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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想起了醉酒的晚上，摩拉克斯询问她，“夫人见过谁的龙角？”
她记得自己明明白白地说过，自己此生只见过这样一条龙，自然也只见过一条龙的龙角。
所以，摩拉克斯忘了她的话，也忘了曾经带着她遨游的回忆。
少女怔愣地站在原地，内心的恐慌在不断扩大。
只要时间足够长，水流能将巨大的岩石击穿，自然也能将它整个破坏。
摩拉克斯…会忘掉她们所有的回忆吗？
辛夷许久没有哭过了，她看着手心的泪水，开始回想上一次的哭泣是什么时候。
掌心的水洼映出紫色的眼睛，她看了许久，也没有想起来。
她也忘了？
水洼被合拢的手指捏碎，随着水流流下的，还有被稀释的淡粉色血液。
辛夷想让自己冷静清醒下来，好好的回忆往事。
那是她最为美好的回忆，也是她与摩拉克斯相处的点点滴滴。
记不起来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好像忘记了初遇，忘记了自己在沉睡之前的一切。
记忆就在那里，却好像隔了一条永远都跑不到的路，不论她如何努力，也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
【这就是你留下来的代价。】
一道声音从她的脑内传来，如同机械一般毫无感情。
【只要你还留在这里，你会被这个世界慢慢同化，然后磨损到忘记一切，成为失去理智的怪物。】
【今日的若陀，就是以后的你。】
…出去！她不想听！留下来是她自己愿意的选择，凡事皆有代价，那她就来付出这个代价！
本就绝望的情感迸发出来，将脑内残存的意识差点震碎。
辛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手心的伤痕也恢复如初。
“抱歉，刚刚光顾着找原因，忽略了夫人。”摩拉克斯在她颊边留下一吻，轻声同她说话。
他难得严肃起来，询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你的周边…有和若陀一样的黑气。”
紫色的眼睛将刚刚探出头的红色浓墨吞噬，恢复了清明。
辛夷断断续续地说出话语，“…磨损，我也会磨损。”
她着急的抓住摩拉克斯的袖口，“我都忘了…怎么办？我好想记起来，但是我就是抓不住。”
摩拉克斯握住她的双手，拢在怀中，安慰她：“旧的回忆无法记起，我们就去创造新的，或者像人类一样记下来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好像触发了什么，辛夷放开怀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堆本子。
她无法拿起过多的书本，却又一股脑的全都取出，大部分的书本掉在地上，沾上了泥沙。
少女如同丢失了重要的宝物一般惊慌失措，急切地蹲下，将散落的本子拾起收好。
摩拉克斯也跟着蹲下，捡起了一个个不同颜色的本子。
一本蓝色封皮的本子敞开，上面的字迹还有些俏皮――
【与神明相处时，切记不要被对方的外貌迷惑的失去心智。】
摩拉克斯原本礼貌的不去看，却无意间撇到了这一行字眼。他模模糊糊的记忆中，经常有辛夷看着他的脸部发呆的场景。
「岩石会有心脏吗？」
「会有的。」
「那这颗心脏会跳动吗？」
「会。你听，他正在跳动。」
当沉稳的磐石开始有了跳动的心脏，他那坚硬的外壳便不在顽固。
――当然，这只在让他有了心脏的人面前。
很奇怪，明明已经度过了这么多的时间，在看到这一行夸赞自己的文字时，他竟然像不知道多久以前一般加速了心跳。
摩拉克斯看向了辛夷，手里的蓝色本子悄然合上，放在了整理好的书堆中。
他想，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逗弄比较好，先安抚一下辛夷的情绪比较重要。
辛夷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给这些本子弄个按照时间来的编号，她仅存的记忆也没办法对这些记录进行排序。
看来只能一本一本的看，一本一本的排了。她无奈的想。
那本蓝色的本子也在书籍当中，摩拉克斯并未显露什么，只是开始期待辛夷翻到那本时的反应。
若陀早在找出原因后就走了，留两人在层岩巨渊这边。
辛夷看着熟悉的景象，模模糊糊地记起来了什么，却又像风一样抓不住思绪。
她很讨厌这种抓不住的感觉。
“先生，磨损是无法抵抗的吗？”辛夷问。
沉默回答了一切。
【提瓦特的规则如此，但你的世界不是如此。】
烦人的声音又来了，辛夷毫不犹豫的同摩拉克斯说了这件事。
两人早已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意识交融，黄色的光团轻而易举的进入辛夷的意识，找到了那一团红色。
面对异世界强大的权能，仅仅只是一个分身还无法抵抗，他哆嗦着将自己的目的全部说了出来。
――只是想省事，把之前的NPC拐回来而已。
但它又没说错，呆在这里对辛夷来说确实是痛苦。
她本身就是个喜欢留存回忆的人，不论是文字还是画面，都无法填满她心中的空缺。
原本作为数据人的她能够将一切回忆记录，随时取用，但世界规则的同化让她失去了这些功能，成为与这些魔神一般的状态。
它将这些都吐露出来后，这位岩神还是没能放下威胁。
【还有一个。】
红色光团剧烈的颤抖，将隐藏的话语说出。
【天空岛的那位，要让一切回到原点，让不该存在的离开。但她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规则，她没办法以「降临者」的名义驱赶。】
【我想着多个NPC丰富剧情也挺好的……】
剩下的不必多说了，红色光团在威胁降落之前落荒而逃。
这是发生在辛夷脑海中的对话，她自然听完了全程。
摩拉克斯并未紧张什么。在辛夷将这一切交给他处理时，他就明白了其中隐藏的含义，也清楚了她的选择。
但作为挽留的一方，他还是得有个态度才行。
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岩神在此刻倾身，用外人无法窥伺的温柔安抚少女，在她耳边诉说着缠绵的细语。
他明白一切事物都要有度，在看见少女羞红的粉色耳垂后便停止了絮语，转为怀抱。
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拥抱更加合适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残存的画面――
少女站在他的身边，对着不断变化的层岩巨渊惊叹，久久不能回神。
恰好有金黄色的晶蝶飞过，将少女从震撼的情绪中拉出。
她先是看了看身边的自己，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手指抵在下巴，做出沉思的模样。
在经过一番思索后，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几个精美的果盘和新鲜的水果放在他身后，等待着他的转身。
这里很有趣，少女在仔细测量过后，放在了一个转身绝对不会打翻果盘的位置，坐在一旁的巨石上耐心的等待他。
这里好像残缺了什么一样，摩拉克斯没看见少女是如何来到巨石上，又是如何回到地上，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就像被刻意抹去了一样。
后面的画面被迅速跳过，摩拉克斯看见少女略带拘谨的坐在他身边，同他闲聊起来。
然后是“钟离”这个名字的诞生。
也许是命运的偏爱，她们虽然有“离”，却也重新走到了一起。
他会保证，在磨损到无法挽回之前，一切都保持着原状。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芜湖
第35章 035
大概是意识到了磨损的存在，辛夷也失去了到处游玩的兴趣，赶回璃月好好检查了一下归终等人的身体。
她明白，对于正常的生物来说，不论是如人类一般短寿的生物，还是如魔神一般看不到尽头的时间，都无法逃过回忆的褪色与离去。
甚至对于璃月的几位魔神来说，没有在魔神战争中因为规则而去世，就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找到归终的时候，她正在同歌尘浪市真君谈论着音律，在说到很久以前的某一件事情的时候突然卡壳了。
摩拉克斯拿出了被他收着的涤尘铃，也只能带回部分回忆。
辛夷记得当时的场景，但她们好像快忘了。
那是一个难得闲适的晴天，她们在绝云间聚会，归终拿出了最新研制出的机关向众人介绍。
名为涤尘铃的机关能够自动谱出乐曲，替代部分人力，解决问题，但歌尘浪市真君不赞同，她认为任何音乐都是有感而发，自灵魂中诞生的乐曲，与归终争执了起来。
当时只有她们三人在，一魔神一仙人在辩论，辛夷在专心吃饭，等着跟她们探讨新出的首饰好不好看，香膏好不好闻。
结果两人没说出什么名堂来，开始询问辛夷赞成哪边。
歌尘浪市真君：“不要因为你跟归终关系好就偏袒她，要有自己的想法。”
归终：“辛夷，你懂这么多的机关术，自然也能知道涤尘铃能方便多少人对不对？”
辛夷：“……我不懂别问我。”
但歌尘浪市真君却说出了一直以来的刻板印象，“我以为你这种穿好多银饰地方的人都比较能歌善舞呢？”
她去过西边的须弥，那边的人带着闪瞎眼的金饰，在街上都能随兴来上一段。
之前回来时看到辛夷的打扮，她还以为自己和归终的音乐讨论又能来一个新成员了，结果每一次聚会都会兴冲冲的评价新出的妆品或者衣饰。
她第一次亲口听到辛夷说不懂。
辛夷是真的不懂。她又不是苗寨土生土长的人，来到门派后学习都来不及，等师兄师姐们拉着她跳舞时，才发现她一点都没学过。
后来教她基本的步伐时，大家发现辛夷是个四肢不协调的人。
她的师父也亲自教过她，最后还是放弃了。
辛夷小声嘟囔：“我认识的也有很多不会啊…”
即便辛夷说了不懂，但两位显然还不想放弃。她们各自弹奏乐曲，让辛夷听听哪一段比较好，哪种音乐最悦耳。
辛夷绞尽脑汁，用自己的毕生所学把两位的成品都夸一遍，也没能让她们满足。
因为她没说谁好谁坏。
面对两位逐渐逼近的身形，辛夷不管流露出赞同哪一位的意向，另一位一定会奋力的辩驳她，让她选择自己。
辛夷：好难…你们当我不存在好不好。
好在摩拉克斯因为辛夷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内回家吃饭，也没有收到讯息，便来到了绝云间，听到了两人的争执。
正因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干脆收走了涤尘铃，结束了这场争执。
此后，归终与歌尘浪市非但没有生出嫌隙，反而更加亲密，经常在山间探讨机关术与音律。
至于辛夷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还得感谢某位精通机关术的仙人。
留云像个无所事事的人一样经常找到辛夷，说两人今日又是如何的亲密，又是如何闲适的探讨机关术。
辛夷感觉，留云就像好朋友有了更好的朋友一样伤心难过。
她耐心的陪她聊天，时不时回答一些问题，一来二去，竟然成了留云的亲密好友。
于是，在多年后，某位旅行者在同留云借风真君聊天时，听对方说起了与帝后的往事，感叹自己曾经还是她的至交好友。
由涤尘铃带来的事情还有不少，这也只是其中一件罢了。
辛夷总觉得曾经争执的友人还在眼前，本人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归终抱着她安慰，她却浑浑噩噩的什么都听不进去。
回到家中，辛夷拿出了曾经记录的本子，一页一页的翻看，摩拉克斯走到她身边，告诉她应该睡觉了，她也跟没听见一样。
他蹲下身，探头看向辛夷，发现对方的表情不对劲。这不是沉浸在记忆中的回忆，而是发现了什么事情的恐慌。
蓝色的本子上，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变成了■■■，前言不搭后语，完全看不出记录了什么。
恍惚间，摩拉克斯发现这与之前层岩巨渊的回忆一样，被不知名的存在抹消了什么。
提瓦特有地脉的存在，有枝叶的存在，自然也有最大的树存在。
那棵树不是如同雪山上的银白古树，而是一棵名为世界树的庞然大物。
地脉记录着一切，将这一切放进了树中。
但树是可以修改的，自然也可以删除。
世界树是强大的，他能直接影响人的意识和人的记载，模糊记忆，篡改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爱人柔和舒缓的解释与话语安抚了辛夷的恐慌，她还带着眼泪，询问摩拉克斯躲开篡改的方法。
方法是“童话”。
童话是想象的，是不被管束的，是可以肆意发挥的。
摩拉克斯说，你可以把故事写成童话，但要记得其中潜在的意思。
但仅仅有方法还是不够的，辛夷需要明白如何躲开世界树的注视和修改，如何不去触碰底线。
她们必须要去见一次世界树，去明白其中的一切。
***
再一次来到层岩巨渊，辛夷突然心念一动，提出要到底下的那座倒悬的宫殿看一眼。
她的记忆模糊不清了，但也知道巨石旁不是两人的初遇。
越靠近地底，那种熟悉的念头就越强烈。
石柱上面的图案，她在提瓦特很多的遗迹上都见到过。如果这里只是曾经的一处遗迹，那他为什么是倒立的？
倒立。辛夷嘴里念叨着这个词，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地脉，想起了倒着流的瀑布。
或许对于这座建筑来说，她们才是倒着的呢？
她突然不走了，拉着摩拉克斯回到了地上。
“……那里有危险，很不对。”辛夷曾经吸收过部分梦之魔神带来的力量，偏向精神的能力让她在面对危险时会有超强的直觉。
她觉得地下很不对劲，好像有什么邪恶的东西要涌出来一样。
将自己刚刚感受到的东西慢慢描述出来后，两人决定再下去看上一眼。
不论是不是危险，层岩巨渊作为璃月最大的矿区，关系着数以万计的民生，他们必须去看个究竟才行。
简短的给绝云间仙人们传信后，两人再一次来到了地下。
顺着直觉一路行走，地下的深处传来了轰鸣的声音。
若是长待在矿区的人，大概一下子就能听出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挖隧道的声音。
但据辛夷刚刚的解，近日层岩巨渊的生产以采集为主，矿产的丰富程度已经够他们开采许久了，还没到向深处挖隧道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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