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天空之钉刚落下不久,雪山上生灵凋敝,摩拉克斯找了很久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直到他见到了一株枯树,和枯树边静静沉睡的身影。
那是一位银白色长发的少女,素色的宫廷长裙将她单薄的身体紧紧束缚住。
摩拉克斯知晓这样的外貌属于雪女一族,那群在沙尔・芬德尼尔的灾难发生之后反倒从稻妻迁徙过来的奇怪的种族,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这位少女才成了这座死寂的雪山上唯一剩下的人。
只是现在看来,她似乎也要死了。
少女趴伏在枯树的根边,面容被遮掩住,摩拉克斯只能看见她仅剩一点微弱的起伏的胸脯。
摩拉克斯无意靠近,无论这人日后究竟是生是死。
就像他最开始打算的那样,他只是来见证这段文明的终末罢了。
摩拉克斯就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将这些讲给魈听之后,钟离总结道:“我虽确实见过这一种族,却不确定压制业障是否是他们自身的天赋,毕竟不久之后我就听闻他们消失了。”
“那她――”魈连忙追问。
“或许是千年前遗留下来的血脉,有关他们的消息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钟离感慨道,“不过我确实还知道一个能够消除业障的办法。”
魈疑惑地看他。
倒不是质疑既然有办法为什么他不早点告诉自己,白白让自己遭受那么久的业障之苦,魈相信帝君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深意的,因此只是单纯地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办法。
“不管怎么特殊,业障总归是魔神怨念的集合,与鬼魂同属一质,而对于这类灵体而言,弱肉强食是必然的。”钟离解释道,“强者吞噬弱者,既可以使魂魄更为凝实,也能让它变得更为强大。我曾经想过是否要给你用上这种法子,只是这种吞噬一旦开始,再良善的鬼魂也会被恶意与欲望侵蚀,后患无穷。”
这种方式极其恶毒,钟离觉得哪怕魈知道了也不可能会愿意。
他的设想不错,魈确实不愿意,哪怕即使只是听到这种法子,他也忍不住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你的那位朋友或许需要留意。”沉吟片刻,钟离还是道出了这句警告。
只是这毕竟是魈难得的好友,他不愿意恶意揣测,因此只道:“若是有机会带她一同过来吧。”
究竟是人是鬼,他会替魈亲自把关。
只是魈似乎误会了他的话,迟疑地红着脸点点头。
待他走后,钟离望着今夜的月亮,老父亲般无奈地叹了口气:“被套牢了啊……”
*
次日午时,空带着派蒙前来赴约,在看到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的鹿野院无月的身后还跟着着一个魈上仙时,两人皆是诧异地瞪大了眼。
不过空并没有贸然询问,而是在路上找了个机会悄悄走到了鹿野院无月的身边,佩服道:“没想到你还真的让魈和你一起来了……业障真的已经解决了吗?”
这点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魈,虽然知道自己不适合在这时候插话,他还是忍不住一直往那个方向瞄。
“嗯,暂时压制住了,至少这段时间不会影响到旁人了。”鹿野院无月勉强憋着笑,表情正经地回他,只是转头朝魈走去的时候却怎么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她小步跑到魈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在他挣脱之前笑眯眯地说:“事实证明,亲密接触是可以有效缓解魈上仙的业障的。就算不可以亲亲,牵手总是可以的吧。”
魈想不明白,为什么昨天的事之后她好像就越来越……不知羞了。
脸上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些,他抿紧唇,偏头避开了鹿野院无月调侃的视线,只是到底没有松开她的手。
鹿野院无月握得更紧了。
两人黏糊的氛围让身后的空和派蒙异口同声地啧了声。
*
层岩巨渊外,h辉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空介绍了自己一行人是接了冒险家协会的任务之后,他脸上的焦急表情总算有所缓解:“可算是来了。这都停工好久了,要是事情再不解决的话兄弟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别着急,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详细说说吗?”空询问道。
“前段时间有兄弟在休息的时候看到有群神情恍惚的丘丘人路过,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径直往层岩巨渊的深处去了。原本以为只是个巧合,但后面有更多兄弟也瞧见了,就跟见鬼了似的!他们害怕自己也会和那些丘丘人一样,说什么也不肯再上工了。”
这事情确实诡异。
魈沉吟道:“魔物违背常理行事,恐怕其中多生异变。”
h辉也是这么觉得,这才连夜找上了冒险家协会,希望能找到人帮忙。
听到魈这么说,他顿时产生了一种被认同感觉。
要知道他把这些事说给其他包工的时候总是被嘲笑他太仁慈了,就该逼着那些工人下矿才行。这哪行,谁的命不是命啊,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自己都能悔死。
“还是这位小兄弟明事理。”h辉伸手,想要搭上魈的肩膀,却被后者避开了。
h辉一愣,不过也不在意,继续爽朗地笑着,反倒是魈好像因为自己拒绝他人亲近的冷硬行为感到了一丝愧疚。
鹿野院无月在心里叹了口气。
魈总是过于在意他人的感受了,即使外表冷漠,内心却是温柔的。
作为在场和魈最熟悉的那个人,她非常自觉地承担起了爱护降魔大圣心理健康的任务。
她走到h辉身边,用一种小声,但魈肯定能听到的音量和他搭话:“抱歉,h辉先生,我的朋友不太喜欢和人接触。”
h辉不甚在意地摆手:“悖我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嘛。不喜欢和人接触算什么毛病,我还见过更多稀奇古怪的人呢。而且我瞧着这位小兄弟还怪亲近的呢,看着特有安全感!”
他说的豁达,听的人也觉得好像心里有一块石头放下了一样。
尽管魈没有回头,但鹿野院无月知道他一定听见了。
你看,人间一直欢迎你。
第27章 旧识
h辉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地下矿区的入口。
不过考虑到或许下面会有未知的危险,几人还是婉拒了他再送下去的提议。
“那好吧,不过几位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要是遇上了什么危险,千万千万不要冒险!”
在h辉的叮嘱中,一行人来到了地下矿区。
毕竟地下矿区的重新开放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空对这片区域已经十分熟悉,按照h辉给出的线索轻松地找到了他们频繁撞见奇怪的丘丘人的地点。
“奇怪,为什么我上次来的时候从来没有注意到有这样的地方。”看着眼前颠倒的城市,空神色凝重。
派蒙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打量着这幅景象:“真的是看起来就有种不祥的感觉呢……”
“此处魔物气息浓厚,想必那些丘丘人都藏在了其中的某个地方。”魈想了想,对着身边的人提醒道,“小心些,不要离我太远。”
鹿野院无月亮出两人紧牵的双手:“放心,绝对不会松开的!”
一路上已经见识过太多次这样的场面了,空已经能够做到视若无睹了。
他淡定地移开了视线:“说起来这座城市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讨厌的东西。”
“你是说「污秽逆位神像」吗?”派蒙显然也想起来了,“这么看来这里确实像是深渊的手笔呢。”
空简单地向两人解释了一遍污秽逆位神像的事,而后提议道:“这地方很大,或许分头行动会更好。”
鹿野院无月不是很赞成,现在情况不明,或许还是一起行动更保险一点。
只是太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打算,突然出现的声响就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
在众人的注视下,阴影中的一处空间变得扭曲起来,撕开一道裂口,带着半张面具的男人从裂缝中钻了出来。
空和派蒙似乎认识他,后者惊讶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戴因!你怎么在这儿?”
见到他们,戴因斯雷布也是一愣。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又被愚弄了,只是眼下显然不是去思索这个时候,他解释道:“我在调查的时候又遇上了一位深渊使徒,跟着他穿进了这个传送门,不过现在看来我恐怕又跟丢了。这是什么地方?”
“层岩巨渊的地下。”
难怪。戴因斯雷布暗自感慨。
层岩巨渊的地下矿区是他之前未曾踏足过的地方,难怪他从未见过这里。
戴因斯雷布正准备询问几人来此的目的,视线却在扫过鹿野院无月时突然停住了。
“戴因?”空奇怪地出声。
只是戴因斯雷布并没有回他的意思,而是走近一步仔细打量着鹿野院无月的脸。
在魈因为他这样无礼的举动差点出手警告时,他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尽管困惑,但因为空和派蒙的态度并不担心他是个坏人的鹿野院无月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鹿野院……无月?”戴因斯雷布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我好像见过你,在――”
他后面的话被四周突然响起的孩童笑声给遮掩住了,鹿野院无月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回事?!”派蒙被这诡异的笑声吓得一个激灵。
“是鬼魂的气息,只是为何出现的如此突兀?”魈曾经处理过很多起闹鬼事件,甚至还将一位小女孩的鬼魂寄养在望舒客栈中。
他对他们很熟悉,因此他也是众人中最先知道这笑声的来由的人,也是最先发现这个鬼魂身在何处的人。
在意识到他究竟是何处的时候,魈立刻抱起鹿野院无月去追。
风轮两立瞬间发动,本就以迅捷出名的夜叉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出现在了那个不知名的鬼魂身边。
鹿野院无月在他怀里能够很清楚地看见那个鬼魂的样子。
明明不过是五六岁的模样,眼里的恶意却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动作更是矫健得不可思议,即使是魈也没能成功抓住他。
直到空和戴因斯雷布也从后面赶来,几人才成功将他堵进了死角。
就在鹿野院无月因为他成了瓮中之鳖而刚想松口气的时候,却注意到鬼魂低下的脸上越咧越大的嘴。
“小心!他好像还有后手!”
这是这句提醒到底已经晚了,鬼魂突然炸开,化作一团黑雾将众人笼罩了进去。
等到再散去时,站着的人影却只剩下了戴因斯雷布一个人。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鬼魂或许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把他们引过来一网打尽,只是为什么他还安全无恙?
感觉不妙的戴因斯雷布蹲下身试图将几人喊醒,只是无论他是喊是拍,倒下的人都没有半点回应。
很快,他也顾不上叫醒他们,因为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华丽裙装的女人。
娇艳如鲜花般的面容却让戴因斯雷布的瞳孔骤缩。
凝滞的气氛持续了几秒,最终由他率先打破。
戴因斯雷布起身,谦卑地将右手抵于胸前,屈膝躬身行礼――一个千年前,坎瑞亚人在迎接外宾时才会用到的礼仪。
女人笑了笑:“我记得,你好像是坎瑞亚的宫廷护卫队队长?”
戴因斯雷布的头低得更低了:“是,殿下。我是坎瑞亚的宫廷护卫队队长,「末光之剑」戴因斯雷布。”
“真是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女人露出了怀念的表情,“不过你我的国度都逝去很久了,没必要再如此称呼我。”
她说得轻巧,戴因斯雷布却不敢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做,毕竟早在千年前他就领略过了,这女人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因此他并未搭话,任由女人自顾自地说着:“戴因斯雷布,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鹿野院无月,伸手将她推得离魈更近了些。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恶趣味,但戴因斯雷布知道她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
做完了这一切,女人抬起头朝他道:“既然你已经认出她了,想必也猜出了我来这儿是干什么的。你要知道,母亲总是要保护孩子脆弱的心灵的。不妨卖我一个面子,在不该说的事情上保持缄默。”
“你会答应我的,对吧?”
第28章 忘却
“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即使是‘那个东西’也很难让你保持现在的状态了吧?”女人歪着头看他,用纯良的模样演绎着威胁。
短暂的沉默之后,戴因斯雷布终究选择了臣服:“……您还是和从前一样善于算计人心。”
无论是算计他,还是那个被推出来靠牺牲自己来困住他们的那个孩子。
女人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假模假样地露出了默哀的表情:“可怜的费洛因,赞美他的牺牲。我会牢记他的大义,愿银白之树保佑他的灵魂。”
尽管他们都知道,那孩子的灵魂早就在刚刚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鹿野院无月是醒的最早的那个。
而她醒来时,戴因斯雷布正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戴因?”她喊道。
“你醒了啊。”戴因斯雷布这才回神,只是扫了眼地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人,他只能道,“不过或许我们还要再等一会儿了。”
从他的态度里,鹿野院无月大概已经猜到直接去叫恐怕叫不醒他们,因此在试着喊了喊魈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之后,她只能暂时先到一边等着了。
不过――她偷瞄着不远处的戴因斯雷布,和不熟悉的家伙独处真的很尴尬呢。
毕竟还不知道到底要等待多久,鹿野院无月犹豫地尝试和他搭话:“戴因之前好像说我很熟悉?你曾经在哪里见到过我吗?”
无论戴因斯雷布的内心在此刻到底闪过了多少复杂的思绪,他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是。”
“是在稻妻吗?”鹿野院无月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他到底会是在哪里见过自己。
“龙脊雪山。”戴因斯雷布给出了一个她未曾想到过的答案。
龙脊雪山吗……鹿野院无月上一次听到还是系统催促她动作快点,不要长时间浪费在魈身上的时候,不过自从她和魈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之后系统就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件事了。
尽管八重神子和系统都提到过,但鹿野院无月的身体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就连离开稻妻来璃月的初衷都快被她遗忘了。
再往之前回溯,鹿野院无月只能想到她最初在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也是在龙脊雪山。
戴因斯雷布是在那个时候见过她的吗?或者说,这具身体的主人?
“又忘了吗?”见她一直不说话,戴因斯雷布扯了扯嘴角,“也对,毕竟你连名字都舍弃了,舍弃那些为了为你牺牲的亡灵也很简单。”
16/41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