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发现的线索足够多的话,或许,他们就能够提交申请,重启对“四一九”银行劫杀案的调查,为宋冥母亲再争取一次找到真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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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假期已经正式宣告结束,新年留下的余韵却未彻底消散。
即便千里迢迢地赶回工作的城市之后,人们看见行李箱里,父母塞得满满当当的家乡特产时,还是难免唏嘘感怀。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也没有被摘去,点点红色顺着道路两侧一字排开,在料峭寒风中招摇。
只是,从市区到郊区的一路上,离城市越远,这种氛围就越淡。
从仅剩的喜庆,逐渐变为凄清。
然而,这一点,却并没有影响到开车者的好心情。
他哼着曲调,驾驶着车辆沿着公路一路往前,直到彻底远离都市的喧嚣,来到一处极偏僻的树林旁边。
初春的树林,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幼嫩的新芽尚未破土而出,残存的冬意依旧顽固地盘踞在那里。除了几棵常绿的植物依然茂盛,处处皆是枯枝败叶,可谓是要多荒凉有多荒凉。开车者却对这情景接受良好。
他从车上搬下画具。
挤好颜料,支起画板,便站在林间开始作画。
这人看起来并非生手,手中的炭笔寥寥几下,已在画纸上勾勒出周围景致的大致轮廓。
恰在此时,身后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有鞋子踩在落叶上,由远及近。正沉浸在作画中的他动作忽地一顿,但看清眼前的人时,神态很快放松了许多:“你来了。”
他说着,长松了一口气,侧身向来者展示着面前刚起了个草稿的画作,却没有预料到——
死亡的阴影,已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刻,悄然降临……
第110章 荒野尸啼1
荒原上的夕阳已经下沉, 一抹深色的残红苟延残喘。不知名的野鸟栖在枯枝上,昂头扯着嗓子,发出音调怪异的鸣叫。
那叫声的尾音拖得极长,中间间隔却短, 一声比一声嘶哑高亢。
到最后, 甚至无限接近人的惨叫。
令人惊怖战抖。
“太晚了,我们快走吧……”女生听得寒毛倒竖, 手指不安地拽了拽男友的衣袖。
她的男友却对此不以为意, 只是打开手电筒,伸手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你怕什么, 太阳才刚落山呢。别忘了,我们还带了帐篷和睡袋, 今晚要在这里过夜的。再说了,”男友故意低下头,暧昧地凑近她耳边, 吹了口气:
“就算出了什么事, 我也会保护你的。”
“谁要你保护啊, 我一点都不怕。”女生气得在他手臂上锤了一下。为证明自己的勇气,她推开男友, 扭头就走。
可是没走出两步,她迈开的步伐就停顿住了。
凝固般定格在原地。
男友忍不住发出善意的嘲笑:“怎么?怕了吗?”
他笑着,举步向女友走过去。但下一瞬,他的脚步也被恐惧冻结了,全身的血液从天灵盖一直凉到脚底。没有比被他嘲笑胆小的女朋友好多少。
他看见一团耀眼的红光。
“那是什么?”男子的声线在打颤,“是夕阳吗?”
不, 绝无可能。夕阳早已落山。
这是火光。
足以将人吞没的火光。
在距离这对情侣不远的地方,一整辆车被包裹在可怖的烈焰里。
座椅的坐垫, 在烈焰的席卷下化作焦炭,精钢打造的骨架被炙烤得通红,橡胶轮胎融化开来,化作液体,一滴滴淌落……灼烫的滚滚热浪中,火舌贪婪地高高蹿起,恣肆舔舐着高处的空气。寒风尤嫌不够,频频助纣为虐,只为掀起更加暴烈的火焰。
烛天的火光悚目惊心,将这对情侣紧缩的瞳孔映得通红。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哭求着逃离。
然而,就在发软的双腿即将迈开之际,他们在这辆车里,看见了一个黑影。
那赫然是一个人!
一个被关在车里,正被烈焰炙烤的人。
酷烈的高温下,人体的所有零部件都变得不堪一击。被烈焰封锁在车里的那个人,不断痛苦地挣扎着,扭动身躯,敲打着逐渐消熔的车窗玻璃。脂肪融化,皮肉焦糊……
然而,他竟在号哭!
尖利的哭嚎声,从他碳化的喉管中发出,撕开烈火,盖过了野鸟寒鸦凄切的哀哀啼鸣。
哭声撕心裂肺,响彻长夜。
听得人肝胆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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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报警电话后,警方即刻出动。
案发现场所在的偏僻郊区,第一次迎来了如此多的来客。
着火的车辆已然经过灭火处理,现如今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车身骨架。被焚烧得漆黑的车架上,一股脑往上腾起刺鼻的烟雾。齐昭海队长命人以被烧毁的车辆为中心,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
警戒线内,随队的法医娴熟地拿出工具,为车内的尸体进行初步尸检:
“死者体长179厘米,但这个身高应该缩水过,真实身高应该更高些。尸体体表破裂,呈斗拳姿态,但体表的烧伤较均匀,无生活反应。未见眼睫毛,眼角未见鹅爪状,体内器官相对完好。口腔、呼吸道和肺部内很干净,未发现烟雾沉积物……”
这个人被烧的时间应该不短,尸体手脚蜷缩,几乎成为了一具焦炭。
空气里,弥漫着蛋白质焦糊的苦味。
但当法医将其剖开,进行尸检时,却不难发现,内部的呼吸道器官仍是肉粉色的,并未出现被烧灼后的现象。
法医从死者烧伤处的水疱中提取出液体,缓缓抬起头,对齐昭海说道:“……根据目前观察到的尸体状况,基本可以肯定,死者不是被烧死,而是死后焚尸。之后,我们会把这些水疱内的液体带回去,检测蛋白质含量,对这一结论进行验证。”
二次验证是为了保险。
目前尸检观察的所有现象,都指向死者是先被杀死,再然后才被火烧的。
齐昭海才一颔首,就听见石延投来质疑的目光。
“可是,这和目击者的口供是矛盾的啊,”石延纠结不已地皱着眉头,“目击者明明说,他们看见死者被烧的时候在挣扎,还在大声呼喊求救,就算是幻视、幻听,也不可能两个人一起出错吧?”
又要呼喊,又要挣扎的,死人怎么可能做到?
对于一具尸体,这难度未免太高了。
都用不着法医开口,齐昭海便替他作出解答:“尸体处在高温环境下,由于水分流失,肌肉会出现收缩现象。特别是关节处,肌肉收缩起来,看着就像在动一样。其实那个时候,人早就已经死透了。”
“那死者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呢?”
石延追在他身后一个劲问,走哪儿跟哪儿。
齐昭海被追问得烦了,屈起手指,回过身弹了石延一个脑瓜崩。看到石延捂着脑门,“哎呦”了一声,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始解答:“有两种解释。一是高温收缩下发出来的声音,二是燃烧尸体时产生的气体,通过喉咙、气管等部分,也会发出声音。”
火葬场焚化炉里,所谓尸体发声的灵异现象,基本就是这两种情况导致的。
用科学就能解释。
石延恍然大悟般地“噢”了一声,终于闭起嘴巴,没再问了。都已经回答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来问,齐昭海真的会忍不住给他改名叫“石万个为什么”
法医的尸检还未结束,他从死者身边,掏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体积挺小的,经过这一场大火,已经碳化得很严重,可能也挛缩过一圈,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齐昭海:“这是什么?”
法医拿着那团东西,辨认了一下,而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这是经过火烧之后的,男性的生.殖.器。”
齐昭海这时才意识到,法医之前并没有说死者的性别。
敢情是性别特征不复存在了。
“死者的男性生.殖.器,被切掉了,”法医说到一半,又自己纠正自己的话:“不行,用‘切’这个字恐怕不是很妥当,我们初步判断,这个生.殖.器是被人用剪刀剪掉的。”
顿时,在场的所有男性生物,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手法,真的有点丧心病狂。
宋冥却微微一笑。
“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凶手的这一行为,引起了宋冥的兴趣。她眼波一动,看向那个已难以辨别的器官。
剪掉生.殖器,这是一个意思非常明确的行为。
很能反映凶手的心理。
“阉.割这种情况,以往在由丈夫出轨引发的夫妻纠纷中,是比较常见的。”宋冥说,“凶手的这个举动,很可能意味着他认为,死者在性方面犯下了明显的过错。比如,在情感关系上不忠诚,乱搞男女关系等等。”
齐昭海刚想叫人查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忽然想起死者的身份至今未知。
尸源尚不明确,无从查起。
他随即叫来樊甜恬:“我们的人在车里有没有发现,死者的驾照?或者,其他能证实他身份的物品或证件?”
樊甜恬连连摇头:“没有,现场没发现凶手的个人物品,凶手甚至连车牌和手机都拿走了。穿在凶手身上的衣服,也被烧毁了。”
宋冥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在于隐匿死者的身份,但如果他跟死者并无很深的交集,他根本无需这样做。
他选择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
凶手和死者的身份之间,是存在某种关联的。他想要借助藏起死者的身份,以避免警方查到他身上。
无名尸体的尸源查找最是重要,也最为麻烦,齐昭海深深叹气。
他问法医:“死亡时间在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三四点。”法医说。
齐昭海点点头:“那么,现在能知道,死者的死因是什么吗?”
“暂时有点难。死者体表无明显外伤,目前怀疑是死于中毒,但只是怀疑,尸体被烧毁得太严重,没法给出答案。”法医对他一再强调,“至于是不是真的死于中毒,中的是什么毒,得等回去后做个毒理测试,才能知道。”
宋冥沉吟不语,把使用投毒手法的犯罪者的心理侧写,飞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如果她没有记错……
下毒这种杀人手法,在女性犯罪中出现的频率,会比较高。
然而,由于本案中还未发现足够的证据,不能够以此贸然推断凶手的性别,宋冥暂且将这件事情压在心里,没有提,而是抬眸去看警方的最新发现——
“齐队,我们在死者的车边,发现了几桶空的汽油箱。凶手很可能是把汽油浇在车上,再点燃的。”有勘察人员说。
另一小队也不甘示弱:“我们附近发现一个画板,死者生前可能在这里画过画。”
那里发现的,不止画板。
画板旁边,还有一整盒被用过的颜料,装了大半桶水的水桶,和一个还没被使用的调色盘。画板上则是用半透明的纸胶带,固定着一副刚画到一半的画。
显然,有人曾经在这里写生过,但绘画者只用炭笔初步地在画纸上勾了个形状,就没再继续下去。
是因事离开?还是已遭不测?
而在距离画板等绘画工具不远的地方,桌椅俱全。
死者生前,大概是在这里自斟自饮过,所以桌子和椅子各有一张,都是为露营准备的便携折叠款。桌面上,放着一瓶开封过的酒,以及一个装有小半杯酒的高脚酒杯。
齐昭海让人提取了酒杯上的指纹。若无意外,这些指纹将会与死者的吻合。
宋冥只扫过一眼,便觉不对。
她目光一凛:“这酒有问题。这瓶酒,不是死者带来的,而是由他在这里见到的,另外一个人带来的。”
这里原本有两张椅子,两个人。
第111章 荒野尸啼2
齐昭海闻言, 检查了一下附近的草地。
这个时节的草地,其实算不上草地,那些生长在这里的草,已经衰败得七零八落了。不过, 枯黄柔软的干草, 还是给他们留下了至关重要的证据。
在原有的这把折叠椅的对面,齐昭海发现了几处异常——干草不复平整, 往下凹陷。凹陷的地方, 有些纤细的草茎还出现了断裂。
齐昭海数了一下,地面上的凹陷不多不少, 正好四个。
恰是一把折叠椅的椅腿数量。
显而易见,原本桌边共放了两张椅子, 坐在这里的也有两个人。
那个人拿走了他使用过的酒杯和椅子,试图以此误导别人认为,只有死者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过。只是, 东西拿走了, 痕迹却难以恢复。地面上凹陷下去的印子, 便是被消失的那把椅子压出来的。
齐昭海思索道:“看来,与死者对坐饮酒的那个人, 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如此费尽心思地瞒下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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