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枪丢失这件事情,引发的影响可不小,当时甚至惊动到了省厅。
掀起轩然大.波。
简尧的话语,好像推开了一扇门。宋冥突然觉察到,“警枪”这两个字,曾经在她眼前反复出现过。
垂目沉吟一段时间后,宋冥语出惊人:
“‘四一九’案件的那些劫匪使用的,也是警用配枪。而且,便是曾经警局丢失的枪支。”斐敏遗失的警枪,兴许也在其中。
齐昭海神色谨慎地一敛:“你能确定吗?”
这可不是小事。
是他们并案调查的证据。
“确定,无比确定。”宋冥答:“你知道‘四一九’案件对我的重要性,它那份档案里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倒背如流。当年的负责调查‘四一九’案的警员,做过弹道测试,他们得出的结果,正是如此出人意料。”
警局里用的每一把警枪,当初都登记过弹道特征。弹道分析结果吻合的话,基本等同于板上钉钉。
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宋冥闭起眼,向回忆里探求追溯了一下,过后又补充说:“而且,经过那次治疗,我原本具有的记忆也已经恢复了很多,我现在已经能够记起,到处那些瞄准我们的枪的模样。那些枪,确确实实,是当年警用配枪的样式。”
当年杀死斐敏等人,夺走枪支的歹徒究竟是谁,他们不用多说,凶手的身份就已经明了。
这些枪,就是最好的铁证。
齐昭海“噢”了一声:“正因为最初这帮人盗取的,就是警枪,幕后主使后来给他一手教学培养的狐眼劫匪送去,以供那些劫匪抢银行使用的,是一把警枪。”
“不止如此,”宋冥低声道,“视频通讯里杀林垒的,也是一把警枪。”
警枪刷存在感的频率,有点过于高了。
如果说幕后主使手里的军火,只有这几把为数不多的警枪,宋冥第一个不肯相信。
其实,幕后主使的企业发展到这个程度,又是犯罪团伙的余党,和犯罪团伙经手过的非法生意,存在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他们想要□□支弹药一类的军火,何愁找不到途径?
他是故意叫人使用警枪的。
目的是挑衅。
杀警方的人,夺警方的枪,还故意在警方面前耀武扬威 摆明了居心叵测。意图是要骑在警.察的头上,趾高气昂地作威作福,刺激他们的情绪。
以他们的愤怒,实现情感上的报复。
“也亏这些人做得出来。”齐昭海愤愤道。宋冥确信,离齐昭海最近的她,听到了齐昭海隐忍的磨牙声。
再看樊甜恬,一张俏脸已然全发白了。
被活生生气白的。
樊甜恬的唇咬得全无血色,虽是一言不发,宋冥却从她紧闭的嘴唇和下沉的双眉间,窥见了淬血的痛恨。
万籁俱寂,天色则越来越沉。
数不清的阴翳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笼罩在云程市上空。大片暗色,移动过来,强势地将警局覆盖。
电脑屏幕一亮。
清脆的通讯提示音,猝然响起。
浓云被惊得暴起涌动,在城市灰蒙蒙的天际线上,融化作嚎啕鬼影。
齐昭海走到电脑前。
他抬起一双锋芒锐利的眼,与幕后主使那张冷肃可怖的青铜面具,无声对视。
呼啸的树叶抽打着窗户。
起风了。
.
当视频通讯连接上之后,不止齐昭海看到了那张青铜面具,宋冥也看到了。
即便那张诡怪的青铜面具,已经盖住了幕后主使的整张面孔,宋冥却还是无端地觉得,幕后主使正隔着面具,在朝他们微笑。
他身后的场景依旧是佛堂,只是面前多了一张桌子。
幕后主使坐在桌前。
他身后,无数双佛像的眼睛,透过他那边的镜头,朝对面的警方盯视过来。眼睛的数量,多得像幕后主使的心眼子,教人只多看一眼,都要犯密集恐惧症。
“第一批的毒,你们找到了吧?”幕后主使压着嗓音:“希望我叫人安在那里的炸弹,没有给你们带来麻烦。”
从始至终,他的声音从来没有离开过变声器的扭曲。
怪异的不适感入耳,针尖般扎着耳膜。
宋冥观察到,幕后主使的两手都放在桌上,双手的手指顶端相互搭着,呈现出金字塔状的正三角。而指尖,则指向正上方。
在微表情心理学上,这个动作反映出,幕后主使对此次的谈话依旧很有把握。
炸.弹是他放置的,局势是他控制的。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齐昭海咬紧了后槽牙。他们队的石延差点被炸死,毒物带来的污染差点提前……而他,居然还要被迫坐在这里,听幕后主使虚伪的问候。
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你想听到我说什么?”齐昭海冷笑:“是希望我吓破了胆,还是对你这份大礼感恩戴德?”
幕后主使不接话,面具下笑意渐浓。
他志得意满地欣赏着齐昭海脸上的苦闷,仿佛已经默认自己为得胜者。
殊不知,他也在别人的凝视下。
宋冥的目光,悄然无痕地扫过幕后主使的手指。在他手指上,发现大量但细微的腐蚀痕迹。幕后主使的手掌内侧也更为粗糙,像是接触化学溶液导致的。
照理说,幕后主使有那么多手下,他无需亲自研究毒物,更不至于碰到那些腐蚀性的化学溶液。
但是他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些痕迹?
它们从何而来?
宋冥屏息凝神,观察得更加细致了一些。
只见,那些与溶液接触留下的累累痕迹相对陈旧,几乎恢复得差不多了,仅剩下一个浅淡的印子。新皮早已长出,最后一点腐蚀的伤痕也即将消失。
如此轻微的伤口,痊愈的用时不需要太久。
宋冥大致心算了一下,幕后主使不再接触有害溶液并开始恢复的时间,应该比第一批受害者毒发前,还要早个几天。
宋冥睫羽轻微一颤。
那瞬间,她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以幕后主使在他企业中的身份,他是不用做这些具有危险性的工作,但如果他用化学溶液做这些实验的时候,使用的身份,不是幕后主使呢?
需要什么样目的,才会让幕后主使暂时抛下自己原有的公司,隐姓埋名,潜入其他地方,做这种带危险性的工作?
心脏仿佛被人攥在手里,宋冥气息稍乱。
她感觉到了危险。
然而,正在进行的视频通讯,却让宋冥没有办法提醒齐昭海。
“齐队长,你用不着这么忌惮我。我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视频通讯里,传出幕后主使阴沉沉的笑音:“虽然你可能没认出来我是谁,但我对你那可真是……太熟悉了。”
他咂了一下嘴,最后那四个字在齿间碾过一圈。气流带棱带角,像是嚼碎一把锋利无比的玻璃渣。
每个音节,全然沁着恨之入骨的意味。
如果声音能具象化,这拖得极缓极长的尾音,早已被幕后主使扯作一根冰冷的钢丝,绞断了齐昭海的脖子。
幕后主使露.骨的恨意,齐昭海听到了,心态却平和得跟没听见一样。
因为此时,齐队长正忙于思索另外一个问题——
他什么时候跟幕后主使见过?
并且,曾经还熟悉?
齐昭海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很快意识到,幕后主使说的这个时间段,只可能是他在犯罪团伙卧底的时候。
看来,犯罪团伙和这个团伙表面上的合法企业之间,并非全无走动。
这是个好消息,同时也是个坏消息。好的部分是,如果两者之间有所联系,以警局现在配备的技术手段,他们未必查不到。但坏的部分也很突出,因为这意味着幕后主使对他的了解,远超旁人。
敌暗我明,糟糕得不能更糟糕。
幕后主使用这一两句话,把齐昭海的心思扯得飘远了,自己倒是回归了正题。
他抬起下颌,在警局的视频画面里面扫了一圈,点名樊甜恬:“如果我没记错,你们队里这个小妹妹,是新人吧?来,让她站过来一点,站到屏幕前面来,让我瞧瞧她。”
幕后主使打量的眼神令人发毛,简副队有意往旁边迈了半步,想帮樊甜恬遮挡一下视线,樊甜恬却轻轻推开他,自己走上前,直面幕后主使的恶意。
电脑摄像头前,樊甜恬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模样取悦了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声音里有了笑意。
他假扮上一副慈父的温和态度,放柔了声调,对樊甜恬循循哄诱:“我了解到,你当初选择报考警校,是因为一个叫斐敏的女警。很巧,我这里刚好有一样东西,也跟这个女警.察有关。我想,你会对它非常感兴趣。”
幕后主使从画面外拿过一个信封,将其拆开,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信纸。
他没有全部展开信纸,只特意展示了最后的落款。
正是斐敏二字。
整个拆信的过程中,幕后主使都很关注樊甜恬的表情。没有看见预料中的惊讶,让幕后主使略感扫兴。
“哦,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吗?真叫人遗憾呐。”幕后主使瞥了樊甜恬一眼:“她遇上我们的时候,已经把给你的回信写完了,大概是刚准备寄出去,所以随身带着。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就已经被我们杀掉了。因此,我这里就多了一张‘纪念品’。”
他把“纪念品”三个字咬得很清晰。樊甜恬从里面,听出了蔑视人命的愉悦感。
“告诉我,你想要这张回信吗?”
幕后主使拈起信纸的一角,朝樊甜恬问道。他喉间发出的低沉声音,压.在青铜面具下,重逾千钧的压迫感顺着网线,缓缓碾至面前:
“告诉我真话。”
第140章 蚀骨剧毒15
幕后主使掀起眼皮, 遮掩在面具后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落在樊甜恬身上。
顷刻间,樊甜恬感觉,她像是一只被牢牢锁定的猎物。凶厉的眼神和语气, 是他从屏幕中伸出的利爪。弯钩指甲锋利如镰刀, 落下来,钩上了她的皮肉。
鹰爪穿透她, 试图控制她。
樊甜恬心中非常清楚, 幕后主使想要的是怎样的答复。但她,偏要逆这个意愿而行——哪怕要付出代价。
樊甜恬几番迟疑, 终是攥紧手指:
“……不想。”
曾经那个一直在鼓励她的斐敏阿姨,已经不在了, 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再回来了。如果阿姨还在世,也一定不愿意看到,她被自己的遗物要挟。
可能感觉第一遍回答的声音稍显微弱, 樊甜恬抬起头, 注视着幕后主使的眼睛, 再次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要这封信。”
她的语气,从虚浮变得坚定。
叛逆的语句, 也更加激起幕后主使的愠怒。
“好好好……我本来想把它送给你的,既然你不想要,那就不好意思了。”幕后主使的眸光,瞬息间森冷到了极点。他拿起手边的打火机,拇指下压,爆开的电火花迅速引燃周围气体。
“啪”, 一簇火舌蹿起来。
摇曳的光芒晕染开暖色,照亮了后方的青铜面具。
面具上古老复杂的花纹线条, 在流动变换的火光中纠.缠拧转,竟被衬托的比原来更加冷峻可怖。
而面具之下的幕后主使,已经不近人情地作出了最终的判决。他将信纸移到火上:“这封信,已经失去它最后的价值了。失去价值的东西,没有必要留存在世界上。”
信纸脆弱,遇火即燃。
最接近落款的边角,最先被火舌灼伤,碳化变成黑色。
可燃物的到来,催化了火焰的膨胀扩张。墨水写就的字迹与作为载体的白纸,一同被缓缓上升的烈火吞噬、焚毁,化作分不清彼此的灰烬。
白纸黑字,殊途同归。
尽管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斐敏阿姨最后留下的字迹,被焚化成灰,樊甜恬的鼻尖还是一酸,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是真的再也看不到,斐敏阿姨留给她的回信了。
在电脑摄像头收录不到的地方,宋冥轻轻握了握樊甜恬的手,聊作安慰。
“我想,你们大概已经猜到,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也许,你们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游戏,也失去耐心了。”幕后主使从樊甜恬波澜不惊的表现中,意识到了什么,他开始调整他的策略:“原本一个一个地点地找,太慢了,你们说是吧?”
现场没有人回应他。
齐昭海双眼紧盯着屏幕,严阵以待。
他们才刚刚摸清楚,幕后主使提出的这一套游戏规律,现在进行改动对警方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情。
别人不知道,幕后主使肚子里面装了多少坏水,他们难道还不清楚吗?
不搞死他们刑侦队,幕后主使不会罢休。
“怎么全部都不回答?看来,还真是我想的这样啊。”幕后主使的话语,将无声的平静刺出了窟窿,他直接当警方默认了,没打算给出任何回绝的余地:
“那么,就让我们来玩一笔大的吧。”
幕后主使的笑声,实在是不怀好意。假如脸上的面具能够透明化,定能看到幕后主使嘴角扩大到夸张的弧度。
齐昭海被他笑得发怵,面上的神情愈发警戒冷然:“你想干什么?”
“齐队长,你怎么还是那么警惕啊。你们都误会我了,我这个人的心地,其实是很好的,是看不得这么多人受苦的。我改游戏规则,也只是打算尽快地结束它。”幕后主使假惺惺地感叹,以某种咏叹调式的起伏顿挫。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话语里一等一的虚伪感,却令人不由得反胃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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