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接下来,会一次性把三个地点都告诉你们。”幕后主使才说到一半,话锋却突然转折:
“但是,直白的给太没意思了,有挑战才有趣,对吧?我只给几个关键的线索,剩下的需要你们自己去查。至于,你们在接下来这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时里,是查得到,还是查不到,又能不能阻拦我设置好的自动投毒,就全看你们的了。”
这个视频通讯和之前一样短。
在关闭通讯前,幕后主使最后说了一句话:
“半个小时之后,我的人会把新的线索,给你们送来。现在,请耐心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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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才能够得到线索,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有半个小时可以自由支配。
半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尽管不是很多。
但它确实足够做一些事情。
因此,当宋冥被齐昭海带着,来到市局内设置的射击训练中心时,她看向面前琳琅满目的警用枪械,不理解的情绪溢于言表。
“你应该知道吧?我虽然是心理顾问,但是是编外的,没有配枪的权限。”宋冥微笑得有点勉强:“我即便学了这项技能,大概也不会有用武之地。”
她来了,也是白来。
何必浪费这宝贵的半小时时间?
“会用得到的。那个犯罪组织里,人人都是疯子。”齐昭海没有改变他的想法。
意识到重遇旧敌的刹那,暗无天日的记忆浮现而出,阴影一样笼回心头。那段卧底的经历,让他对幕后主使的危险性,具有比其他人更加清晰的认知。
那个畸形的组织里,充斥着血腥、暴行和戾气,混乱是唯一的关键词。
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愿回想起那段时光。
“虽然,我希望你永远都用不到。”
齐昭海低声说。
宋冥没有再回绝。因为她无意间瞥见,齐昭海肩背上的肌群不自觉地收紧着。绷紧的肌肉纤维,坚硬得像磐石。
收紧核心,这是生物在面临危机时本能的反应。
为的是自保。
然而,通话已经结束了这么久,齐昭海却仍然没有从危机状态里放松下来。可见,幕后主使提及到的那段卧底经历,在齐昭海的精神上,打下了怎样深刻又残忍的烙印。
纵使齐昭海有意避而不谈,宋冥也可以想见,这段过去给齐昭海带来的,绝不仅仅是学会抽烟这么简单。
齐昭海骨子里是无比骄傲的,再苦再痛,他也不会提起。
他只会尽自己所能,帮宋冥回避风险。
齐昭海不指望,宋冥能在短短半小时之内,学会百步穿杨。时间有限,他教的都是入门级的知识,包括武器常识、枪械拆装,以及最基础的射击方法。
教的内容不多,但时间还是难免有点紧张,教学过程只能被尽量压缩。
枪靶前,宋冥第一次举起了手.枪。
这种曾经在她面前夺取母亲性命的武器,如今被她紧握在手里。肌肤贴合着冰冷的外壳,枪支意料之外的重量,压得她心中微微沉重。
“保持身体稳定,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保持目标、准星和扳机‘三点一线’……”齐昭海的手臂从宋冥的身后绕过,帮她调整拿枪的姿势,提高射击的准度。
这个姿势,距离近得像是拥抱。
没过一阵子,齐昭海的耳朵就开始发烫,把平时轻易就能做到的心无旁骛,烧得干干净净。
齐昭海只好一次次把注意力强拉回来。
逼迫他自己,艰难地做好一个称职的老师。
“……还有,尽量控制呼吸。呼吸时带来的起伏,也是会影响准度的一个重要因素,千万不能乱。”齐昭海绷着脸,仔细数着呼吸声。
怎想,宋冥闻言却疑惑地蹙眉:“我的呼吸频率没问题啊?”
是齐昭海自己的呼吸乱了。
真相水落石出之后,齐昭海自暴自弃地结束教学。他双手捂着头,羞得无地自容。
看来有个心上人,不止会影响拔剑的速度,还会耽误射击的准度和大脑的运转速度。齐昭海枪法差点没教成,还结结实实地丢了脸。
失策啊。真是太失策了。
齐昭海悔不当初。
好在宋冥掌握的程度尚可,要不然他们这趟,很可能无功而返。
“那就回去吧?”宋冥瞧见齐昭海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俊不禁:“半小时快到了,新的线索也该被送来了。”
他们现在回去,应该正好能够赶上。
.
宋冥所料不错,当他们两人回来以后,幕后主使派人送来的线索,恰好被放到了办公室的桌上——
用大红塑料袋装的,跟刚从菜市场拎回来的大白菜一样。
别说,还挺接地气。
“让我看看,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齐昭海好奇心大发。不过在对待这个,让他们全体翘首等待至今的物证时,他却不敢不谨慎。
齐昭海先取了无菌手套戴上,才屏住呼吸,拨开了遮挡视线的塑料袋。
塑料袋里的东西,让他忍不住挑起眉峰:
“一瓶……水?”
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物证。
齐昭海皱眉,齐昭海茫然,但齐昭海依旧没有大意。犹豫半秒后,他终归还是对这瓶水,展开了细致的观察。
水是拿被撕掉标签的矿泉水瓶装的。从瓶身的设计上可知,这个矿泉水瓶的来源,正是云程市市面上售卖的所有矿泉水里,最平价的一款矿泉水。
跟红艳艳的塑料袋本身,一样接地气。
虽然这瓶物证,是用廉价的矿泉水瓶和塑料袋包装的,但以齐昭海的大脑,他显然不会愚钝到认为,里面真的就是什么普通的矿泉水。
这个矿泉水瓶,有明显被拧开过的痕迹。
瓶身与瓶盖连接处,密封条已经断裂,瓶盖可以毫无阻碍地转开。
瓶中的内容物,也和正常的矿泉水有着轻微的差异。即便它看起来,和普通的矿泉水非常相似,一样都是无色澄清的液.体。然而,瓶底存在的些微沉淀物,也分明昭示着里面内容物的不同寻常。
齐昭海把这瓶水,连同装在外面的袋子一起用证物袋打包好,转交给樊甜恬,又吩咐道:“都送去技术部门那边化验一下成分。”
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全看这次化验结果了。
樊甜恬接了物证,匆匆往技术部门赶。
她的步子比以往迈得快了许多。每步踏出时,都带着风,仿佛为了发.泄某种无可转移的仇恨。
这一次,幕后主使当着她的面烧掉了那封信,樊甜恬算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齐昭海有点担心地看她消失在门外,才转向守在局里的简尧,问:“这一瓶水,是谁送来的?”
“一个打扮非常朴素的男人。”简尧说。
简尧已事先查了监控,存好了监控视频的截图。齐昭海一问起,他立刻点开截图:“这个人用围巾遮着大部分脸,看不清面部特征。”
按照截图显示的情况,简尧用朴素来形容送这物证的人,还算是用词委婉了。那人的衣着打扮,完全可以说得上土气。
他御寒的棉服不仅过时,都快洗得褪色了。
他的经济状况大概不是很好,至少远远够不上小康。现有的条件,不允许他追逐时尚的潮流。
“有人拦他吗?”齐昭海问。
“没有,是我让他们不要拦的。”简尧摇摇头,道。
简尧副队之所以这么做,也有自己的一套考量:“我询问过当时值勤的安保人员,他们说,他们从这个送物证的人身上,闻到了很重的海腥味。我猜,这个人可能是生活在海边的渔民,被幕后主使放在岸边的钱和纸条吸引过来,替他办事。就像之前那个贪财的小混混一样。”
凭着之前的经验,简尧副队衡量一下风险和回报,得出的结果是——
得不偿失。
“这些人根本没见过幕后主使,给我们提供不了多少线索。”简尧陈述理由:“强行扣留他们,反而可能激怒幕后主使。”
于是,他们干脆假装不知,任由那人离开。
齐昭海略微点头。
在如此复杂的情况下,这样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
感谢技术部门的加班加点,辛勤工作,对于物证的化验结果,齐昭海没有等待太久。
那瓶水,果然不是简单的矿泉水。
成分比矿泉水复杂得多。
在技术人员给出的化验单上,齐昭海一眼辨认出了那种他们熟悉的毒物。然而,这些水里含的,却不止如此。除了极少量毒物以外,还检测出了许多其他成分。
看着那一大串陌生的化学名词,齐昭海顿感头疼。
技术人员只好留下来解释。
“我简单跟你说一下吧,化验单上这些化学物质,比如碳酰二胺、透明质酸、胶原蛋白等等,这些都是面霜的主要成分。面霜是很常见的基础护肤产品,功能基本上是滋润保湿,但内在也有一些类型上的差异。”技术人员叹了口气,显然对自己被迫担任讲解员这件事情,有一丝轻微的无奈:
“而且,不同品牌生产的面霜,都会有自己独特的配方。”
针对消费者当下的需求,品牌要有配方上的创新,才会有能和其他品牌拉开差距的独特卖点。这些配方上的不同,也是对品牌进行辨识的主要依据。
也就是说——
这张化验单不容小觑。
对面霜主要成分一窍不通的齐昭海,只能抓着技术人员询问:“这张单子里面有什么,是在面霜里不常见的?”
技术人员把签字笔前后调转了一下,用笔身末端,在化验单上轻轻圈出了一个化学成分:“就比如,像我圈起来的这种成分,就不是每种面霜都有。”
那是一种海藻的提取物,据说对肌肤补水很有效。
因此,颇受消费者青睐。
齐昭海审视的目光,在那个化学成分停留了一会儿,试图看明白,那些字眼组成的究竟是种什么东西。
但毕竟隔行如隔山。
最终,齐队长认清事实,果断放弃。
并且他在放弃之后,把那个被画圈的化学成分,发给了石延:“石延,查一下,哪几个牌子的面霜当中,是含有这种成分的?”
“噼里啪啦”的一阵键盘声后,石延把查到的结果悉数告知:“云程市售卖的面霜里,有这种海藻提取物成分的品牌,就只有三个,分别叫蕉月,扶光和水华朱。”
在听到“扶光”这个品牌名时,齐昭海突然反应明显地缩了下瞳孔。
“能再重复一遍吗?”齐昭海不由得声线微沉。
他疑心自己听错。
“重复那三个有嫌疑的牌子吗?呃……蕉月,扶光和水华朱。”石延因他反常的举动,而感到有些不安,他挠了挠头皮:“老大,我是出什么错了吗?我查到的,就是这三个啊。”
齐昭海疾步走到石延的电脑前,将他搜到的面霜配方表,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去。
看完后,他的心中愈发沉重。
齐昭海虽对化妆品和护肤品几无了解,对“扶光”这个护肤品的品牌,他却有所耳闻。因为这是齐家的公司,在前年年初的时候,新收购的品牌。
他哥的强势手腕,齐昭海是知道的。总公司在他哥的掌权下,有如铁板一块,百毒不侵。
但新收购的部分……就未必了。
上上下下的调整,需要时间。然而很不幸,在这一过程,尚未得到充足的时长完成之前,风雨已经袭来。
好半晌,齐昭海才从“扶光”的面霜配方表上移开眼,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石延查到的没有错。他们齐家的公司确确实实,被卷入了这个浑浊的漩涡当中。
到底出了什么错?幕后主使这次又想干什么?
齐昭海不得而知。
自家队长心有顾虑,石延的脑子却一点没停:“老大你说,那幕后主使告诉我们,他剩下的三个□□地点,跟这个线索有关,有没有可能,他的意思是,他把毒就藏在这三个品牌的其中一个或几个里面啊?”
那样就简单了。他们压根不用动脑子,只要一个个找过去,不就完事了呗。
“或许,找的顺序可以调整一下。”
因为齐昭海发现,幕后主使在每次的任务上,大致上都有一个规律。
“幕后主使每一次,都会选取以我们其中一个人过往的经历,来吸引我们加入游戏,参与调查。”齐昭海举出现有的两个实例:“比如,简尧的妹妹遇害时带的证件照,还有那封写给樊甜恬的信,都是这样。”
“不仅如此,每次调查出的结果,还一定会与幕后主使相关,还能体现出幕后主使强大的势力。”宋冥斜倚在椅背上,低声补充。
杀简尧妹妹的真凶受他们掌控,樊甜恬的斐敏阿姨更是直接被他们杀死。
要他们调查旧案是假。
每一次,都是一场明目张胆的示威。
齐昭海深深吸气:“上一次,幕后主使以让我们发布认输的通报,伤害到警局的名声作为结束。这次没能控制樊甜恬,是幕后主使失策,他临时改变游戏规则,删除了刺激警员的环节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幕后主使是个精明的游戏设计者,他的每一环游戏都设置精密,可见——
一旦涉及到齐家企业,不会毫无缘由。
况且,齐昭海在威胁信收件人处的排名很前面。如果那份收信人名单,是一份以恨意为顺序排列的猎杀排名。
那么,齐昭海首当其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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