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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到我这里来。”姜柠学过几句巴加语言，她小声对着那个孩子说道。
那个孩子扭过头看着姜柠，眼里没有三岁孩子的童真，经过战火的洗礼，反而比她一个成年人更加绝望。
他张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可他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姜柠瞳孔瞬间放大，她惊恐的发现，那个孩子没有了舌头。
她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这一下腿却软的站不起来。
听闻反政府军残忍至极，将小孩训练成人肉炸弹好靠近政府军以及维和部队，他们通常会选择十岁以下的孩子，割掉他们的舌头……
这一刻姜柠脑中一片空白，她惊恐的跌坐在原地。
孩子无辜，他也害怕，在感受到姜柠的善意后，他颤巍巍的伸出小手，将手中糖果递给她。
姜柠没有犹豫，颤抖着手接过糖果。
就在这时，一名从身后偷偷摸索过来的戴着蓝盔的维和士兵一把捂住姜柠的嘴，捞起她就往后跑。
与此同时，身后那个孩子被炸成碎片……
姜柠被流弹击中，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在他们交接糖果之时，躲在维和部队后面的战地记者拍到了这一幕的照片。
巴加孤儿和无国界医生。
……
再次睁开眼，姜柠听到了熟悉的语言。
“她醒了！姜医生醒了！”
可是她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脑中依旧一片混沌。
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当时她被流弹击中后，又被维和部队救了回来，巴加医院被炸毁，她受了重伤。
那张照片在国内外反响极大，国内的维和士兵正处换防之际，知道她是中国人后，便将她也带了回来。
他们说她命大，和那个小孩距离那么近，大部分流弹被骑楼的柱子挡住，又好在那个维和士兵救助及时，才保住性命。
“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家人，他们正在过来的路上。”耳边那个女医生温柔的说道。
“救我的军人呢？他怎么样？”姜柠沙哑着声音问道。
“他回国了，也受了些伤，不过没你的严重，这会儿应该回原部队了。”
耳边的声音很嘈杂。
“姜医生，你这下出名了，国际上都知道你。”
“姜医生，你真勇敢啊，居然敢去巴加地带。”
姜柠睁着眼睛，可她再使劲看都看不见一点光亮。
她无助的流泪：“我看不见了。”
“什么？”女医生声音里有些着急，她赶紧让护士扶起她，仔细检查她的眼睛。
姜柠无助的重复：“我看不见了。”
和两年前一样，她的眼睛再度失明。
姜柠身上受伤很多，又迟迟未醒，眼睛这一块是医院方面的疏忽。
很快，姜柠被再度推进了手术室。
而此时在海市，程楼这两年来第一次听闻姜柠的消息。
“您好，请问您是姜柠医生的丈夫吗？”
医院方面通过派出所户籍查到了程楼的电话，于是连忙拨了过去。
正是晚上十点，丽斯顿顶层会议室灯火通明。
程楼听到这个消息，不顾正在开会，震惊的站起身：“我是。”
两年了，这两年来他把国内翻了一遍，又查到她去了美国，曾多次前往美国寻找，可依旧没有结果。
“是这样的，姜医生从巴加地区回来，受了重伤，请您尽快来京市第一医院。”对面那个女声简洁明了的说道。
“什么？”原来她去巴加地区了。
程楼没有多想，挂断电话后来不及终止会议，此时已经没有航班，他叫上李秘书就匆匆开车赶去京市。
第69章 创伤性失忆
伤痛是暂时的，可往后日复一日的回忆才是最折磨人。
姜柠手术后得知自己被流弹灼伤眼角膜导致失明，医生嘱咐好好休息，等待角膜移植。
可是她清醒后已经有整整一天没有睡着了。
醒着的时候还好，可一旦陷入沉睡，脑海中就会浮现那个小孩空洞的嘴巴，和被炸成碎片的人们。
硝烟味和血腥味一直弥漫在她周围。
“不要！”姜柠再次从梦中清醒。
护士叹气：“姜医生，你才睡了十分钟，这样下去身上的伤不好恢复。”
姜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并不是不想睡，而是只要一睡着，那些画面就像鬼一样缠着她。
她痛苦的克制自己。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问道：“请问姜柠在哪个病房？”
这个声音，姜柠很熟悉。
会是谁？
“就在隔壁。”走廊上一名护士说道。
姜柠听见了，她身边的护士笑着说：“有人来看你了。”
程楼一夜未眠，在清晨赶到京市。
“阿柠……”当他见到浑身伤痕累累的姜柠时，声音都颤抖了。
护士知道他应该是姜医生的丈夫，于是识趣的离开。
姜柠坐在病床上，她眼睛被绷带缠住，很明显的能看到她失明了。
程楼上前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生怕她再次离开自己：“阿柠，你……你这些年去哪儿了？”
想过无数次再见面的时候，可程楼没想过她会只身一人去巴加地区。
“你是谁？”姜柠试探的问道。
又陌生又熟悉，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是程楼啊。”程楼激动不已，再看向她时已经泪流满面。
失而复得，久别重逢。
两年了，整整两年，终于找到她了。
可当听到程楼说完后，姜柠却出乎意料的把手从他的手心抽了出来。
“我不认识你。”
“什么？”程楼有些绝望，“我是程楼，你的丈夫，你忘记了吗？”
姜柠害怕的往后躲：“我不认识你，你快走开！！”
姜柠的叫声引来了外面的医生护士，她情绪激动，倒在床上抽搐。
医生和护士赶紧冲过来抢救。
“程先生你先出去吧。”护士对程楼说道。
程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已经两年没见的姜柠，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不认识自己了。
他恍恍惚惚的走出病房。
宋萧已经调去了港市做片区经理，他身边也就跟着原来的小李秘书。
不多时，萧远山和杜源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见到坐在病房外的程楼时，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方才慢慢走近。
“程先生。”萧远山先行走近。
程楼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肘撑着膝盖，又将脸伏在手掌心，似乎在低沉的痛哭。
李秘书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向萧远山，示意先不要打扰程总。
萧远山和杜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从两年前机场一别，他们也没有见过姜柠。
这两年她自己孤身一人在国外，除了偶尔和他们联系之外，其余人估计也就是这会儿才刚听到姜柠的消息。
可自从半年前，姜柠和他们也算是彻底断了联系。
直到今天才知道，她去了巴加地区做无国界医生，重伤回到国内。
病房里，姜柠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医生担心她会伤到自己，于是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见到医生出来，程楼这才抬起头，双眼猩红得可怕。
萧远山上前问道：“姜柠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看样子患者是出现了创伤性失忆，这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常会有的现象，她情绪很激动，现在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已经睡下了。”
萧远山和杜源是从事医疗职业，自然也清楚创伤性失忆代表什么，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她为了保护自己，选择性忘记了。
“可是，她也不记得我了。”程楼站起身说道。
医生解释道：“是这样的，患者现在已经觉得自己回到了几年前，关于那几年的事情，可能都不记得了。”
程楼问道：“那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还有想起来的可能吗？”
医生看了看程楼，又看看萧远山，叹口气说道：“这个也只能看患者自己的恢复情况了，我们只能做辅助治疗。”
他看向程楼又说道：“患者眼角膜损伤，需要后期做眼角膜移植手术，但是患者现在得不到良好的休息，还达不到手术前的标准，家属需要做好安抚才行。”
说完，医生和护士就离开了。
萧远山听见这个消息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也知道程楼心里会更难受。
只好上前安慰：“创伤性失忆通常是脑部受到撞击导致的，这个在后续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下是有极大可能恢复，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最要紧的是让姜柠养好身子，后续尽快进行眼角膜移植。”
程楼知道萧远山医术高明，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转机的。
病房走廊安静到可怕。
程楼也只能接受。
“只可惜奶奶没能见她最后一面。”程楼看向病房内沉睡的姜柠。
两年内沧海桑田，足以改变一切。
林老太太在遗憾中去世，没能见到她孙媳妇最后一面，临终前叮嘱程楼一定要把姜柠找回来。
张静怡在去年和宋萧领证结婚，和他一起去了港市定居，但她说了要等到姜柠回来一起办婚礼。
李婉清交了新男朋友，对方是服装设计师，而她的自媒体也改了赛道，慢慢转行做了美妆博主。
他们都有新的生活，可程楼却从没放弃寻找姜柠。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去美国，利用所有人脉寻找姜柠。
可终究一无所获。
直到昨天接到医院的电话，得知姜柠从巴加回来，带着一身伤痛。
萧远山和杜源也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他们深知程楼对姜柠的感情之深，要是再重来一次，他们或许也不会答应姜柠的要求。
通过战地记者及媒体的力量让许多人都知道姜柠的故事，国际上也开始有更多的国家对巴加受苦的百姓伸出援助之手。
第70章 不放弃
可姜柠的情况却越变越糟糕。
她的记忆只记得自己二十二岁之前的事情，也就是说，现在的她认为自己处于刚从学校出来实习的那个时候。
“我爸我妈呢？”
许多人都来看望她，可眼睛看不见的她很焦虑无助，一直重复着要爸爸妈妈。
姜延川早早就从海市赶了过来，赵淑娟也迫于舆论压力跟着姜延川一起来了。
两年多没见的女儿，如今全身伤痕累累，饶是赵淑娟看着心里也有些难受。
姜延川和赵淑娟一来，她就死死抓着他们的手不放，像是害怕被丢弃的小猫。
“爸爸，妈妈，我这是怎么了？”
为了保护自己，她的脑子自动忘记了那段记忆。
医生说：“现在患者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她身上多处骨折，后续也有不少手术。还有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她忘记的那些事情，这个阶段怕会对她产生刺激，从而精神错乱。”
赵淑娟和姜延川也是从新闻里得知女儿的情况，听后心里也不是滋味。
赵淑娟也难得对她好脸色，轻轻拍打她的手背，按照他们一早编好的理由说道：“你不小心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姜柠有些难过。
姜延川坐在一旁默默的流眼泪。
“那我是不是永远也看不见了？”姜柠担忧的问道。
姜延川赶忙说道：“不，等做完手术很快就能看见了。”
有程楼的帮忙，医院方面也很快找到了合适的眼角膜，只要等待姜柠身体好转之后进行移植。
李婉清和张静怡也很快赶了过来，跟来的还有她们现在的对象。
张静怡已经和宋萧结了婚，就是还没有办婚礼。
李婉清的对象是在杭市工作的设计师，叫方知勉，妥妥的艺术家打扮。
她们两年都没见到姜柠，再次见面居然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们俩对视一眼，眼眸都含着泪水。
姜柠看不见，只听见有人来了。
姜延川说道：“是李婉清和张静怡，她们来看你了。”
这两年她离开家，李婉清和张静怡也都四处找她，姜延川身体也不好，还要照顾姜悦，家里里里外外也都是她们照顾着。
“怎么不进来？”姜柠伸出手要摸索她们。
李婉清和张静怡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
张静怡哽咽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姜柠天真无邪的笑道：“我爸说我是出车祸了，我自己也忘记了。”
李婉清和张静怡也在外面听程楼再三叮嘱过了，她们也不会提姜柠失忆的事情。
李婉清和张静怡在这里，姜延川和赵淑娟也都出去了。
只有她们三个人在的时候，姜柠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们知道吗，我刚醒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
李婉清问道：“谁啊？”
“他说他叫程楼，是我的丈夫。”姜柠说道，“我才刚毕业诶，哪里来的丈夫？”
李婉清和张静怡对视一眼，看来刚才程楼说的都是真的。
可她们也知道这两年来程楼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听宋萧说他还染上了酒瘾，每天晚上不喝酒根本睡不着觉。
她们知道程楼爱姜柠之深，可现在姜柠回来了，却忘记了他。
“你不记得他是谁了吗？”张静怡鼻头红红的，刚才隐忍着大哭了一场，眼见她忘记了程楼，又不知道该为谁痛哭了。
姜柠茫然的摇摇头：“我应该认识他吗？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婉清偷偷推了一把张静怡，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不，我就随口问问。”张静怡说道。
姜柠有些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
她问道：“你们被分到哪里去实习？”
在姜柠的记忆里，她们从海市医学院毕业，正准备要去实习，结果她出了车祸。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快点好起来。”姜柠失落的说道，“要是不快点好起来我妈又得说我了。”
赵淑娟一直希望姜柠快点毕业给家里挣钱，姜柠刚毕业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去实习，虽说挣不到多少钱，但好歹不花家里的钱了。
“哦对了，婉清要和孙杨一起拍视频吧？你真不打算实习了？”姜柠陡然问道。
李婉清犹豫着说道：“我和孙杨分手了，现在的男朋友叫方知勉，是一名设计师，我要和他去杭市工作。”
“你和孙杨分手了怎么不跟我说呢？”姜柠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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