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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下来的天色里，只有他们这一片是亮的，倾奇者的脸被火焰映红，努力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在吃的时候把鱼刺挑出来。
丹羽正在看长正锻造的太刀。
有一件事或许外人不知，在确定锻造一把刀的时候，往往会同时锻造好几把，择选其中最优者为其命名，为“真打”，其他就是“影打”。天目影打刀，其实就是一把影打。
不过长正的这把刀，是他学习锻刀后的第一柄水平出色的刀剑，是他学成的证明，现在这把刀还未装上刀镡和刀柄。
赤/裸的刀条呈现在众人面前，更能让众人看得到这把刀锻造技艺的精湛。
御舆长正无疑是有锻刀天赋的。
其他刀匠也纷纷来围观这把刀剑，然后就有人逗倾奇者玩，“倾奇者，你也在学习锻刀，如今成果怎么样了？”
倾奇者吃鱼的手顿住，紫色的眼睛望着问他的人，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没学好。”
看到他不好意思，其他人就更起劲了，倾奇者小兄弟就像是他们的晚辈一样，看着总想要逗趣他，“那不成啊，没有刀给我们鉴赏，总要来点别的吧！”
倾奇者看向安奈特，安奈特一边吃鱼一边看向他，发现他求助的眼神，也觉得很有趣。
旁边阿望已经开始起哄了，桂木用手肘捣了捣倾奇者，小声给他出主意，“你不是会跳舞吗？”
丹羽也用鼓励的目光看向他，或者说他现在也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是大家放松的聚会场合，他们都脱离了自己的职位身份。
“那我给大家跳一段剑舞吧。”倾奇者说。
“剑舞？”御舆长正说，“那好啊，你稍微等等。”
现在已经过了太刀赏鉴的环节，长正心情也十分高兴，当场就组装起了太刀。
以御舆家徽为原型打造的刀镡，还有以梦见木为原材料的刀柄，组装完毕，御舆长正拿起挥动了两下，将太刀放入刀鞘，交到倾奇者手中。
“此刀今日得名大踏鞴长正，交予倾奇者一舞。”
倾奇者双手接过，他是大踏鞴长正的第一个使用者，好奇的将刀拔出来一截，刀身反照着他的双眼。
“请诸君看。”倾奇者有些害羞也有些高兴，在舞蹈中逐渐沉浸，也忘了周围的人。
安奈特在这大好的时光里一边吃吃吃，一边看倾奇者的剑舞。
倾奇者的手臂舒展，大踏鞴长正的刚硬和他少年的轻巧灵活没有冲突，反而臂如指使，相得益彰。
倾奇者的腰柔韧却又有力量，让他如拉满的弓，又似将要飞翔的幼鸟，在空中停滞的感觉恍若精灵仙子。
倾奇者的腿绷直，前身俯下送出大踏鞴长正，整个人呈现均衡而优美的前扫，大踏鞴长正光彩熠熠。
丹羽带着周围人一起拍手为倾奇者打拍子，唱起了流传在稻妻的歌谣。
“朝来夕往，花冠盛放。附于树影，溢彩流光。万物滋长，水畔葱茏......”*
安奈特不会唱，跟着他们轻轻哼着曲调。
等到倾奇者舞毕，又累又快乐的坐回原位，安奈特手中新的鱼也烤好了，上面还戳着一个海灵芝。
她分给倾奇者一串，想这样美好的日子要是能长久的继续就再好不过了。
一群人闹到半夜才散。
第二天白榆爬起来，觉得是时候让博士下线了。
外面阳光正明媚，她得想办法把博士骗到一个，就算她失手了，博士也不能暴走伤害其他人的地方。
照常起床和周围的人打招呼，白榆碰见了倾奇者，想了想，把他拉到角落，悄悄分给了他一些毒药。
“这是效力很强的毒药，如果遇到危险，一滴就能把一个丘丘暴徒撂倒。”白榆叮嘱他，“注意不要被其他人知道了，保存也要小心。”
倾奇者郑重地点点头。
另外一边，丹羽接到了家仆的情报。
“枫丹那边，报纸刊登了埃舍尔工程师乘坐的那艘船失事的新闻，说是在海边发现了船只的遗骸，已经确定乘客全部失踪，只有一人还在，寻找失踪人员遗骸的工作也在开展，但是太难找了。”
“安奈特・阿尔贝，确实有人看到她当日登船，后来又在失事后在钟表店打工，再后来有枫丹的警官证实她的失踪和愚人众有关。”
如今谁是谁非已经全然明了。
“愚人众-博士，是愚人众执行官的第二席，迄今已经快四百岁，执行官以实力排名，其实力深不可测。”
丹羽闭了闭眼。
他不确定“埃舍尔”是不是博士，一个小小的踏鞴砂，让愚人众第二席亲自出手，那也太“荣幸”了点。
当务之急是叫停御影炉心的改造，同时防备愚人众的攻击。
长正那边批准了御影炉心升级技术的实验，这件事丹羽知道，为了不先打草惊蛇，丹羽认为先这么继续着。
只不过就要丢出难题给他们了，让他们研究怎么把祟神污染送到踏鞴砂外，海上的那片战场遗迹中。
就这样，丹羽吩咐家仆将消息递给社奉行神里家。
只是过去了两日，并没有回音。
安奈特得知丹羽让他们去看海上战场遗迹的时候，还有些纳闷。
等过去了才发现，这里不就是雷鸣仙的钓鱼点吗？
这地方好啊。完美符合她的要求，要是能一下把博士毒死，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直接说埃舍尔工程师因为“核废水”死了，如果一下没成功，一时间也伤不到踏鞴砂。
想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伤不到踏鞴砂，之后呢，他总能登岛的。
白榆叹了口气，博士听到她的叹气，问：“怎么了？”
“没什么，工程师，”她没有掩盖自己的沮丧，“把污染放到这里确实能解决问题，但是不是有点难？”
“把御影炉心移到这里来，后面将玉钢运回去，”博士说，“或许是个可行的办法。”
白榆听到他的思路，居然觉得有道理。
博士也开始正经干活了吗？
白榆沉默，他一直在认真干活，只有白榆和丹羽在尽量拖延工期。
她回去后，按照将御影炉心移到海上，私下又自己画了一份设计图纸。
心中的那份焦躁始终没有消减，她在想到底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导致现在的僵局。
半夜她醒来，想到现在应该可以问问丹羽的进度了。
如果丹羽那边已经证实了埃舍尔死亡的消息，在博士现在还没发觉的时候，上报到社奉行，找到足以压住局面的八重神子或者雷电将军来，她就能毫无后顾之忧的把博士毒死。
第二天，白榆就去找丹羽了。
丹羽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她来，没有惊讶。
“安奈特，”丹羽揉了揉眉心，“你......”
白榆看着他，问：“你已经查证我说的都是实话了吗？”
丹羽缓缓的点头，然后看向外面阴翳的天空。
“今天外面起了风暴，天领奉行派人送来了物资支持。”丹羽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白榆睁大眼睛看向他。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丹羽按在桌面上的手指泛青。
丹羽派人去社奉行的事走漏了消息，不知道是家仆被抓了，还是从其他的什么方式被愚人众和天领奉行发现了端倪。
他们没能等来社奉行的援助，而是天领奉行以援助为名的警告。
“久秀！”长正直接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房间里的安奈特，迟疑了一下。
“你说吧，没事。”丹羽说。
“踏鞴砂外天领奉行的人增加了，”长正自然也感受到了局势的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天领奉行前来支援，也没有这种支援法。
直接送来物资，隐隐表现出不让鞴砂内的人出去的意思。
不管如何都有些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本歌谣《布之言》的翻译，来源歌曲《斋歌》。
最高温度41度我还要来大姨妈真的要嗝儿了。人类什么时候能把月经进化掉。
局势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了。
第57章 微小虫孑，岂敢视神(11)
长正的疑问十分正常，丹羽没有不回答的理由。
只是这件事又太过复杂，丹羽也是到现在才隐隐猜测到天领奉行和愚人众有勾结。
他梳理思路，对长正说：“之前安奈特所言埃舍尔已经死亡，我派人去枫丹调查，正如她所言，现在踏鞴砂的埃舍尔是假的，为愚人众假扮。”
御舆长正心神具震，他之前觉得安奈特太年轻不靠谱，一方面“埃舍尔”到来，印证了他对安奈特心浮气躁未经磨砺的印象，毕竟她没有严实考据就说出自己师父死亡的话。
而另一方面“埃舍尔”表现的确实敬业，不爱交际，心中就对“埃舍尔”更偏向了几分。
“久秀......”
长正心中即使再不愿承认，事实也摆在眼前，丹羽给他的情报证据躺在他的手中，他闭目靠在椅背上，良久后睁开眼，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向了安奈特，现在他才算真的把这个年轻的女孩以平等的心态对待。
能机警敏锐，忍耐不发，提供关键线索，已经超过绝大部分的成年人了。
他将手上的几张纸还给丹羽，“久秀，我确实不如你。”
丹羽久秀是他的朋友，却也不得不说，他们之间有竞争关系，丹羽倒台，理所应当踏鞴砂会被他接手。
如果丹羽瞒着他，让他犯下大错，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官场一向如此，御舆家倒台后，他经历了不少人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情状，虽然知道丹羽并不是那样的人，但心中多少有提防。
如今丹羽所做的这些，都是他之前未曾想到的。之前因御影炉心改造而生的分歧，眼下看来也是丹羽在没有完全掌握情报时的缓兵之计，那些不和的怨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各有所长，长正，这些年和你搭档治理踏鞴砂，你也做到了许多我不能做到的事，”丹羽面对长正的夸赞，没有矜骄，“我难以御下，有时也容易因性格判断失误错失良机。这辈子待在踏鞴砂，监督玉钢与刀剑的制造足矣，这次若能平安度过，便向社奉行举荐你。”
长正苦笑着摆摆手，“我哪里有功可举荐，现在才醒悟罢了。”
话是这么说，他们调整心情，开始谋划接下来如何应对。
“天领奉行是如何掺和进来的？”御舆长正问。
“我得到情报后让人去社奉行送信，但没等来回信，天领奉行便来了，”丹羽将之前的事大略说了一遍，“应当是天领奉行与愚人众有所勾结，或者说存心想看踏鞴砂出事，前来落井下石。”
“不如将‘埃舍尔’直接拿下，”御舆长正说，“如今查证他身份的问题，虽然改造御影炉心过了将军大人的明目，但有证据先将他控制起来，至少也能让他们想碰御影炉心的计划落空。”
安奈特在旁边，觉得思路豁然开朗，像个应声虫一样连连点头。
她亲眼所见二人之间最后一点隔阂消除，以前是政务上的好搭档，现在更进一步，应当是至交好友。
想必现在要是有人说丹羽是畏罪潜逃，御舆长正也不会像剧情里那样，对真相不加探究，找个替罪羊顶事作结。
直接把博士控制起来，这个举动的意义不在于控制博士，而是表达出这个项目不中止也必须要中止的意思，反正他们有证据，天领奉行再不乐意，到时候就算查下来他们也有理。
丹羽摇摇头，“我认为此人前来踏鞴砂，并非为了御影炉心。或者说改造御影炉心只是表面目的，他只是想让踏鞴砂出事故，御影炉心出问题只是其中的一个选项。”
“只有这样，才能让天领奉行动心，御影炉心出事天领奉行的军需也会受影响，但是如果你我因此获罪，神里家不得不放弃踏鞴砂保全自身，那么踏鞴砂以后就只能是天领奉行管辖。”
雷电五传皆在踏鞴砂经营许久，对天领奉行和社奉行之间关于踏鞴砂的龌龊烂熟于心。至于勘定奉行，主要负责将军治下的内务和治安等事务，属于很有钱的肥差，他们和踏鞴砂沾不上关系。
听到丹羽的思路，安奈特觉得自己又低估了这些原本就在历史上的人。
丹羽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不知道丑角交给博士的任务，却也想到了或许博士的目的不是御影炉心，改造御影炉心只是实现目的的一个手段，博士要真的想搞事，也不用拘泥于一种方法。
可以说只要满足让踏鞴砂生产停摆，人口不正常死亡，就已经足够让丹羽获罪了。
或许这也是在剧情中丹羽一直没揭穿“埃舍尔”的原因，让“埃舍尔”改造御影炉心，起码还能知道他具体的行动，改造的过程也都在他眼皮底下，但让项目中止，就成了“千日防贼”，谁知道贼打算怎么偷家。
安奈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希望能拍出一些好点子。
“你有什么想法么？”丹羽看向她，御舆长正也跟着丹羽看他，两个人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孔武有力，安奈特觉得压力很大，颤巍巍地问：
“你们没想过埃舍尔是博士吗？”
“虽然有可能，但是......”丹羽说。
“踏鞴砂还不至于招来那种大人物吧。”御舆长正说。
怎么不能啊！安奈特心中想，这可是插手七国之一的内政，怎么不值得一个执行官出手。
她也忘了自己在没经历过和万叶旅行，以及容彩祭之前，认为博士来到踏鞴砂很小题大做的看法。
“他可以是！”安奈特说，“我们可以谎报军情，让天领奉行没办法捂住，就算是最后查出来假埃舍尔不是博士，天领奉行给愚人众打配合也是勾结叛国的大罪名，我们最多就是神经过敏而已。”
“愚人众执行官未经报备就来到本国，某种程度上，确实应该算很严重的大事了。”丹羽久秀和御舆长正思考这个可不可行。
社奉行管着文化礼仪方面，接待外国高官也在范围中，他们两个对于这种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样及时上报，就算时候清算，我们最多也就是查证不严而已，功大于过，”御舆长正说，“可行，想必到那个时候，重点也不在我们。”
丹羽也点了头，“现在就是要将消息送出去了。”
安奈特刚为自己的提议通过感到庆幸，这样他们的目标一致，等她把博士杀了就全无后顾之忧。
但是听到丹羽的话，她脸上的庆幸僵住了。
命运回转，居然又到了相似的岔路口。
踏鞴砂被风暴包围，出去送信求救的人一个都回不来，最终倾奇者拿着羽毛金饰出去求救，博士趁机杀丹羽嫁祸罪名，逃之夭夭。
不对，现在剧情已经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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