芝喊了一声,“嫂子。”
手肘撑在床上准备起来,金秀珠按住她,“不用,我就是过来找你说说话。”
白景芝就不动了,躺在里面的女儿也没睡,两人都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金秀珠心一软,抬手摸了摸白景芝脑袋,手感毛茸茸的,她头发剪的很短,就到耳朵那里,看着很清爽,也突出更加精致的眉眼。
小姑子跟她说,头发是妹妹让她剪的,她本来不愿意,但妹妹说长头发洗头浪费水和肥皂,她就只好剪了。
金秀珠听了后很心疼,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漂亮亮的?
想到这里,她从口袋中拿出房产证和钥匙,“这房产证是你哥哥给我的,他让我交给你,这是你们母亲当年给你们兄妹俩准备的,一人一套房子,房子里可能还有别的东西,有空你自己去找找,但最好一个人去,让人看见了不好。”
“这年头,房子还是很珍贵的东西,你在城里长大,知道很多家里十几口人的挤在几平米的地方生活,怀璧其罪,你性子单纯,这东西要好好保存。”
白景芝一愣,接过金秀珠手中的房产证明看,没想到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给自己留下这么珍贵的东西。
金秀珠还在说:“我不知道你对你养父母一家还有什么样的感情,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对你说,不要记恨,也不要留恋,记恨和留恋说明你对他们还抱有希望,但嫂子作为外人来看,他们并不值得。”
“你母亲给你们各准备了一套房子,可见送给你养父母的那套应该是没放在眼里,在她心里,你们能平安长大才是最重要的,有些钱财舍弃也就舍弃了,爱钱,但不能执着于钱,那就着相了。对人也是一样,执着于并不值得的人,会让你失去理智和陷入痛苦中。”
这些话,白景芝或许还听不懂,但只有金秀珠这种经历过死亡的人才明白,所有的荣华富贵在死亡面前都是无关紧要的,哪怕就是拥有了,德不配位也会失去,就像白景芝的养父母,拥有了一套房子和很多钱财,但很快也是拱手送人。
“你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不骄不纵,不卑不怯,能够淡然坦然面对一切,把眼界放宽一点,去看更广阔的世界,把心思放在更伟大有有意义的事情上,这才是你们母亲希望的。”
白景芝看着手中的纸,安静地听嫂子说话。
没有人跟她讲过这些话,她以往听到的都是女孩子应该要贤惠能干,把家务打理好才能嫁个好人家,没人跟她说把眼界放宽,把心思放在有意义的事情上,这些应该是男人做的,可嫂子却跟她说,还让她去做,白景芝只觉得内心有些东西被打破了。
等金秀珠说完,白景芝犹豫了下后,将手中的房产证和钥匙放到金秀珠手中,信任道:“嫂子,我现在还在读书,这东西给我我也不好保存,你能不能帮我收着?”
金秀珠看了眼乖乖的白景芝,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接了过来,“也行,等你毕业后工作了再给你。”
白景芝嗯了一声,她觉得嫂子既然把这个东西交给自己,就不会有别的想法,而且就算有别的想法,她也不在意的。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金秀珠跟她说了这么多的贴心话,让她也有了想说话的冲动,纠结之下,将自己在学校的情况小声说了出来。
金秀珠皱了皱眉,躺在里面的付燕燕也不自觉皱起眉头,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情况,她曾经也被同学孤立,那是一段很痛苦的回忆。
白景芝小声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能不能跟老师说一声,换个寝室?”
白景芝摇了摇头,“我们班的女生不多,换的话只能去别的系了,人家不一定接受我。”
说完她看向金秀珠,“嫂子,换做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我呀?”
金秀珠还真认真地想了一下,“不理我就不理我呗,跟一群不好好学习的人走近干嘛?又不能从他们身上学到有用的知识。不过,也不能被她们欺负了,毕竟你住在宿舍里,不能进去睡觉可不行。”
“她们关系之所以那么好,是因为拿你当作唯一的针对目标,同样,当他们关系不好时,自然就不会再针对你了,甚至会拉拢你。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破坏她们的关系。”
白景芝没怎么听明白,不过还是问:“那怎么破坏她们的关系?”
金秀珠道:“很简单,利诱,拿好东西去哄其中一两个人,跟她或她们交好后,故意针对其他人,让其他人误会你们是一伙的,误会那两个人在你面前说她们坏话,关系自然就差了。”
白景芝皱眉,“我没有什么好东西。”
“那就看你本事了,你可以在其中一个室友遇到困难时,帮助她,或者自己遇到困难时,请求一个室友的帮助,然后趁机赖上她们,对她们很好,那个人肯定会为了不被同样孤立,带你认识自己的好朋友,这样自然而然就把她们分开了。”
对金秀珠来说,这简直是太简单了,不太明白白景芝会为这种小事烦恼。
白景芝咬了咬唇,“那怎么才能帮助别人?”
金秀珠多看了她一眼,“与其你帮助别人,最好是让别人帮助你,一定要发生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后面你再各种亲近对方,对方会更容易接受你。”
“很多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只记得自己付出的。”
白景芝没怎么听懂,但不好意思多问,怕显得自己很笨。
倒是付燕燕听懂了,她有些惊讶的看着金秀珠,没想到还能这么做。
金秀珠问她懂了没有,白景芝乖巧点点头,等人走后,皱起眉头深思,好一会儿后才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么才能帮助别人?”
付燕燕看着苦恼的小姑姑,给她解释道:“妈妈说了,要看姑姑的本事,也就是说,别人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出困难。”
“啊?”
白景芝愣住了,没想到嫂子竟然是这个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后,白景芝小心翼翼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付燕燕安慰道:“不会呀,明明是她们先欺负你的,小姑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姑姑,妈妈跟我和哥哥说,我们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因为正直善良可以让我们有底气的活在这世界上,像那些坏人,总有心虚害怕的时候。但正直善良并不代表软弱可欺,如果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反击回去,哪怕用一些不好的方法,因为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不然会有更多的欺负。”
白景芝听了不说话。好一会儿后才嗯了一声,“睡吧。”
“好。”
付燕燕闭上眼睛,她知道身旁的小姑姑没有睡,她其实也睡不着,她控制不住在心里想,上辈子要是“金秀珠”也这样教自己就好了。
第二天凌晨四点,江明川和金秀珠就起来了,金秀珠起来将昨晚醒好的面团放到笼子里蒸,等白景芝走的时候,将所有的馒头包子都给带上了,还带上了自己昨天做的红枣糕和萨其马。
这是白景芝带过最多的行李了,整整两个大包,里面都是衣服和被子,还有一个斜背的小书包里装着吃的和水。
今天是周末,江明川在家,恰好可以送妹妹去市里火车站,江明川把两个大包拎上,带着妹妹离开。
两个孩子特意起来跟姑姑道别,贺岩还红了眼睛,十分舍不得道:“姑姑到了学校记得给我们写信。”
白景芝笑着挥了挥手,“好。”
付燕燕也挥了挥手,“姑姑再见。”
“燕燕再见。”
白景芝又道:“嫂子再见。”
金秀珠也挥了挥手,“再见。”
等人下楼不见了,金秀珠才关上门,看着安安静静的客厅,突然觉得有些冷清,少了一个人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贺岩伤感道:“希望明天就放暑假,这样就又可以看到姑姑了。”
金秀珠和付燕燕一点都不觉得感动,付燕燕还直接戳破他,“是你想放假吧?”
贺岩嘴硬,“才不是。”
母女俩出奇一致地翻了一个白眼。
贺岩炸毛,“爸爸不在,你们就欺负人。”
外面,兄妹俩一前一后走在黑暗中。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平时都是金秀珠和贺岩话比较多,会显得气氛很熟络,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景芝看着前面高大的身影,以前她很羡慕同学有父母长辈送,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今天她感受到了,嫂子很早就起来给她做早饭和路上带着的吃的,侄子侄女会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跟她道别,哥哥帮她拎着沉重的包走在前面……
让她有种被爱满满包围着的感觉。
白景芝眼睛有些湿润,这是她曾经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走在前面的江明川似乎觉得这样一直不说话不太好,主动开口道:“路上不要睡太死,别人给你东西不要吃,找你说话也不要理会……”
白景芝默默点头,突然想到他可能看不见,又轻轻嗯了一声。
江明川将人送到市里火车上,走之前又叮嘱一遍,“谁跟你说话都不要理,不要吃别人东西,到了学校后给我们打电话。”
“好。”
白景芝乖乖点头,点完头想了想,突然道:“哥,你对嫂子好点。”
江明川也没多想,嗯了一声,等下了火车,才慢慢觉得不对,疑惑皱了皱眉,他对金秀珠不好吗?
第四十一章
白景芝一走,江明川也跟着忙碌起来,早出晚归,两个孩子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贺岩读二年级下学期,上学期期末成绩好,今年老师让他当班长,每天早早就起来了,要去学校里带领同学读课文,在家里也不停歇,当小老师教妹妹,还让妹妹喊他贺老师。
妹妹不理他,骂他是狗屎。
气得贺岩跟妈妈告状,但金秀珠也没怎么理他,忙着画画挣钱。
贺岩只好叹气,去找两个小伙伴满足自己的表演欲。
金秀珠最近也很忙,收到了好几封合作的约稿,价格有高有低的,她其实不太看重这些,比起这些稿费,她更看重的是这些书以后会不会出名,她想的很清楚,反正自己写的东西别人不爱看,那她可以靠画画出名,以后成为一个知名的画家也算是成功了。
就像儿子背的那首诗,什么“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她听方敏说这个李白是历史上非常出名的诗人,被后人称为诗仙,光听到这名头,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至于这个汪伦,并没有留下什么作品,他之所以能在历史上留下痕迹,就是因为送给李白很多财物感动了他,于是写在了诗中。
金秀珠想,她也可以这么做,或许很多年后,很多人翻开那些作品时,也会提到这些画是她画的。
想到这些,金秀珠心中期待起来,于是挑挑选选后,将大部分的约稿都接了。
她先把简单的稿子画好堆放在旁边,剩下稍微难点的留着慢慢画。
金秀珠画画的时候,付燕燕就在旁边翻看报社寄过来的书或者文章,有些文章是她曾经读书时候学过的,现在寄过来让金秀珠配图,付燕燕每次看到这些,都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她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金秀珠会以这样的方式参与她以后的学习生活。
付燕燕一开始看书的时候,会故意圈出很多字,然后攒在一起问金秀珠或江明川,后来圈出来的字越来越少,以至于她现在拿着书本看得时候,金秀珠和江明川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了,只以为她是聪慧过人、认字早。
金秀珠将最后一张文章的稿子画完,吹干后小心翼翼折好放进信封里,再将之前的约稿信纸也一并放进去,写上几句话后,密封好信封。
再把前两天画好的稿子一起拿出来,眼看时间还早,就带着女儿去部队大门口寄信。
路上,金秀珠还跟女儿说:“等这笔稿费到了,我们再买点布料,全家都做一身新衣服。”
天气快转热了,两个孩子去年的衣服应该穿不下了,尤其是贺岩,今年长高了好多。
付燕燕牵着金秀珠的手,乖乖点头,“我还想要个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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