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夕悦看到她袜子上的白色蕾丝花边,捂唇笑个不停,见她指尖是淡色的,又凑上去:“怎么不搞个粉色美甲,配成一套。”
喻凝嘴角一扯,不想搭理她。
鲁夕悦不再打趣她,认真起来:“演出还顺利吧?”
“嗯,还不错。”
“下次演出我一定去给你捧场。”
鲁夕悦躺到沙发上,一边挑选色板一边喝着热茶,纠结半天还是选了个普通的棕色:“冬天不想搞花哨的,就这个吧。”
“你什么时候入团啊?”喻凝瞥了眼她的短指甲问。
她露出疲惫的眼神:“一月份吧。”
鲁夕悦是大提琴手,过段时间要进锦城乐团工作,团里管得严规矩多,做不了美甲,所以她趁此之前过把瘾。
“对了,我那天遇到万星西了。”
鲁夕悦啊了一声,问怎么会遇到她。
“在一个聚会上遇到,和她男朋友。”
“天呐,她还好那个男大学生在一呢?”鲁夕悦挑眉。
喻凝:“他们看上去挺恩爱的。”
“真好啊,我也喜欢年轻的□□!”鲁夕悦抬起手甩甩,“等明年我也去找个弟弟。”
喻凝赞同点头。
“你点头做什么?”
“?”
鲁夕悦叹息:“都快结婚的人了,还想着年轻的□□啊?”
喻凝仰起脑袋,开玩笑:“那这不还没结婚吗?”
鲁夕悦:“………跨年你们什么安排?”
“没安排,工作。”
闻言,鲁夕悦抬起眼睛:“你和宗岳......最近还好吧?”
“挺好啊,就是他忙得不行。”
喻凝也有几天没见他了,这人忙得像是这世界少了他就不会转似的。
两个的第一个跨年,大概也是各自忙碌。
——
下午宗岳难得空闲,得知喻凝和鲁夕悦在一块儿,便邀约两人逛完商场后一同吃晚餐。
可半道鲁夕悦忽然接到乐团的通知急匆匆离开,只剩下喻凝一个人。
宗岳七点左右才能结束工作,她闲来无事,挑了几套冬装准备去送给在锦城附中上课的何向年。
才打包好衣服,就看到手机来电显示“小年”二字。
喻凝暗中感慨心有灵犀,可接通电话,对面说话的人却不是何向年。
那声音青涩,带有明显的慌乱:“你是喻凝吗?”
“你是谁?”
“我是何向年的同学。”
他像是在跑着喘息,着急忙慌地说:“何向年被人打了,你快点过来!”
喻凝一听,立马直起身:“他在哪里?”
对面报出个地址,然后挂断了电话。
喻凝回拨过去,却无人接听。
她思索片刻后立马打车去了那个地方。
说来愧疚,从南川把何向年带来锦城后一年多的时间,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度过的。
喻凝工作比较忙,排戏进组一去就是以月为单位,所以把他托付给爸爸以前的手下老丁叔照看。
现在突然接到这样的电话,她心里无比焦急。
何向年从小在乡下长大,性子莽撞,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同学发生了矛盾。
……
目的地是在锦城附中旁边的园区,喻凝顺着地址绕到了地下一层。
这里昏暗漆黑,弥漫着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的潮湿味道,远处的门内有光亮,闷重的声音隐约传来。
没有多想,喻凝走过去推开重门,沿着走道往前。
一股热浪扑来,越往里声音越强烈。走道两边的红墙挂满照片,上面都是□□上身满是肌肉的拳手。
看到MMA的字样,她后知后觉这里是一个格斗馆。
穿过走廊,她来到偌大的下沉式馆内。
这里主调偏红,顶层红黑相间的颜色燃起了馆内的热血与激情。人头攒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呐喊声充斥着地下。
八角笼边围满人,熙熙攘攘气氛躁动不安。
喻凝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差点被几个的男人撞倒,又连忙收起脚沿着墙壁走。
只往前了两步,就看到熟悉的面孔。
在无人在意的昏暗角落,何向年被一群人围着,他头发乱糟糟的,少年模样的脸上尽是伤痕,嘴角还粘了一些地上的灰尘。
他被其中一个男人拽着衣领狠狠按在墙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本以为是学生之间的矛盾,可眼下围着何向年的都是成年人,虽然年纪不大的样子,可各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
喻凝顾不上害怕,上前:“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几人回眸,看到是一个穿着粉白衣服的女人后皆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们打量着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又满脸怒气的女人感到好奇。
“喻、喻凝?”何向年轻喊出声:“你怎么来了?!”
喻凝看到他脸上的伤痕后心头一紧:“小年!你没事吧?”
意识到她是何向年的人,几个人恶狠狠地挡住她的路:“你谁啊?”
喻凝捏着手,后退一步:“我是他的监护人,请你们放开他。”
几个人显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立马将她团团围住:“监护人?这小子不是孤儿吗?”
“哈哈哈哈,何向年,你找个姑娘来是什么意思?”
浑身肌肉的男人们肆笑着,甚至要动起手,充满研究地打量着喻凝,这种目光和身上的汗味使她浑身不适。
后知后觉,不该一个人冒然来这里的。
她极力控制着表情,后退摸索着手机的通话界面。
最近的通话记录是宗岳。
她祈祷着能顺利拨通。
恐惧袭来,喻凝来不及看手机就被几人围困。
何向年见状挣扎起来,想要阻止他们靠近喻凝:“滚开呐你们!”
就在男人要触碰上她的胳膊时,一抹黑色的矫捷身影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越过人群直奔向他们。
“汪汪——”
是一只黑色伯恩山犬。
“啊!”
男人被它撞到墙边。
喻凝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眯起眼睛,紧接着就被惯性带倒跌在地上。
“啪……”手机砸落。
完全没搞清状况,她撑在地上一时没有动弹。
混乱又突然。
这角落处掀起一阵哗然。
“moka。”
直到沉缓慵懒的男声响起,四周安静下来,只剩馆内音乐在鼓动。
叫moka的巨型犬吠叫一声后又听令安静了下来,它没有攻击性,只是坐在地上吐舌喘息,目光炯炯有神。
“是赫哥。”
“赫哥怎么也来了?”
几个肌肉男窃窃私语,显然露出恐慌。
喻凝闻声抬头,看向不远处。
人群散开。
宗明赫站在最中间也最显眼,他微低着头,宽肩窄腰,上身的黑衬衣领口微敞,单手插在裤兜里。
身边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他神色不变,只是把手里的狗绳抛给旁人,随后垂着眸子俯视众人。
看见是熟人后,喻凝并没有松口气,反而心里头的那根弦又绷紧起来。
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站定。
灯光忽明忽暗,照着他流畅的面部线条。
眸子里没有温和的情绪,让喻凝打个了寒颤。
手掌撑在地面上被石子硌得生疼,持续的刺激让她心跳得很快,强忍着泪水不敢眨眼。
是害怕的。
显然,这充斥着危险气息的拳馆是他的地盘。
兴许是前些几次的相处太过正常,让她忘记了宗岳的警告,忘记了眼前这个人……并非善类。
宗明赫半蹲下身,瞥了眼那手机,上面没接通的记录赫然写着“宗岳”二字。
伸手,触碰上她的肌肤,是冰凉的。
他动作迟疑了几秒,又接着托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怕狗?”
喻凝摇头。
可她的手在抖。
他一开口,就抖得更厉害。
她饱满的指甲上染有淡淡的颜色,应该是新换的美甲,宗明赫记得,上次看见她指尖还是银白色的。
他敛眉,取出口袋里的方巾将喻凝手掌上的石子灰尘一点点擦拭干净。
“那是怕我?”
第10章
格斗俱乐部的赛事马上开始,充斥着荷尔蒙的场馆内气氛蠢蠢欲动。
喻凝在这里显得尤为显眼,如误入窟穴不知所措。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还处在混沌之中,双眸微颤,小脸煞白唇瓣红得像是能滴血。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
她看着面前的人,恐惧充斥着全身。
宗明赫的手掌温热,按在她的手腕处,无意在她被搓红的地方摩挲两下。
微弱的刺痛,让她感觉到一阵酥麻延至尾骨。
喻凝晃神,看到他脖子上的挂坠在晃动,是一块极致透亮的玉牌,颜色和他的黑衬衣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之间离得很近,近到能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他身上木质香味混杂着清冷的气息,像是被冬日大雪后压断枝头的松木,砸在地上泛起寒意。
有些熟悉。
喻凝的记忆瞬间被带到演出那晚,她穿着御寒的外套上好像就是这个味道。
思绪跳跃,一个念头从心底冒出来。
她仰头,脱口而出:“你、你前几天去看过话剧?”
宗明赫扬起眉,都没问哪一天就点头:“嗯。”
喻凝心中有底:“所以,那件衣服是你给我的?”
他不作答,只是盯着她惶恐的眸子:“你还没回答我。”
怕他吗?
角落本就不宽敞,喻凝又被他的身影笼罩着,有窒息的感觉。
她摇摇头,没说话。
空气紧绷,像是随便一个字就能燃爆整个空间。
moka的喘息声就在耳边围绕,那头的何向年还被人按着,看不清喻凝的状况他只能扯嗓子喊她的名字,确认她是否无事。
喻凝回神,猛地抽出手扶墙站起来。差点忘了,他们是一伙儿的。
可看这情况,求助他肯定是有用的。
“宗明赫。”
她硬是冷静下来,小声喊他的名字:“能不能、能不能先让他们放开何向年。”
细腻滑走,手上一空。
她看着自己。
是殷切期望,又带着小心控制的疏离和恐惧。
宗明赫没有回答,眸低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片刻后他站起身。
不等开口,那几人已经连忙把何向年放开。
明眼人都能看出,宗明赫和她认识。
“小年……”
少年跌撞着冲到喻凝身边,半弯腰查看着她的手,将她衣服上的灰尘拍去,又将她护在身后。
“你没事吧?”
喻凝摇头。
两个人站在一起,互相搀扶。
刺眼......
宗明赫面无表情地移开眼,他站在顶灯下,身影颇具压迫感。
周围人都感受到他心情不佳,气场愈发骇人。
为首的肌肉男颤了口气,他们真是触霉头,怎么也没想到宗明赫今日会来俱乐部。
他勉强露出笑容:“赫、赫哥,都是误会,我们只是和小年开个玩笑。”
没人说话。
气氛凝固。
“赫……”
男人还没开口,自己小臂便被他身边的人按住向上一折,惨叫声骤然响起。
“啊——我错、我错了!”
宗明赫将方巾折起放回口袋里,听见男人的鬼叫声,大抵像是觉得吵,眉间浮起了不耐。
他最具攻击性的,便是那双狭长的眸子,阴郁的面色融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是冷冽。
在这地盘上,谁都不敢上前说话。
喻凝目睹全程后悄悄拽住何向年的衣袖。
无意瞥了眼漠然矗立的男人,她泛着细小的颤抖,闭了闭眼。
疯了。
待男人额前冒汗时,手腕终于被放开。
周围散开,深怕和他沾上关系似的。
“阿赫。”
一个中年男人从水吧边走过来,他快速扫过现场的状况。
宗明赫很少管俱乐部的事情,就算学员坏了规矩私下打斗,也是由他们这些教练解决。
今日这般,定是触了他的禁忌。
敖辉了解他,于是道:“我来处理。”
“敖教练,我们……”
敖辉回头,看到何向年脸上的伤痕,骤然暴怒:“闭嘴!现在立马给我滚回训练场!”
喻凝被呵斥声吓得一震,身边的何向年又忽然朝着人群走去。
他猛地拉住一个躲在后面的男生:“谁让你给她打电话的?!”
“何向年我不给她打电话你今天还能比赛吗?”那男生也是个有义气的,把何向年的手机和训练包甩给他。
喻凝怕他再惹事,连忙拖住他的手:“小年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问完,又觉得现在不是纠结这个事情的时候,只想带他赶紧离开:“走,我先带你去医院。”
“喻凝。”
何向年松开她的手,看着她眼里的慌乱,神色凝重地低下头:“对不起,我可能要留下来比赛。”
“比什么赛?”喻凝皱起眉。
“AM俱乐部的考核比赛,我想练格斗。”
——
AM格斗俱乐部汇聚着国内顶尖格斗高手,总部设立在南港,训练基地遍布全国。
这里是新手向往的地方,但因其考核制度严苛,能进入南港训练中心的选手寥寥无几。
“BOX!”裁判尖锐发令,拉开序幕。
八角笼中两个男人扑倒在一起,不知道是第几轮的比赛,汗水肆意挥洒,四周呐喊的人们如潮水般上前涌着。
充斥着低吼呼喊,人声鼎沸几乎快要掀翻屋顶。
骨肉相撞声,鞋底摩擦声。
一下又一下。
昏暗、暴力、热血。
这些和喻凝没有丝毫瓜葛,在她过往二十多年的生活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僵硬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绷得紧紧。
而身边的人懒懒窝在皮质沙发里,倒是随意。
他长腿微微分开,膝盖抵到了桌子边缘,胳膊则搭在沙发椅背上,有意无意地轻点着。
这里的一切好像也跟他无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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