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撑着床坐了起来,那衣扣系得松范,随着他的动作,衣襟往下滑落,竟漏出了大片遒劲健美,曲线分明的胸肌和腹肌。
姜嬛没见过这个,一时间竟是傻了眼,还在心里暗叹:“哦!原来男人的前面长这样。”
顾陵被她瞧得俊脸一烫,默默地拉起了衣服,遮住了身上的春色。待要伸手去系扣子时,提起左臂,一阵钝痛,惹得他眉头一皱。
姜嬛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这屋里如今只有他们二人,阿昌和锦葵都在外边,他又受了伤,她这个当主子的于情于理该好好关照他,便自觉地上前去替他系衣带。
只是她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素日里她的衣带都是下人们帮她系的,她虽然也会系,但因为干的少,到底手生。
是以系顾陵身上的衣带时总不太灵活。
他衣上有三对衣带,一对是在腋下身侧,一对却掩在衣内侧,这掩在衣内侧的带子系起来最麻烦。
她不得不两膝抵在床沿,弯腰折身去拉那两根带子。
如此一来,与顾陵的距离自是愈显暧昧。
顾陵被她身上的热气一烘,心口跳得更快。她身上甜软的香气如丝入骨,心旌荡漾间,他又回想起了那天夜里把她紧抱在怀里的场景。
他记得她的腰肢极软又细,不堪一握。如今她身上正穿着齐腰裙,柔若束素的纤腰被浅黄的裙带一缠,玲珑妖娆得诱人忍不住想掐上一把。
他怕自己乱了心神,忙挪开了眼,往上瞟去,结果又瞥见了她白皙光洁的脖颈和晶润如蜜的樱唇,想到他的双唇曾落在这轻品慢尝,头脑轰然一热,连忙低下头掩盖内心的慌张。
与此同时,也顿生了一种挫败感,他虽爱慕她,可冷静自持了这么多年,自认自己定力不错。从前日日见着她时,虽也想与她亲密,可也不曾对她有什么过分旖旎的想法。
可自那一夜后,再面对她时,他却时常心旌荡漾,再难似从前般清心寡欲。
难不成,他骨子里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好色之徒?
“好了。”
姜嬛的话打断了他的反省。
她终于用她那不太灵活的十指,把他的三个衣带绑成了三个蝴蝶结。
看着那有些扭捏的蝴蝶结,姜嬛大功告成一般坐回了椅子上,舒了一口气。
顾陵快速地调整了一下气息,微微撇过了头。
姜嬛见他两颊微红,神情有些古怪,想他或许是因为昨夜不慎遭了他人暗害,还倒在她屋里的事感到羞愧。
“我不怪你的。”姜嬛善解人意地道。
顾陵不知她为何会这样说,莫非她竟记起了那晚的事!
姜嬛见他眼神一亮,似有些激动,又有些躲闪,安慰道:“那些人太坏了,他们定是早预料到你还会回去,所以就布下天罗地网来对付你。”
说到这,她小嘴一抿,颇有些自责地道:“早知如此,我不该和你说簪子的事,可我想你一贯聪明,应早料到杨府十分危险,必是不会去的,谁知道你胆子却那么大。”
顾陵听她絮絮地说着,言语中颇是关切之意,昨夜的一幕幕瞬间又明晰了起来。
他那时虽晕倒了,眼睛睁不开,却可听见姜嬛在唤他,还有她着急的哭声。
“可那是你最心爱的簪子。”他低声道。
只要能拿回她在乎的东西,让她高兴,让他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惜。
姜嬛有些急了:“再心爱也是死物,如何能与活人相比,难道我就不心爱你吗?”
姜嬛突然蹦出了最后一句,虽知她不过是在做类比,但这话听起来如此直白,倒让他好不容易平顺的心又怦怦直跳起来。
“你说,我是你心爱的?”顾陵眸光潋滟,凝视视着姜嬛,似在确认些什么。
姜嬛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双颊立即飞红。可她素来是不爱认错的,娇蛮地把唇角一掀,认真地道:“当然了,小姐我身边一直以来都只有你这么一个护卫,不心爱你还心爱谁。”
说着,姜嬛还伸出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身为一个堂堂男子汉,顾陵从不喜欢被人摸头,若换成别人敢在他头顶上动手,他八成会忍不住把他的手折断。
但姜嬛是个例外。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被姜嬛摸头,是在签了那份不太规范的“卖身契”的时候。
那时姜嬛才六岁,个子不高,见他在纸上按了手印,高兴得踮起脚尖,举起手来,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他下意识地躲开,姜嬛一个不稳,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身上。他那时身手还不够灵活,下盘不够稳,抱着她,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自然,他是垫底的那个。姜嬛趴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又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道:“不可以摸摸吗?”
“不喜欢。”他闷哼一声道。
“为什么?”她两手撑脸。
“我又不是阿花。”
阿花是姜嬛从门口捡回来的小黄狗,在他印象中,姜嬛跟阿花交流感情的方式就是摸阿花的头。
姜嬛玉雪可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想了半晌,软声软气道:“你又不是阿花,小姐我也没把你当做阿花。你签了卖身契就是我的人了,小姐我是觉得你很好,很喜欢你才摸你的。”
“哼哼。”他那时初初“卖身为奴”,还很有骨气,敢对着她冷哼。
“你不信吗?”姜嬛显然被他这桀骜不驯的态度气到了,为了让他心悦诚服,她嘟起嘴,“吧唧”一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样你信了吗?”
他那时估计也就十岁,被她这一亲,心里也没什么旖旎的想法,反而觉得堂堂男子汉被个小丫头片子亲了是件很丢脸的事。
他眉头一皱,有些嫌弃的想擦掉姜嬛留在他颊上的口水,却见姜嬛握起了两只小拳拳,双目圆睁,磨着齐整的小乳牙,一副“你再不识好歹,本小姐就要捶死你的”模样。
他不想惹她生气,只好放下了手,选择了妥协:“好吧!我让你摸,不过你要答应我,摸了我以后,你不能再摸别人。”
“我可是你的主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你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就得让我高兴,这才叫喜欢。”
姜嬛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地,自顾自道:“我喜欢阿花,阿花喜欢吃肉骨头,我希望阿花天天高兴,就天天喂它吃肉骨头,那我现在希望顾陵高兴,自然是要听他的了。”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姜嬛觉得他提出的要求并没有不合理的地方,点头道:“那好吧!本小姐从今以后只摸你一个人行了吧。”
“嗯。”他点头,自觉地把头凑过去给她摸。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和她讨价还价成功,所要承担的后果便是任由姜嬛在他头上摸来摸去。
有时她使了坏心眼,总把他的发髻揉乱,又说要替他束发,结果没一次束成功的。她还耍赖,拿他头发编小辫子,有次她给他编了满头辫子,还未拆开,恰好被别人瞧见了,他还被人喊了许久的“顾小娘子”。
虽然长大后,姜嬛摸他脑袋的次数日益减少了,可这手癖要完全戒掉却有点难,只要他处的位置比她低,就难免会得她顺手一摸。
他从一开始的别扭,到现在习以为常,有时反而希望她多摸他几下,因为她说过她是喜欢他才摸他的。
他为她做了许多事,所求的不过是她的喜欢,盼着姜嬛对他的一分喜欢能渐渐叠加成十分。
“昨夜,我有没有吓到小姐?”他在她收回手后,微抬起头,温声道。
“是有点。”姜嬛回想起昨夜的场景,仍觉心有余悸。
“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了。”
不曾想,只是被扎了一针,他竟就迷糊到这种地步,做出半夜闯入姜嬛房间这等错乱的事,若多扎几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幕后之人如此处心积虑,倒像与他有滔天之仇一般。只因他救走了姜嬛,又伤了他的手背就睚眦必报到这种地步,也是个罕见的人才。
“老爷和夫人有没有责怪你?”顾陵又担心地道。
他伤了倒不打紧,若因此累着姜嬛失了名声,又被父母责罚,他难辞其咎。
“没有,他们都不知道。”姜嬛压低了声音,有些调皮地向他使了使眼色道,“你也不许说出去,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倒在门口的。”
原来这事是这样瞒下来的。他没有理由不替姜嬛保密,用力地点了点头。
姜嬛看了看他尚有些发白的脸色,神情一肃道:“不过顾陵,此事绝不可再有下次了。”
“是,小人遵命。”
虽然受了伤,但能得姜嬛如此关照,还亲自为他系衣带,想来,也是得多于失。
这番死里逃生后,他的心境也与以为不同了,从前,他总怕她发觉他对她的心意,不敢在她面前多表露一分,也不敢靠她太近,如今却觉,人这一生,若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连爱一个人都不敢说,不敢做,畏畏缩缩,那活着又有什么滋味。
姜嬛瞧着他舒朗的眉目,想那徐大夫的解毒药应是起了效。顾陵无性命之虞,她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又叙了一会话后,姜嬛把阿昌唤进来照顾顾陵,方带着锦葵离开。
走了不到百步,却见花木葱茏处隐隐约约有人影晃动,还露出了个簪着绢花的脑袋一角,看模样倒是姜府的丫鬟。
姜嬛以为是哪个丫鬟躲在那玩,故意要吓人,玩笑道:“你这丫头莫非是偷了本小姐的东西,见了本小姐才心虚躲起来的。”
花木丛里的人听了她这话,不到一会,都钻了出来,原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第16章
姜嬛乍然一看,里边竟然还有模样标致的茶梅,她今天穿了身窄腰的橘色衫裙,头上梳着小巧的双螺髻,眼睛通红,想是哭过的。
其余丫鬟模样装扮各异,但在姜府做事的丫鬟,起码都是模样周正的,如今这六位花一样的姑娘齐齐立在她面前,姜嬛倒觉很是赏心悦目。
“小姐,我们没有偷东西,我们只是……”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水蓝色衣服的丫鬟垂着头,有些慌张和害羞地道:“我们只是听说顾护卫受了伤,想看看他。”
原来是听到了消息,想看顾陵的。难怪她觉这些丫鬟似是精心打扮过一样,比平日里见着的模样更可人。
姜嬛早知道顾陵招女孩子们喜欢,却没想到一下子会招来六个。
同是姜府的人,她们要去探望顾陵,她哪有不准的道理,只是顾陵才醒没多久,屋里又没那么多位子,她们去了往哪坐呢?总不能全都站着或坐到顾陵床上去吧!
姜嬛想到这,脑海里忽浮现出了一幅奇怪的画面。
顾陵神情冷漠地半躺在床上,身旁围着一堆丫鬟。两个丫鬟给顾陵捏肩,两个丫鬟给顾陵捶腿,剩下的两个,一个端着碗,捏着帕子给顾陵喂药,一个则在床前扭着腰跳舞哄他开心……
这画面……真是诡异。
姜嬛嘴角一抽,自顾自地摇起了头,希望能把这奇怪的画面甩出去。
那六个丫鬟见姜嬛直摇头,只当姜嬛不让她们去看顾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丧着脸齐齐道:“小的们知道了,小的们这就退下。”
姜嬛还未把那些奇怪的画面甩出脑海,发现丫鬟们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一脸懵圈地对锦葵道:“好好的,她们怎么又走了?”
锦葵没好气地缴了下手中的帕子道:“算她们识相,说是去见顾护卫,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过是想趁虚而入罢了,顾护卫才瞧不上她们。”
原来……如此嘛!不过她怎么觉得说这话的锦葵也怪怪的。
两日后,姜子承派出的人终于探到了有用的消息,杨县令被贬官,举家迁至东州。
这消息虽短,可内容却十分令人震惊。
杨县令好歹是临城的县令,可说贬就贬,还被贬到偏远的东州,更能说明杨家得罪的人物非同小可。
而这位人物极有可能就是姜嬛遇见的年轻公子。
当朝像他那般年纪,却权势滔天的人怕是不多。
姜济见杨家一下子败落了,平添了兔死狐悲之感,想到他妹夫在京城为官,便修书一封,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那年轻公子的身份。
得知了对方的身份,至少可未雨绸缪,也好过整日里惶惶不安。
结果还未收到他妹夫的信,探子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原住在杨府的神秘人,在杨家举家迁走后,也离开了杨府,出了临城。杨府如今成了空壳子,大大小小的园子等着被变卖。
虽然不清楚那人怎么又离开了,但这人竟离开了临城,听起来倒是件好事。
姜嬛到顾陵屋子时,把从她爹那知道的,都告诉顾陵了。
顾陵身上的毒素还未全部排出,但气色已恢复得差不多,右肩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了。
他此时穿了件淡蓝色的圆领衫袍,正坐在床榻上,怀里捧着一本书,气质清冷,不像个武夫反而像个世家公子。
听完姜嬛的话,他默了许久,把书合起来,放到一旁道:“人走了,想是事情已经了了,无须太过担心。”
姜嬛不置可否。
她有时脑海里会浮现那年轻公子的模样,棱角分明的脸,俊挺的鼻,深邃又带着寒意的眼,还有微挑着的唇。
杨家的没落定与他有关,顾陵受伤的事他也脱不了干系,可他替她教训了杨艳雪,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她又很难把他想象成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实际上,她也并不擅长于把人想得太坏。作为姜家大小姐,这十六年来,她所见到的多是对她扯着一张笑脸,又热情又友善的人,那些刻薄、敷衍、奚落……她经历得太少太少。少到她可以一直天真单纯地相信世间处处是美好,处处是好人。
顾陵见她歪着头不说话,正想问她在想些什么。
阿昌端了药进来,殷勤地对他道:“顾护卫,徐大夫说了,这药要趁热喝,凉了影响药效。”
其实他伤得不重,并不需要阿昌伺候什么,可姜嬛竟把阿昌叫到他屋里,他不让阿昌扫扫地,端端药,倒像拂了姜嬛的好意。
顾陵客气地点头,然后端起那碗黑色的药汁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复又把空碗放回了托盘中,阿昌自端着托盘和空碗出去。
“张嘴。”姜嬛弯了弯腰,命令道。
顾陵乖乖地张开了嘴,一块桂花味的糖丸便入了口,清甜清甜的,掩住了原本的苦味。
“甜吗?”姜嬛星眸半眯,站在他面前问。
她自幼便害怕喝苦药,万不得已得喝药,必要旁人一口药一口糖的哄着喂着,见顾陵每次喝药都喝得干净利落,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她怀疑顾陵是在硬撑。
世界上哪有人受得了苦药的味。
于是这几次到他这来她都带上了小糖丸,想着碰见他喝药,便喂他吃一颗,这样他就不用撑得那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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