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常白天都在家待着,大约晚饭的时候会出去喝酒,但时间不会太长,估计八九点钟就会回到家继续喝。”
孟明玮这样说李诚智,不过她也并不清楚离婚之后李诚智是不是依旧保持这样的作息。晚上七点半,李诚智醉醺醺地打开家门时,看到一堆人正在他家里,四处看看,指指点点,这个掀起窗帘看天花板的蜘蛛网,那个一边走进厕所一边嫌弃地打开换气扇开关。
孟明玮搬走不过数日,原本窗明几净的家已是面目全非。他不清扫,不开窗通风,甚至每天的垃圾也想不到要扔。孟明玮和李衣锦曾经的小房间几乎被她们走时搬空了,他连动也没动,进也不进,整个房间都还是搬走那天桌仰椅翻的样子。
李诚智揉了揉眼睛,瞬间酒醒了一半。
“你们谁啊?入室打劫啊?!”他破口大骂,“我要报警!”
一个穿着职业装打着领带的年轻人听见声响,连忙走过来,“先生你好,乔女士和孟女士把这套房子委托给我们中介公司卖,她说这个时间段家里没人,我就临时带客户上来看了,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你是这里的租客吧?”
“租客?!我不是租客!”李诚智气道,“这个老不死的乔老太太,就不该听信她的狗屁保证。”
“你不是租客?那你和业主什么关系呢?家人?朋友?借住的?”房产中介问。
“我不是,我是……”李诚智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撒泼,“……去去去你们都给我出去!谁让你们进我家看什么房子的?卖什么卖?我还住着呢!谁都别想卖!”
看他一身酒气臭味熏天,来看房子的一家人全都面露嫌弃,迅速离开,生怕在他旁边多待一会就沾上什么晦气。
“不好意思啊,我们受了业主委托,就得带客户来看房子,”中介一边被他推出门外,一边锲而不舍地说,“你这个房子保持得不太好,建议你联系业主提前做一些修缮,否则……”
李诚智摔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他还没醒,门外又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但李诚智昨晚把门反锁了,外面的人没打开,说了些什么话,也就下楼去了。李诚智骂了句,又倒头接着睡,结果没过半小时,门外又出现了声音。
“对,师傅,业主说直接撬开换锁就行。”昨天那个中介小哥的声音。
然后就是叮铃咣啷一顿操作撬锁的声音。门很快就打开了,李诚智气急败坏地站在屋里。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他吼道。
“先生你别生气哈,”中介小哥一边答谢师傅,一边把旁边等着看房子的客户往屋里引,“这都是业主要求的,我们也是帮忙卖房子,大家不伤和气,不伤和气。”
李诚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又进来了一家人,在他屋里转悠着,一边摇头一边点评,“墙皮都掉了,得重新刮大白吧。”“厕所下水也不太好。”“厨房抽油烟机能换吗?看这样子有年头了。”“这等于要重新装修啊,得不少钱呢。”
中介小哥笑容满面,“业主说钱好商量,就是为了省心,这房子确实住得旧了,价格咱们可以再让让。等房子过完户,你们想怎么装就怎么装。”
等这一帮人走了, 李诚智盛怒之下,跑到楼下咣咣敲门。
“孟明玮!”他吼,“我知道就是你干的!你和你妈合起伙来整我,行啊!就想把我扫地出门是吧?逼我离婚,赶我出去,你有能耐永远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孟明玮!”
门内寂静无声。
“你别在那给我装死,听到没有?”李诚智继续吼,“你装死就别出来,出来我就弄死你!”
此时孟明玮和老太太正坐在孟菀青的车上。孟菀青开着车,一言不发,孟明玮陪老太太在后座,也是眉头紧锁。倒是老太太一脸轻松,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手指头还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前一天晚上,老太太睡觉前把孟明玮叫到跟前,郑重地跟她说,“明玮啊,妈跟你说个事儿。”
孟明玮就点头,“你说。”
老太太就从枕头下摸出账本,翻开最后一页空白,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你和菀青明天带我去看看。”
“什么?”孟明玮接过,奇怪地看了一眼,“妈,你腿还没好利索,这又要折腾去哪儿?”
“你跟她说一声,明天带我去就是了。”老太太说。
孟明玮只好一口答应。等老太太睡下了,她坐在客厅端详那个地址,心里奇怪。她不太会用手机搜索,就给孟菀青打电话。
“你看一下这个地址是什么,”她跟孟菀青说,“咱妈说她要去。”
孟菀青应下了。没过几分钟就打回来,“妈怎么了?你跟妈说什么了?”
“什么怎么了?”孟明玮一头雾水,“我什么都没说啊,她安排我的。”
“那地址是个养老中心,我搜了。”孟菀青说,“就在市区东南边,离开发区不远,好像规模还挺大的。”
“养老中心?”孟明玮一惊,突然想起那天老太太跟她提过的买房子写她名字的事,心里突突地跳起来,“妈怎么没头没脑地想起来要去养老中心?”
孟菀青沉默了片刻,“也不是没头没脑吧,”她说,“妈之前不就说过,你好不容易离婚了,解脱了,还要你伺候她,拖累你。”
孟明玮顿时心里就不舒服了,“你说妈突然提起要去养老院,是因为我?”
“不然呢,这又卖房子又买房子的,不就是因为看你离婚了,下半辈子没着没落的,担心你呗。咱妈啊,从小到大就偏心你一个。”孟菀青语气酸溜溜的。“房子都是你的,活可不能让你干。”
“你别在这瞎说,”孟明玮气结,“我早就跟妈说了,伺候她到什么时候我都心甘情愿,咱们姐妹三个好好的,妈要是坚持去养老院,那不是不给咱们三个面子吗?”
“话是这么说,”孟菀青说,“但是我真照顾不了妈。家里这个混蛋玩意还不够我烦的呢,我要是两头跑,还不得累死。孟以安那个不着家的,只能砸钱,也别想她照顾。”突然她反应过来,“妈又不会用手机,养老中心的地址她哪来的?是不是孟以安那个叛徒?”
“你别告诉她俩。”几天前,老太太趁两个女儿都没在家的时候偷偷给孟以安打电话。“你帮妈找找,找好了,告诉我地址,到时我让菀青她们带我去看。”
听说她妈要选养老院,孟以安也吓了一大跳。孟辰良那帮人的事闹过之后,她就一直担心她妈心里不好受,“不会是那个周秀芳跟你说了什么吧?”她忍不住问她妈。
结果她妈竟然说,“周秀芳人挺好的,我看她儿孙不孝,老了也无依无靠的,将来我去养老院,想着她要是愿意,把她也接过来,我们两个老太太,还能做个伴。”
孟以安立刻气炸了,“妈,我爸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连他老家的儿子都欺负上门了,你能不能别再替他发善心了?周秀芳有她家人替她养老,跟咱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你都八十多了,还操心别人家的闲事干什么?”
老太太不急不恼,慢悠悠地说,“以安呐,这话可就不像你的气度了。你也做慈善,你帮了那么多小孩,图什么?还不是跟你爸一样,喜欢操心别人家的闲事?”
一句话把孟以安说得没脾气了。
“妈心里有数。”老太太说,“我活了八十年,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没人能劝得了我。你要是真想为妈着想,就帮妈这个忙吧。”
“以前我总觉得我爸比我妈高尚,”孟以安后来跟邱夏说,“现在才明白,我妈比我爸高尚,也比我高尚。”
自从网上莫名被晓文基金反咬一口之后,孟以安和同事们就一直在收集证据准备起诉他们名誉侵权。但她心里一直忐忑,怕球球的真实信息也被扒出来是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发难。即使再忙她也每天坚持亲自接送球球,亲眼见着孩子进出学校大门她才放心。
但意外总是来得防不胜防,那天中午孟以安正在占用自己吃饭时间跟同事们开会,球球班主任的电话突然打进来。
“球球不见了。”
第二十七章 好生活(1)
“我是在午休点名的时候发现的,”球球的班主任老师说,“通常吃完午饭会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这期间老师不会特意去盯着每个学生在做什么。何况,学校楼门和外面大门都有监控,原本是不太可能让小孩误出校门。” 老师带着孟以安和邱夏进到监控室,跟管理人员调出了监控。 “那个时候正好有两个送快递的人员在门卫室整理快递,她就是趁他俩走的时候出去的。”老师指着监控屏幕,“在门卫室里注意不到她,只看到两个人走出去。” 孟以安和邱夏仔细看那几秒钟的镜头,确实在两个人身后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校服裙子的小身影。 “确定是球球吗?”孟以安问。 “午休回来只有她不在,”老师说,“应该是她。” 两个人匆匆上楼进了班级教室,球球的座位整整齐齐,下午上课的书还摆在桌上,孟以安给她买的用来午休的小熊抱枕也放在椅子上,但书包不见了。 孟以安弯腰去检查书桌抽屉,看到了球球平时戴在手上的那块儿童GPS手表。 “我告诉过她平时不要摘下来的,”孟以安说,“这样我手机APP都能看到她位置。” 班主任老师问了其他的同学和任课老师,没有人注意到球球去了哪里。平时跟球球玩得好的一个小姑娘,面对老师的追问,挠挠头,不知所措地回答,“她还说今天午休的时候要跟我一起玩呢。” 孟以安脸色铁青,一声不吭。从教室出来,她跟邱夏说,“我们去报警吧。” 邱夏说,“在学校周围再找找,然后咱们就去报警。” 孩子们的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校园里陆续响起朗朗的读书声,班主任老师要跟他们一起找,孟以安说先不用,有情况随时沟通,和邱夏两个人就出了校门。但一个从来不在上学时间跑出学校的小孩,她能去哪呢? “她出去的时候只有两个送快递的人,不像是被坏人刻意领走,会不会还在附近?”邱夏一边说着,一边去校门口的文具店奶茶店挨个问了一遍,路边停着的私家车,挨个扒着玻璃往里瞧,连清洁道路的洒水车都拦下来问了,还是一无所获。 去派出所的路上邱夏开车,孟以安把他俩手机里存过的球球…
“我是在午休点名的时候发现的,”球球的班主任老师说,“通常吃完午饭会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这期间老师不会特意去盯着每个学生在做什么。何况,学校楼门和外面大门都有监控,原本是不太可能让小孩误出校门。”
老师带着孟以安和邱夏进到监控室,跟管理人员调出了监控。
“那个时候正好有两个送快递的人员在门卫室整理快递,她就是趁他俩走的时候出去的。”老师指着监控屏幕,“在门卫室里注意不到她,只看到两个人走出去。”
孟以安和邱夏仔细看那几秒钟的镜头,确实在两个人身后有一个模糊的穿着校服裙子的小身影。
“确定是球球吗?”孟以安问。
“午休回来只有她不在,”老师说,“应该是她。”
两个人匆匆上楼进了班级教室,球球的座位整整齐齐,下午上课的书还摆在桌上,孟以安给她买的用来午休的小熊抱枕也放在椅子上,但书包不见了。
孟以安弯腰去检查书桌抽屉,看到了球球平时戴在手上的那块儿童 GPS 手表。
“我告诉过她平时不要摘下来的,”孟以安说,“这样我手机 APP 都能看到她位置。”
班主任老师问了其他的同学和任课老师,没有人注意到球球去了哪里。平时跟球球玩得好的一个小姑娘,面对老师的追问,挠挠头,不知所措地回答,“她还说今天午休的时候要跟我一起玩呢。”
孟以安脸色铁青,一声不吭。从教室出来,她跟邱夏说,“我们去报警吧。”
邱夏说,“在学校周围再找找,然后咱们就去报警。”
孩子们的午休时间已经结束了,校园里陆续响起朗朗的读书声,班主任老师要跟他们一起找,孟以安说先不用,有情况随时沟通,和邱夏两个人就出了校门。但一个从来不在上学时间跑出学校的小孩,她能去哪呢?
“她出去的时候只有两个送快递的人,不像是被坏人刻意领走,会不会还在附近?”邱夏一边说着,一边去校门口的文具店奶茶店挨个问了一遍,路边停着的私家车,挨个扒着玻璃往里瞧,连清洁道路的洒水车都拦下来问了,还是一无所获。
去派出所的路上邱夏开车,孟以安把他俩手机里存过的球球同学家长电话都翻出来,一个一个打过去,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绝对不会是她自己跑出去的,绝对是有人在搞鬼。”孟以安咬牙切齿,“球球那么懂事,而且她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也很正常,没有任何心情不好,她怎么可能偷偷跑出去?她昨天晚上还在跟我炫耀测验成绩,今天上学路上还在听英语玩游戏,她怎么可能突然偷偷跑出去?!我跟她说过任何情况都不可以出学校,不可以摘掉定位手表,她不可能不听我的话……”
她就这样一直念叨,语速越来越快,几近崩溃。邱夏开着车,没办法劝她,只好说,“你别着急,咱们先报案,有警察帮咱们找。”
“我能不着急吗?!”孟以安大吼,“你知不知道小孩失踪的那个,什么,时间,是 72 小时,不是,是 24 小时!万一她真的跑出去丢了,被坏人带走了,警察哪里来得及追?去哪追?!”
进派出所报案的时候孟以安已经在车上哭完,虽然眼睛还肿着但已重新冷静下来,坐在警察对面等着登记信息的时候,她还不忘给助理打电话把下午的会议改时间。
邱夏伸手过去,发现她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都怪我。”孟以安哑着嗓子说,“都怪我。”
“先别怪,咱们抓紧时间找。球球不会没有缘由就跑出去。而且她还背着书包,不像是午休时临时被什么人叫走。”邱夏说,“你再仔细想想,除了那天那个透露球球学校班级的信息之外,这几天还有没有别的异常的情况?”
孟以安拼了命地回忆,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她苦思冥想,“就算之前网上的事情是郭晓文在黑我,他们盯上球球又有什么意义?讹我的钱吗?不过是一个违约合同的官司,没必要走绑票这种下三滥的路数吧?”
眼看着一整个下午已经过去,天色渐黑,两个人已经无头苍蝇一般从派出所学校和家里跑了好几个来回,邱夏甚至回了一趟学校,因为球球跟他去过很多次,能准确地记住从停车场走到他办公室的路。
早就过了球球学校放学的时间,学生们也已全都被家长接走,校门口空无一人。两个人无助地站在学校门口每次接球球的位置,四顾茫然。
突然孟以安手机响起来,是班主任老师的电话。
“球球的同桌带了手机,他回家之后他家长看到了手机上的搜索记录,应该是球球用他的手机搜的。”
是孟以安和同事们还来不及删完的那些污蔑诋毁的评论,还有那条广告片,在网上传得到处都是,底下是所谓“深扒”出来的球球的个人信息,以及孟以安做“假慈善”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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