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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悟都睡着了，那应该不是悟干的。”千山代干巴巴棒读，没有错过五条悟嘴角转瞬即逝地勾起。哗啦啦，千山代一动，头发上的蝴蝶夹子就发出声音，她在五条悟面前弯下腰，视线与他齐平，却没有动作。
察觉到千山代在自己跟前，然而半天没等到她有所行动，装睡的五条悟按捺不住地睁开一只眼，刚睁开，墨镜就被千山代扯了下来，蓝眸错愕地对上她的眼睛。
哎呀，被抓到了。
五条悟眼中那抹浅淡的慌张一晃而过，四目相对之下，浓密的银白睫毛颤了颤，神情逐渐变得理直气壮，眼睛眨了两下，冲她吐出一小截舌头，嚣张得很，脸上明晃晃写着——
是老子干的又怎样。
是你干的我就揍你，千山代双手握拳钻着五条悟脸颊，恶声恶气道：“给我摘下来！”
五条悟的脸被她挤得撅起来，口齿不清：“回去再摘啦。”
“你的意思是要我戴着这堆花里胡哨的东西进车站？我才不要，而且很重好不好。”千山代说着，直起腰又摘下几个发夹。
“哪里重了，我帮小代捧着头不就行了？”五条悟一脸认真负责地张开手捧住千山代的脑袋，眼眸垂下，瞄准千山代手里的那几个小蝴蝶，飞速将它们抢走重新夹回她的发丝上。
千山代继续摘，五条悟继续夹，玩得不亦乐乎。
忍无可忍的千山代警告地指着他，被狠狠瞪了一眼的五条悟鼓起脸撇嘴，双手抱臂别过脸不去看她。
居然还敢给她甩脸，千山代决定把头发上的碍事夹子通通摘下来后就揍他一顿。在她卸夹子的过程中，一个人在那边生闷气的五条悟不时用余光觑她，嘴里小声嘟囔着些什么，听得不太清楚，只能断断续续捕捉到只言词组：“……这么好看……我买的……摘了……别人就不知道……”
“……不行……”
千山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在干什么啊。
“不行不行，果然还是不能让小代摘下来！”五条悟大无畏地夺过她手里的夹子，双手快成残影，又给她夹了回去。
千山代心里的火山岩浆开始沸腾，一字一字从牙缝挤出：“你想死在这里吗？”
“不要，反正现在就是不能摘，”五条悟打滚耍赖，身体像个长条猫般在长椅上来回滚动，“都说我会捧着小代的头所以不会很重为什么非要摘下来！？小代根本不重视我的劳动成果，那是我费了很大精力给你设计的造型，再戴一会儿嘛，回去再摘嘛——”
“……别在这鬼叫了！”千山代揪着他衣领拉人起来，也不管身高差会让五条悟只能弯着腰走路，拉着他闷头往车站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随后一只结实有力的手伸到她面前，五条悟举着手机的手点开相机，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肩，摆出耶的手势。
夜色下，街边灯光明亮，千山代毫无防备地摆着臭脸，垂在身前的柔顺长发上蝴蝶翩跹，抬头注意到镜头时流露愕然，“喂！”她刚要去抢手机，朝镜头笑得灿烂的五条悟手疾眼快地摁下快门。
咔擦——
日子如水流过，随着圣诞节一天天临近，大街小巷都在播放悠扬的圣诞歌，大概是人们对节日心怀期待，近两日咒灵伤人事件锐减，得了空闲，千山代和家入硝子出来采购圣诞节装饰和食材。
“哎？铃香要送山本君自己亲手织的围巾吗？山本君可真是幸福啊。”
“讨厌啦别取笑我，我、我只是刚好织了一条围巾不知道送给谁，就、就便宜他了。”
“不知道送谁可以送我啊，我今年还没有收到礼物呢。”
三个穿着学校制服的女高中生从两人身边走过，走在两侧的女生笑着打趣中间绑双马尾辫的同伴。
家入硝子偏头看了她们一眼，等三人走远后，感叹道：“上高中还能笑得这么快乐，真想去普高啊。”
千山代打趣：“硝子也想找个山本君送礼物吗？”
家入硝子：“我吗？我比较想当山本君。”
千山代：“那我也要当。”
家入硝子：“这位山本君想收到什么礼物？”
两人走进一家饰品店，千山代思考了一会儿说：“摩托车吧。”她拿起一个装饰铃铛摇了摇，觉得声音不够清脆，便又换了下一个。
家入硝子噗哈一声，“怎么又是摩托车啊？小代之前也说过想要找个有摩托车的男友。”
“因为很拉风啊，我以前还想过要当暴走族来着。”千山代说，“那时候在网上认真研究了一番改装车的材料，结果发现太贵了靠自己根本买不起，只能垂下高贵的头颅去依靠他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家入硝子将手搭在千山代肩上笑得眼尾泛出泪花，“想当暴走族什么的，小代可不可以不要一脸认真地说这种话啊。”
“好吧，那我不说了，”千山代点了点头，将自己挑选好的饰品放进篮子里，想了想，说：“不过如果回到我念普高那时候，校门口出现一个骑着拉风机车的帅气暴走族，我一定会去向他示爱。”
千山代说的是现实世界里的她，奶奶死后，茫然的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失去意义，找不到支点，整个人摇摇欲坠，那时候的她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看着周围的同学得到亲人朋友恋人的呵护，她空虚的内心装满嫉妒。
“我也想被爱，什么样的爱都好，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也在被人爱着。”笨拙愚蠢的她在某一日看到新闻正在报道暴走族飙车事件，同是十几岁的青少年，她在角落一隅孤独地存活，而他们却能够登上受全国观看的电视节目里，虽然并不是因为好事而受到关注。
交个高调的男朋友吧，这是当时的她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至此之后就一直在关注出现在校门口或是街头的机车少年，不过虽然她内心空虚，眼睛却刁钻。说到底，当时的她没有交到哪怕是一个暴走族男友的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的长相根本不像漫画或者是电视剧上的那样养眼，甚至可以说丑陋之极。
虽然她是很想被人爱没错，可丑陋的爱绝对不行。
给同校男生们写的情书也迟迟没有回信，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可是专门挑着远近闻名的花花公子们送的情书，是看不上她吗？千山代叹息着将桌肚的那一沓批发情书扔进垃圾桶。既然找不到男友，那她就自己去买一辆机车吧，当个暴走族，然后在某一日因为飙车横死街头。
哪想即便是原装机车也贵得要死，更不用说加上后续改装的钱。千山代忧伤地退出购物界面，关上计算机从网吧里出来，忽然觉得找个丑陋的暴走族男朋友也是可以的。
可是真的要跟那样的人接吻吗？要不然直接去死好了。千山代想着想着便不自觉走到了江边，之后发生的事她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在她一脚踏出护栏的一瞬间，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用力呵斥道：“不准死，千山代。”
“不可以再逃避了，哪怕再艰难也要活下去，恳请你，挽救我千年前犯下的错误。”
意识恢复清醒时千山代发现自己双手死死扒着护栏，回头看去，夜晚深黑色的江水如同怪物长着血盆大口想要将她吞噬，失重感让她头冒冷汗，爬上去后大口喘着粗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好可怕，她绝对不可以死。
“哈哈哈哈哈哈，小代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时候真是可爱。”
一旁家入硝子的笑声打断千山代的思绪，千山代回过神，疑惑地扶额，好奇怪，为什么当时脑子里会有那样一道声音冒出来？那时候的她只顾着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以为内心声音是临死前身体发出的求救，没有去深究话里的深意。
“挽救我千年前犯下的错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和千年前的「千山代」当真是同一个人？那时的「我」到底做了什么……联想到藤原弥跟她讲述的往事，千山代眉头紧蹙，打开手机查看日期，十二月二十日，距离平安夜还有四天。
“小代？你在想什么？”家入硝子拍了拍千山代的肩膀。
千山代啊了一声，息屏转过头，挤了个笑容，“没什么，昨晚没睡好，刚刚在发呆。”
“晚上又偷偷缩在被子里玩手机了？”家入硝子说，“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没，没有就回去补觉吧。”
千山代打开便签查看昨晚和家入硝子列的购物清单，“圣诞树买了（付完款让送货员送到高专了）、火锅食材买了，炸鸡定了，装饰也买了，嗯……还差个蛋糕。”
“好，快速解决。”家入硝子接过千山代手上装满圣诞饰品的篮子，“小代到门口等我吧，我去结账。”
千山代点了点头，从饰品店走出，靠在墙上盯着一处看。
“少主？”
听到这个称呼，千山代下意识偏头向声源处看去，来人长得高，身形却很是单薄，留着风流的武士头，长相阴柔俊美，上挑的眼尾一眨就像在勾引人，然而双眼黯淡无光，给人一种脆弱的美感。
哦，是那个秃头。
“寺岛春？”千山代没想到会遇见他，“你怎么在这？”
寺岛春无奈地叹了口气：“猜拳输了，被迫出来采购圣诞节需要准备的东西，大冷天的，真是为难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真的有男人愿意用“手无缚鸡之力”形容自己吗？而且——千山代一言难尽地盯着他脖子上的吻痕，“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注意到千山代的目光，寺岛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勾了个笑，眼尾一弯更像一只吸人精气的狐妖，他仿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啊，干了些会让人快乐的事。”
寺岛春的电话在这时响起，他拿出来看了眼，果断地挂断了来自“傻狗五十岚”的电话，“一不注意都这个点了。”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的寺岛春脸上有些惊讶，他将手机收起来，“真高兴能在这里碰上少主，虽然很想和少主单独叙叙旧，不过弥给了我一长串的购货清单，我得在天黑之前完成任务，就先行告退了。”
千山代求之不得，“再见。”她挥了挥手。
“寺岛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松井月的声音突然在千山代脑海中响起。
千山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你指的「这样」是哪样？”
松井月沉默了一会儿，“性.欲过强，不知检点。”
千山代：“……”
松井月：“寺岛还当僧侣的时候，曾有过一位爱人，自他的爱人死后，寺岛就自甘堕落，成为被性.欲支配的奴隶。”
千山代：“他的爱人是怎么死的？”
松井月：“她是被寺岛亲手杀害的。”
第68章
68
藤原弥与千山代相约见面的地方定在埼玉的一处山林里，此处山高林深，一条石阶从山脚蜿蜒而上，在树木茂盛的大山里时隐时现。两人现在位于山脚处，石阶左侧立着一个年久失修、字迹模糊的木牌。
“这里在平安时代被叫作「滨田山」，”穿着一身宽松便装的藤原弥说，今日的她没有浓妆艳抹，只抹了淡红唇釉，长卷发盘了起来，露出清冷洁净的面庞。藤原弥抬头，视线顺着窄小的石阶往上眺望，“在这之后山林的归属权辗转在埼玉的几个大姓家族手中，名称也一变再变，现在这座山的所有权在县政府手里，听说他们计划在这里开设一个旅游景区。”
那种事怎样都好，千山代侧脸看藤原弥，迟疑地说：“约我在这种地方见面，不会真的要爬山吧？”
“一起走走吧。”藤原弥回看千山代，对她浅浅勾了个笑。
爬山好累的，尤其打了几年工后更不想白费力气在这种地方，还不如去酒店订一间房，两个人各自盖上被子躺着聊呢。
见藤原弥悠闲地背着手踏上石阶，千山代无声叹了口气，随后跟上她，“柊侑他们呢？”千山代来之前以为他们全都在。
“他们并不知道我今日和少主见面。”藤原弥淡然地观察四周，目光显得悠远，似是在透过这里的一草一木重拾千年前的记忆。
头顶上的树叶重迭摇晃，叶片间露出豆大的间隙，然而高空光线不足，只投落下浅淡的光线，从缝隙中照进后就消失在半空。
“你想跟我说什么？”千山代问，刻意和藤原弥保持一个石阶的距离，饶是知道千年前的「千山代」与藤原弥熟知，此时的她对藤原弥却没有熟悉感，不仅没有，一想到藤原弥之前对她做过的事，千山代便觉五味杂陈。
藤原弥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惜动用反噬性极强的术式也要让其手中的棋子丧命在她手下，而且即使加速她的能力「吸收咒力」觉醒又能怎样，她不憎恨人类，没有将他们抹除的理由，反倒是暗中算计她这么多次的藤原弥，比人类更容易成为她的目标。
“我知道少主对我的种种做法感到不悦，”藤原弥说，“这里地旷人稀，少主如果要对我下手，我不会反抗。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你听一个故事，一个在千年前，我没有与你讲述过的故事。”
平安时代的藤原家势力庞大，第七任家主上位时，藤原家已在朝廷埋下足够深的根基，藤原架空天皇势力，为了笼络民心多次摆平反贼叛乱，不时放粮济民，加之身后有众多贵族支持，藤原氏夺取政权已是大势所趋。
藤原弥正是在藤原家炙手可热之际降生于世，她的一声啼哭引来狂风过境，方圆十里的树木全数枯竭，埼玉县在那天之后连下七日暴雨，村庄被无情的洪水冲毁，庄稼颗粒无收，而当暴雨停止后，埼玉县便开始遭受十年来最为严重的旱灾。
“她是灾祸，是邪恶巫女的化身。”
原本距离掌握大权只有一步之遥的藤原氏因为藤原弥的诞生饱受争议，此前支持藤原家的贵族们纷纷反水，受难的灾民对前来布施的藤原氏人员退避三舍，失去众人支持，藤原家在朝廷中的话语权渐弱。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向藤原家主献策，只要杀掉这个女童，将她邪恶的灵魂交由神明感化，就能够平息众人的怒火，重拾藤原家的地位。
当真起了杀心的藤原家主当晚回到家中便拔出刀，被藤原夫人以死相逼拦了下来，藤原家主居高瞪视着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幼女，冷脸与她懵懂的圆眼对视，“哇——”孩童的啼哭唤醒他的一丝父爱，最终一言不发地收起刀。
三日后，从藤原氏家中搬出一具全身烧焦的女童尸体，挂于广场中央，以此告之远近，巫女已死，灾乱平息。
八年后，被秘密囚在家中已久的藤原弥以养女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此时已经没有人记得八年前被他们视为邪恶巫女而被自己亲身父亲烧死的女童，在看到藤原夫人牵着幼小的藤原弥走出家门时，周围的人纷纷赞叹小孩长得水灵懂事。
虽然藤原弥以另一种身份示众，但藤原家主始终担心她的存在会对藤原家的地位造成威胁，加之预言中的“巫女”二字着实令其忌惮，是以下令任何人不许亲近藤原弥，即便是藤原夫人想要去看望自己的三女儿，也得向家主请示。
时间又向后推了六年，一日，十四岁的藤原弥从家中偷溜出来，严格意义上不算偷溜，她的住处在宅子最偏僻的地方，除了下人来送三餐，平常都不会有人经过，藤原弥是大大方方爬墙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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