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声枪响爆鸣在上一层,锁住的停尸间被破开了。
“有枪?有枪!”齐奂情绪很难稳住,“你没有吗?”
“我都没有穿制服!”南明馨猛一个拐弯,两个人把尸体推进停尸间C区。
“我穿着啊,那换我来。”齐奂指向躺着黄泰智的推尸车,“你没穿制服,他们不知道你是警察,会放过你的,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
“妹妹你不要这么高觉悟啊。”南明馨推着车没放手,“说什么傻话呢,不会死的,再撑一会儿。我来的时候就已经上报了,刚才下来的同时也拨了紧急求助,很快就有人过来的,别怕。”
“对不起,怕啊,怕得要命。”齐奂说话的调子却还是偏冷静的,“我也不是有什么觉悟,我就是权衡――拐错了!”
停尸间负一层有点像是个“工”字,最里面的两个区连在一块,是在同一边,但另一头也有一个小小的放工具的地方,拐过去走两步就到头了。
南明馨推着尸体跑得飞快,没刹得住车,哐一下就往墙上撞,尸僵中的黄泰智咕咚一下就滑了下去。
“就搁这儿!”齐奂拦住想要去搬的南明馨,在黄泰智肩膀上一踹,把他塞到了工具柜的最下方,“声东击西。”
她说完拽起推尸车和南明馨往另一头的D区走。
身后有嘈杂声响起,很明显已经有人在前头翻找黄泰智的尸体了。
好几句难听的脏话飘了过来,似乎是谁开到了死状比较惊悚的遗体。
停尸间是个相对密闭的地方,说话不压着调子的话,回音很大。
“艹!这怎么没有头!”
“哟你看这个女尸跟阿彪的老婆好像,带回去送给他。”
“咦这怎么还有小孩。”
“别说黄泰智了,连个胖的都没有,到底在哪啊。”
骂骂咧咧。
齐奂跟南明馨停在最后E区的末尾,他们已经没有路了。
“E区这里放的都是......陈年旧尸。”齐奂低声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他们能活过来一会儿。”
“......别怕,别怕,马上就有增援的,你听,有人跑出去了,肯定是外面起冲突了。”南明馨安抚到。
嘭!真有枪声响在外面,但地面上离这还有一层的距离,听不真切。
“小南警官,我说真的,如果他们过来了,你可别暴露自己是个警察。”齐奂搓了搓手,“我听说毒贩都很讨厌警察的。”
南明馨:“你居然不担心自己。”
齐奂:“这状况了,担心也没用。”
又没退路,也没有一搏的能力,她能做什么呢,藏到冷柜里吗?
“这样啊,我们先排演一下,等下有人过来,是很多人的话,你安静认怂就好了,我来谈判。”南明馨也开始搓手,这里实在是太冷,“但是如果只有一个人,那我直接拦住他,你快跑。”
“小南警官,他们有枪。”齐奂摇了摇头,“你拦不住,我也跑不了......不然我拦吧,我当然也拦不住,但你说不定还是能跑得了的,你身子熬夜没熬坏吧?”
“我很壮,谢谢你的关心。”南明馨皱起脸苦涩,“行啦,没事的,你看这不是没有人过来嘛,放轻松,来了我处理。”
南明馨估摸着支援肯定是到了,毒贩们开冷柜的声音没有继续,应该是都出去对付警方了。
齐奂应了一声,顿了几秒,又接着说,“......谢谢你没有抛下我跑掉。”
“......”
南明馨确实是有机会自己跑路的,他在看到毒贩往这边来的时候,他们离停尸间还有一小段。
“这事怪我。”他承认。
胡姐带着黄泰智的家属,拖时间不让他们接触尸体,但其实黄泰智的家属也是在拖时间。
因为本来害怕警方介入的他们已经得到了雇主的保证,说是会马上过来处理这件事,只要把尸体留在殡仪馆等着就可以了。
五百万,想想都不可能让这笔钱白白进火化炉啊。
他一个警察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呢!
“其实没关系的,你跑了的话,我也不会变成怨鬼缠着你的。”齐奂发现自己居然笑得出来,“我很小就接受了一个事实。”
南明馨佩服她的稳定,“嗯?”
“谁都好,大家总是要抛下我的。”齐奂说完,似乎觉得还挺开解,“呜呼,这么说死前还有个人解我心结耶,小南警官,你有大功德,哈哈哈。”
疯了,这孩子疯了。
南明馨冷得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别就准备死了啊,没到这一步呢,那什么......想点积极的,想一想你做过最有勇气的事是什么?”
齐奂:“冬天洗澡脱衣服。”
“......”南明馨点了一下头,“好,那现在不一样了,今天就是你的勇气巅峰,往后再有人问,你就能吹点别的了。”
“是噢。”齐奂赞同,“毒贩......我还跟毒贩周旋过。”
真是勇士啊小齐。
咣――
不远处又响起了冷柜开合的声响,这一次更急躁了,但没什么人说话。
想来是没了耐心的毒贩们在更暴躁地搜索黄泰智的尸体。
“啊小南警官,其实我们可以交一具假尸体。”齐奂突然从蜷缩的姿势坐起了身,“那些人要的不是你我,是尸体嘛。”
虽然毒贩都穷凶极恶,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就省了那两颗子弹呢。
“假尸体?”南明馨望向被藏在工具柜下方的黄泰智。
那尸体其实也没有藏得很好,但确实挺掩人耳目的。
“黄泰智长得很普通啊,寸头胖子。”齐奂吸了吸鼻子,“但是这里的不行,这里的太久了,味道很大,还烂了。”
要这么做的话,他们必须往回走。
“不必。”南明馨摇了摇头,“想法很好,但来不及了。”
如果是一开始就准备的话,这确实是个法子,但现在来不及了。
毒贩就在不远,说不定已经拐进了C区,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地方,他们能找出什么假尸体做替代。
“啊,行吧。”齐奂叹了口气,“那我没办法了。”
“你心态很好。”南明馨赞许,“很难得。”
“不奇怪吗?”齐奂又再次把自己团了起来,“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我是个奇怪的家伙。”
“奇怪啊,你跟人交流的方式就很奇怪,有时候很直白,有时候很敷衍。”这是南明馨打一开始认识齐奂就有的判断:她不愧是姓齐,她是真的奇。
齐奂的脸已经冻得笑不出来了,“啊,我只是在觉得直说有效率的时候会选择直说,反过来如果说了也说不明白的时候,我就会不解释。”
南明馨:“那哪一种才是你的性格呢,坦率,还是敷衍。”
“都不是。”齐奂摇头,“我的性格就是没有性格,我很无聊。”
“孩子,你这还无聊啊。”南明馨把就快要躺倒的齐奂一把拽回了坐姿,“都这个时候了,我问个冒昧的问题好吧,你跟我们家骨头,有没有点发展的可能?”
齐奂觉得自己快被冻出冰沙的脑浆被搅了一下,她是不是在演言情剧啊,怎么这种时候了这位小哥哥能问出来这种问题。
她禁不住感慨,“小谷警官真是人生赢家,竟然有个兄弟都到这会儿了,还能惦记着帮他打听这个事。”
“噢,是啊。”
回答的人却不是南明馨,“确实是赢家,居然让我碰上大奖了,难道这里有位......警察家属?”
第74章 报告74
“难道这里有位......警察家属?”
说话的人是个剪着黑色短发的健硕男子,那胸肌和大臂一看就是一拳能把齐奂的脑袋抡下来的程度。
他笑得猖狂且疯癫,摇摇晃晃地立在D区入口,看也不看南明馨一眼,就只盯着齐奂,“呀,极品啊。”
那眼神就跟鬣狗一样,光是看着她,就似是已经在把她生吃活剥。
“小南警官,你有刀吗?”齐奂的声音发颤。
她才不是什么情绪稳定的卡皮巴拉,她现在就是一只想要爆鸣的炸毛鼠鼠。
“别怕,一个人来的,一个人......我们说好的,你别怕,脚不要软。”南明馨站了起来,也把齐奂拽起了身,“准备。”
“软了,已经软了。”齐奂迅速过了一遍脑子,却想不出在绝对力量差距面前,她能如何挣扎反抗。
她有多无畏都是无谓。
“怕啊?”那男人就没停下来笑声,“嘻嘻嘻,怕什么呢,你该很兴奋才是,家属小姐。”
大膀子男非常浮夸地动了动脖子,先是慢条斯理地哼了一声,又倏地高声鬼叫了一嗓子,舔了舔牙朝齐奂走了过来。
然后在下一秒被一个飞踹掀到了对面墙上。
突然出现的小谷警官稳稳落地,脚尖一点又是一个反身回旋,用手肘对准正要起身的男人一抡,对方的脑袋再一次结结实实地碰在了墙上。
哧――
是一大口血。
但那大膀子实在是耐打,齐奂非常肯定他是磕了药的状态,他整个人就像只癫兽,似乎根本不觉得疼,很快就又爬了起来,这次还躲开了谷箪的第三次进攻,反击了一拳。
可惜没打中,他被一个膝击正中腰侧,然后在就要跪倒的时候被谷箪拽着头发提了起来,整个头像颗球一样被握在人家手里,照着墙面又是猛地一撞。
咚!
很暴力的画面,但齐奂只觉得畅快。
做完这一切的谷箪甩了甩沾血的手,又突然极快地转过了身,抓起挂在肩上的枪一抬,对准的却不是那个已经无法反抗的家伙,而是正好拐过来伺机上前偷袭的另一个毒贩。
谷箪看着对方没有说话,只是下巴一点。
那毒贩倒也非常懂得审时度势,马上应和着跪在地上。
谷箪单手抬着枪,另一只手伸到背后,摸出另一把手枪甩给南明馨。
小南警官利落接过,上膛对准了跪在地上的毒贩。
谷箪反手翻过机枪,用枪托往那家伙的后脑勺一怼,直接把人敲晕过去。
他背起枪,找出手铐给两个毒贩上镣。
这男人从露脸到现在都没开过口,做完这一切才转向了齐奂,“来。”
谷箪抬手咬开自己的手套的缚带,把那浸透血污的手套扔了,又在裤腿上擦了擦,才将捋起的袖子扯了下来,把手伸给齐奂。
就像上次在小林子里一样。
齐奂盯着他的手腕,然后视线往下,看向他还在朝地板滴着连串血珠的手,一把抓住了那抹腥红。
真暖和啊,是能把死了半路的齐奂又给烧得回光的那种火。
“啊......”齐奂在谷箪掌心摸到一个破口。
她赶紧松开了手,却发现自己被牢牢抓着,根本撤不回来。
“负一层完事。”谷箪正摁着左耳的蓝牙跟外面的队友联系,说完才又转向了齐奂,“没事,走吧。”
他与南明馨一人押了一个毒贩往外走。
因为还要牵着齐奂的缘故,谷箪直接单手扣了大膀子男的脚踝,把对方像块破布一样在地上拖行,拉出了颇长的一段缭乱血痕。
“可别吓着人啊。”南明馨提醒道。
“吓着谁?警察,还是入殓师?”谷箪笑了笑,“这里谁怕血啊?”
“我不怕。”齐奂回头看了一眼,很清楚自己要是落在大膀子手里,下场会远比这还狰狞。
楼梯口还躺了两个毒贩,都已经失去了意识,小谷警官诚不我欺,说是三五个可以对付,还真的是三五个可以对付,他都没开过枪。
停尸间外飘着不大不小的雨。
殡仪馆很是混乱。
受惊的,受伤的,死掉的,乱得五花八门。
参与乱战的有临时调来的特警,有周边的民警,还有刚好在殡仪馆尚未离开的东方家。
很戏剧性的一幕,据说东方家一开始还以为毒贩们是冲他们来的,毕竟人家是一方富豪嘛。
不过话说回来,也多亏有了东方家的保镖们,灵堂区的市民几乎没有被波及。
时近中午。
齐奂配合民警在做笔录。
一件大衣盖到了她身上,齐奂回头看到了今天刚刚认识的家伙,东方家请来的白事知宾,池风裁。
“别着凉了。”池风裁看向齐奂的手。
有一只冻得青红紫白,就跟调色盘一样斑驳,但另一只手却只有干了的血渍。
“啊,谢谢,不用――”
“――重感可不好,披着吧。”池风裁指了指衣服,“我会自己来取的,不必费心。”
“啊?”齐奂更加莫名了,她站起身追了两步,“等一下,我不冷,真的。”
“下次见面再给我吧。”他走得很快,走廊的人很多,齐奂眨眼就看不到那家伙拐到了哪里。
她同样也看不到身后不远处有人盯着池风裁,都快瞪出眼刀了。
“啊啊啊,收一收,收一收,你是要隔空把人家剐了吗?”一旁的南明馨提醒道。
谷箪冷着脸的时候非常吓人,是那种就算认识了好几年,乍一看还是能被他炸一身鸡皮疙瘩的生理性吓人。
南明馨一直都调侃他有特殊的兽系加持,是披着亲和白皮的黑切黑。
“那是谁?”谷箪把目光从池风裁身上收了回来,看向走回室内的齐奂,然后才转向自己的老朋友,“认识?”
“不认识,但高低是个人物,灵堂那边办的是东方家的丧事,看打扮那估计是他们家的人。”南明馨晃晃手上的笔录册子,“说到东方家,他们还摊上一个事儿,被这么一搅,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查了。”
齐奂上午跟他说的阴婚,南明馨还没能拿到证据呢。
“嗯。”谷箪对东方家没兴趣,对别人的案子也没兴趣。
所以南明馨觉得他非常适合当警察,而自己则不行,“别这么严肃啊,不是牵到手了吗?第一次?”
“第三次。”谷箪订正,“还吃过饭呢,谢谢您的关心。”
“哇,您超棒呢。”南明馨揶揄回去,“三次耶。”
“滚。”谷箪抬手看了一眼掌上的伤,“我现在去找她缝一下你说会不会太刻意?”
“......你俩在这一点上有些像。”南明馨撇了撇嘴,一副高深模样叹了口气,“像两只好奇得要命的猫在互相试探。”
“......”谷箪不置可否,想起了齐奂说他像【猫猫蛇】。
“小齐这个人吧,你看她其实很简单的,她人际交往方面并没有障碍,虽然是挺不爱笑的,但她不排斥认识陌生人啊。”南明馨认真给谷箪分析上了,“就比如说我吧,我跟她只能算工作原因认识了一下。”
谷箪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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