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身子是越来越差了,徐太医虽然一直就她静养喝药就好,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恐怕是没几年了。
说到底,她拖累了贺峻鸿不少,而且也不能与他生儿育女。
“那有什么难的,等哪天出了太阳我就带你登门,你不知道李娘子这手艺可是祖传的,她家祖上就是靠卖点心起的家,后来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就开起了酒楼,就雨州那个李记如酒楼你还记不记得?”
贺峻鸿给她打包过这家酒楼的东西,但被她赏给禄娴她们吃了,他知道以后就没再打包过了。
“记得,雨州第一酒楼,原来是她家的。”
杨载欣恍然大悟还带着点不好意思,李家在雨州是第一首富,如酒楼更是开遍各地,京都也有几家是李春娘的嫁妆,赵思慎为了避嫌很少去如酒楼,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去庆丰楼。
“当年思慎中了秀才去了雨州的梧淼书院念书和李娘子的弟弟成了同窗,一来二去就和李娘子认识了,俩人日久生情,李娘子就借着送糕点的由头和思慎表明了心意,思慎给李娘子回信说自己家境贫寒,只有考上了功名他才敢上门提亲,而且他也不希望李娘子再给他回信了,免得被人发现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好在,赵思慎后来考上了还回了老家任职,现下人家都已经两儿一女了。
“你何时给我写封情书?”贺峻鸿看她听得认真,心里想起她曾经珍藏过别人给她写的情书,越想越酸。
不成,他也要她给自己写情书。
“咱俩是夫妻整日在一起,写那些酸唧唧的东西干嘛。”
杨载欣显然是忘了别人给她写过情书这茬了。
“那有整日在一起,我大半天都在大理寺你都在家里。”
贺峻鸿不满的撇了撇嘴,见她不愿意的样子还俯身下去咬了咬露在外面的耳朵。
杨载欣赶紧顺毛哄“写写写,以后一个月给你写一封,看到你烦去。”
“我不会。”
他满意的亲了亲她的脸颊。
约莫大半个月过去,慕芳铺送来了做好的衣裳,贺峻鸿下值回来听杨载欣的话一件一件试给她看。
她竟一口气给贺峻鸿做了七八套衣裳,等试完最后一套时他干脆就穿着了,杨载欣看着他身上的常服越看越满意。
“你说你这样穿多好,老是来来回回就那几件旧衣裳也不说给自己做几件新衣裳换。”
杨载欣手里拿着大理寺的案卷,眼睛却是一直在看贺峻鸿。
贺峻鸿抱着旧衣裳放好,如实道“这些都是你婆母,我娘亲手给我做的,她老人家倒是一年四季都给我做衣裳,但我穿惯了旧的,一看到她给我寄的衣服我就总能想起儿时我和三哥在屋里读书,她就坐在屋里缝补衣服的样子,自从在榆京我就好几年没见我娘了。”
好几年不见,贺峻鸿想念家人,还好家人们就要上京了。
杨载欣没见过婆母,但思念家人的心情是能相通的。
她点了点头“婆母辛苦给你做的,那是该多穿。”
“爷,湘露从廉州回来了。”
阿惜在门外禀报,湘露是他派去廉州请老神医的手下,前些日子她就有来信说找到了老神医,这会儿紧赶慢就到榆京了。
“湘露是谁?”不会是他在外面还有相好吧?
杨载欣一下就警觉起来,贺峻鸿要是敢瞒着她在廉州还有别的女人,她就跟他没完。
“她是我一个手下,这次我让阿惜派她去廉州是为了请那里当地一个专治疑难杂症的神医,他或许能治好你的心疾。”他耐心跟她解释。
原来他是为了她去寻神医了,她心里感动却清楚儿时爹爹给她找了那么多名医都说治不了,杨载欣不敢有期待怕只会是一场空。
贺峻鸿还抱有期望,他温声对杨载欣说“我亲自去接老神医,先去给父亲看完了,再请他过来给你看,在屋里等我。”
杨载欣点点头,他便同阿惜出门去接人了。
杨载欣坐在长榻里目光空洞的看向门口“禄娴,你说我的心疾能治好吗?”
她为何觉得希望不大呢,可看到贺峻鸿这么积极她也觉得还有一丝希望,那怕是一丝希望她也想抓一抓。
“一定能的姑娘。”
禄娴笃定的回答她。
第14章
杨载欣不放心自己父亲的病情在醺醺馆坐不住便披上斗篷去了正院,正好赶上贺峻鸿带着老神医给老爷子把完了脉。
贺峻鸿见她出现,知道她是不放心的原故,上前扶着她坐好,老神医抬头和屋里几人惴惴不安的眼神对上,当下就给了颗定心丸。
“太师这是常年太过辛劳,积劳成疾了,尤其是到了秋冬就会发作的厉害,我刚刚看了太师常年喝的方子,好是好就是太过温和,加之太师病好后没有好好休养,所以这病情就会反反复复,我在给太师重新开个方子来,您照着我这方子再好好休养些时日保准能全愈,往后两三年都不会再发作。”
杨屿之前还兼任过工部尚书和新帝的老师,常常忙起公务来就顾不上身体,早几年身体就不行了,只因那时新帝年纪尚小先皇又对他委以重任,他无法懈怠也不可懈怠就一直强撑着,直到新帝登基快一年也还算稳定,杨屿才敢松了口气这病就趁虚而入复发了,还比以往更严重了,新帝也给太医院压力,太医院便不敢开太烈的方子给杨屿,生怕老太师有个好歹。
“我就说你凡事莫要操太多心,你还不听,现下人家老先生都叫你好好休养了,看你听不听。”
江月心里高兴,但还是忍不住要当众唠叨他,杨屿如今气色好了些见妻子当着孩子们的面念叨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好,我以后都听你的。”
如今有了峻鸿,他确实不用太操心了,杨屿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贺峻鸿和杨载欣也很高兴对老神医一番感谢,等老神医给杨屿写好了方子,众人把老神医请去了堂屋给杨载欣诊脉。
张惜驰搭着脉表情愈发凝重“娘子心疾近日是否频繁发作?”
杨载欣忐忑的望了眼母亲和贺峻鸿点了点头,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心里清楚心疾反复发作只怕是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江月在旁边有些焦急“老先生,我女儿这心疾能治好吗?”
这话从杨载欣懂事以后就从父母嘴里听过太多次,她不敢抱有希望又忍不住心里生出丝丝的希望。
张惜驰微叹一声,这位娘子的心疾比他想的要严峻棘手的多。
杨载欣被贺峻鸿握住了手,贺峻鸿不敢问张惜驰,他怕听到和上次徐太医一样的话。
“老先生有话直说就好,我能承受的住的。”杨载欣紧握着贺峻鸿的手,她能感觉到贺峻鸿掌心发汗了。
张惜驰看了贺峻鸿这个请他来看诊的人一眼。
“娘子的心疾是从娘胎里就有了的,只怕老朽也无能为力。”张惜驰摇了摇头,若是她这心疾是后天的或可治愈,可偏偏杨载欣是打娘胎里就有了,是先天不足的富贵病能活那么大都已经是用上好的药材来吊命了。
再看她如今发作频繁,只怕是先前用的药已经对她无用了,张惜驰也不敢断定杨载欣还有几年,因为心疾一旦发作起来也不过是片刻的事。
杨载欣已然对张老先生的话麻木了,她听过太多太多,在雨州时贺峻鸿也给她找过,她不肯见就是因为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还是抓紧了他的手,贺峻鸿和江月眼里蓄起泪水。
“老先生当真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我娘子她还那么年轻……”他想到了徐太医说的话。
张惜驰沉思起来“不瞒夫人,娘子大人,老朽也遇到过像娘子这样先天心疾的孩童大人,最小不过九个月,最长不过三十不管我如何用药,翻查医书都无法治愈,但能使病人三五年内心疾不会轻易发作,只是娘子的心疾有些特殊,老朽开的方子会比娘子现在所服用的药要烈,娘子若用这方子多少会有些挺而走险,所以大人和娘子不妨再商量商量用不用这方子。”
徐太医太过清楚杨载欣的心疾用的药也不会太过猛烈以免更伤身,只要日日服用少出门,少食多餐是能保她三五年性命的。
张惜驰向来用药大胆却也有一定的风险,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用这方子杨载欣会不会伤身,会不会没事。
他虽无能为力治好患有天生心疾的病人,但他这方子可保天生心疾的人延长寿命和让她们心疾没那么容易发作。
“不必商量了,我和我夫君相信先生的医术,老先生也不用有顾虑,尽管开方用药。”
若老天爷保佑她,必定能让她多活几年。
若是黑白无常想带她走,她也到不了三更。
江月和贺峻鸿在边上都犹豫了,他不是怀疑张惜驰的医术,而是怕这药太猛烈杨载欣反而更危险。
但张惜驰是唯一一个有法子能让她心疾不容易发作的。
贺峻鸿和江月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张老先生从廉州一路周车劳顿,贺峻鸿亲自将人安排在了岳父府上的绿溪院住下,在着人备好饭菜再次感谢了老神医一番才回醺醺馆。
杨载欣盘腿坐在长榻里边看大理寺的案卷边等贺峻鸿回来,门被吱呀作响的推开袭卷进来一阵寒风。
他掀帘轻脚进卧房,杨载欣看得入迷都没注意到他的脚步声,他立在她身后语气不禁轻了几分。
“看这些案子也不怕做恶梦。”
这是榆京南城最近的一起连环杀人案,已经死了五个女子,且死法不一有的被挖眼睛,有的被割了耳朵,鼻子和嘴巴,唯一相同的就是这些女子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些女子手里都有股幽香,死的地点不一,但凶手极其张狂最后一次动手竟是把死者吊在踏月楼的厢房里,第二日屋里的恩客和踏月楼见到一具没了嘴巴的尸体时险些吓傻了,而且被害人不是踏月楼的姑娘。
“你说下一步这凶手是不是想要张人脸?”杨载欣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怕的,她回过头眼神茫然的看向贺峻鸿一脸沉思了许久。
大理寺那帮人并不是没想过她这个问题,只是贺峻鸿觉得她既然会问说不定会有不同的想法。
“不见得吧?”贺峻鸿跟着坐在她身后结实的手臂环在她纤细的腰间,还故意皱了皱眉。
“怎么不见得,我刚刚翻了日历,他每次动手都是黄道吉日,你看这死者耳朵是不是很圆润,你再看这几位死者是不是都长得珠圆玉润的,小时候常听别人说这种长相的都是有福气的,这凶手指不定是在找完美新娘呢。”
杨载欣把这几个死者的画像摆开,几人长相的确都是挺讨喜的,贺峻鸿开始没认真被她讲的头头是道的,而且她这个完美新娘是他们想不到的。
“仵作不还验过时间都在半夜这个时候,南城和我们这边嫁娶习俗时辰不一样,他们是讲究半夜新娘起来梳妆,天将亮了送新娘出阁,吉时在午时,我们是午时新郎来接新娘,黄昏时分才拜堂成亲,我敢断凶手是城南人,而且下一个目标应当是十四岁到十六岁的女子。”
倒还真是,贺峻鸿给她递了杯温水“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女子肌肤比较水嫩光洁?”
按她的逻辑,凶手不会在乎被害人好不好看,只要看着有福相或别人夸赞有福相就可能会遭祸。
“嗯,我看了看下个黄道吉日是十五天后,你现下可以照旧营造官府在不留余地的搜捕他,再让人乔装打扮混在人群里追,这凶手就是喜欢在官府眼皮底下作案呢。”
有些犯人就是这样,就喜欢明知他出来作案了,可就是抓不住他。
贺峻鸿被她说的一下就有头绪了,他觉得可以按她说的试试,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夫人,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不到知道的还不少呢,为夫就照你说的办,若是找出凶手了,你想要什么尽管同夫君说。”
她人虽然不能出门,榆京怎么说都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是了解的。
这个凶手搞得城南百姓人心惶惶,他一定要把抓住绳之以法才能慰告这些无辜的亡灵。
“这可是你说的,拉勾。”生怕他反悔,杨载欣侧身过去用小拇指勾住他的拇指,贺峻鸿配合着她微微一弯宠溺道“拉勾。”
“峻鸿,我的心疾永远不可能治好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累赘?”杨载欣垂下头想到张老先生的话眼泪夺框而出。
从小她这病就不知道耗了父母多少心神,花费了家里多少钱财请医买药,现下她又要拖累贺峻鸿了。
“说什么傻话,嫌你是累赘能娶你两回,我只会更心疼你。”
贺峻鸿抽出手来擦拭她脸颊的泪痕“别怕,张先生有把握不会出事的,你不是还要亲自登门答谢李娘子嘛,等你好些我们就去,到时我再厚着脸皮央她给我们多做些点心。”
“我才不怕呢,我只是风迷了眼睛而已。”
杨载欣扯着他的袖子抹了把眼泪,贺峻鸿鲜少见她这么不讲究,瞪着大眼看她。
“哎,这是新做的衣服,给你弄脏了。”说完,他还有点心疼。
“那又怎样,你人都是我的还不是我想怎么霍霍就怎么霍霍,你只许心疼我不许心疼别的东西。”
她没记错的话这衣服还是她叫人给他做的吧,要心疼也该她心疼才对。
贺峻鸿喜欢她这霸道的样子,情不自禁亲了她一口,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等你心疾好些了,我也该要回你对我的补偿。”
这些天顾着她的身体,贺峻鸿一直隐忍克制,不知忍的有多辛苦,他不管,该是他的他都得跟杨载欣讨回来。
她立时就听明白了贺峻鸿说的补偿是什么意思,羞赧的瞪了他一眼“呸,不要脸。”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贺峻鸿休沐在家陪着杨载欣,张惜驰配的药很是霸道喝下去不到片刻就会恶心想吐,杨载欣不仅把汤药吐了个干净,险些连苦胆都给吐出来。
反复吐了三天她就发起了高烧,贺峻鸿在大理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脆告了假回来照顾她。
病在儿身痛在娘心,江月看着女儿反复发烧退烧药喝一回呕一回,太过受罪好几次都想要放弃了,但杨载欣一直坚持还要喝这药。
她都明白载欣只有喝得进这药,心疾才会有所好转,可她真的不忍女儿受这个罪,一连五六天杨载欣终于能喝进这副汤药,总算也不会反复发烧,度过了最凶险的时段。
大家的心也总算是放回了肚子,张惜驰给她把着脉脸上也有了笑意“娘子这回可以继续用这个方子了,服用一个月就可停药,以后每三个月继续煎药十天,喝药其间最好忌口,远离人多的地方尽量卧床不要出门,注意情绪激动,期间不能同房,我再给娘子配制些丸药随身带着,平日没事也可以吃能抑制心疾发作的,还有平日娘子也别总卧在房里,最好是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但切记不能劳累。”
这些天过来张惜驰很是欣赏杨载欣身上这股不肯放弃的精神,这些天就连张惜驰都为她捏了把汗,不是怕她放弃而是担心她挺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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