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次日天一亮,藤原弥就迫不及待想要出门,不过听闻今天二叔带着两个儿子到家中做客,她耐着性子等到太阳升至上空,在听到前院有欢声笑语传来时,整理好着装,出门沿着走廊来到前院。
“弥,你来这干什么?”原本还和客人高声谈笑的藤原家主一见到她就拉下脸,粗黑的眉头皱成川字,话语中带着威严。
藤原弥低下头,露出任人欺负的无辜表情,余光却在觑着藤原中泽和藤原中堂两兄弟,“抱歉父亲,我原本是想来给您请安的,不知道今日有客人造访。”
“是弥堂妹,”藤原中堂一见到她就自来熟地朝她招手,“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弥堂妹,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弥堂妹。”藤原中泽朝她礼貌颔首。
他们果然没有昨天的记忆。不过,藤原弥敏锐地察觉到两兄弟间无形之中产生了隔阂,以往两人总是并肩而行,现在虽然在其他人面前有说有笑,实际都在刻意和对方保持距离。藤原弥眉眼低垂,嘴角却不经意上扬,她来就是为了亲眼看到这一场面,反正藤原家主也不待见她,藤原弥随口扯了个理由,她父亲便挥挥手让她滚蛋了。
藤原弥的心情从没有这么好过,滚就滚,这个老白痴。
回到自己的屋子后,藤原弥照旧爬墙溜了出去,等她到木屋时,滨田像昨天那样站在门口等她。
“弥,你来啦。”和昨天无异的问候。
“嗯。”藤原弥略带着急地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合上的木门上:“今天是谁?”
“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滨田推开门,侧身示意藤原弥先进。
“怪物……怪物!放开我们!”依旧是被绑在木椅上,一男一女被蒙着眼睛相对而坐。
“呜呜,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被反手绑住的女生害怕地流下眼泪,泪水从布条上渗下,顺着面庞蜿蜒流至下巴尖,最后滴落在古朴的长裙上。
“三晴,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哭,我会想办法让我们离开这里的。”男子自己也怕得手脚颤抖,但仍强撑着安抚对方。
“小义……”被叫作三晴的女生吸了吸鼻子,无助道:“我们真的能离开吗?”
小义语气温柔:“会的,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感人。”滨田干巴巴地鼓了两下掌,他松开绑住两人双手的粗绳,然后从自己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两把匕首,分别递到情侣的手上,“吶,你们两个今天只有一个人能离开这里,只要其中一个人率先捅死对方,那么这个人就能获得自由了噢~”
“呸!”小义冲滨田吐了一口口水,并将匕首扔到地上,“我是不会伤害三晴的!”
“我、我也绝对不会伤害小义。”三晴也将匕首扔掉。
滨田撅起嘴,“好吧好吧。”他将被两人抛弃的匕首捡起来,也不气馁,而是将两把锐器放到两人的脚边,“匕首就在你们的脚下噢,改变主意的话直接捡起来捅就完事啦~!”
小义直接用脚踢飞匕首,“滚开!”
滨田:“哎呀,你把它踢得那么远,等会改变主意的话怎么办?三晴的匕首可还在她脚下噢,三晴你在想什么呀?是不是想找准时机给心上人来一刀?”
三晴紧咬下唇,“不是的小义!”为了表明决心般,她也将匕首踢开,急忙道:“小义,我也把它踢开了,你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我绝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滨田看向藤原弥,有些无趣地耸了耸肩。
“六天,”藤原弥开口说,“如果你们两个能在这里坚持六天,滨田就放了你们。”
小义皱眉:“你是谁,你和那个怪物是一伙的?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信守承诺?”
藤原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向滨田:“可以吗?”
“当然,当然,”滨田嘴角上扬,“如果弥觉得这样会比较有趣的话,我当然没有异议。”
滨田:“安心啦二位,我本人是很尊敬并且向往坚贞不渝的爱情的,如果你们两个真的能熬过这六天,我和弥会二抬大轿将你们护送下山的。”
“那么,计时开始了,加油哟。”
藤原弥和滨田走出木屋,她好奇地看向滨田:“你刚刚说你‘向往爱情’,是真的吗?”真让人难以置信,诅咒还知道爱情这种东西?
“哈哈哈哈,当然是假的啦,毫无用处的一种情感,只会让人变得胆小多疑,要来有什么用?”滨田挽起自己的衣袖,指了指前天为藤原弥砍下的树桩,示意她坐到那儿去,而他自己,拿起靠在门侧的斧头,准备劈柴。
藤原弥拾起裙摆,坐到树桩上后将其放置平整。“爱情或许没你说的那么没用。”藤原家主虽然看她不顺眼,但对自己的妻子呵护有加,当初家主没有将她活活烧死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藤原弥的母亲。
她的母亲前来看望她时也会说起和藤原家主的往事,比如藤原家主是如何从咒灵手中将她救下、又是如何打动自己的岳父让其同意将女儿嫁给自己以及他们两人的婚后生活是怎样的相敬如宾。
母亲在谈论自己丈夫时脸上的温柔,让藤原弥都恍惚自己拥有一位好父亲。
“那弥说说看,爱情有什么用?如果屋子里那两个不是一对的话,今天可不会被我抓来噢。”滨田劈柴时喜欢发出嘿咻嘿咻的鼓劲声。
爱情有什么用?藤原弥支着脑袋思考,当然有用了,爱情这不是能够让她的母亲忽视自己亲生女儿的感受,在她面前大谈特谈那个曾想将自己女儿杀害的男人是多么英勇多么智慧吗?
藤原弥发现自己无法回答滨田的问题,于是转了个话题:“你劈这些柴来干什么?”
“烤火啊。”滨田说。
藤原弥:“……现在是夏天吧。”
“我喜欢躺在火里睡觉。”滨田一边劈柴一边回。
藤原弥:“你的屋子里不是有一张床吗?”
“那是用来肢.解人体的地方,”滨田停下手中动作,朝藤原弥无辜地眨了眨眼,“弥昨天如果往床底下看的话,还能看到我没处理完的两条手臂。”
藤原弥:“……”
藤原弥在这里待到了晚上,临走前她通过窗口看进屋内,发现那对情人不知何时将木椅挪到一起,相互依偎着彼此。
“你觉得他们能相安无事度过这六天吗?”藤原弥问滨田。
“弥觉得呢?”滨田将问题抛还给她。
第二天,三晴和小义依然紧贴在对方身上。
第三天依旧如此。
到了第四天,饥饿与口舌干燥让两人面色发白,这时的他们已经不再能够给予对方鼓励,反而彼此都想通过触碰对方来索取支撑下去的力量。
滨田将四天前被他们踢得远远的匕首拾回重新放在他们脚边,这次他们已经没有将它踢开的力气。
“滨田,肉烤好了。”坐在树桩上烤兔肉的藤原弥对屋内喊了一句。
“来啦。”滨田应道,走之前不忘安慰:“加油啊三晴小义,还有两天。”
烤肉散发出来的香气顺着木屋的各处缝隙钻进两人的鼻子里,小义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四天没有进食,他的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胃饿得疼痛难忍,偏偏那热气腾腾的香味还一个劲地煽动着他,小义动了动麻木的腿,鞋底踩中了匕首。
“小义……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三晴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怪你的。”
“三晴,你在说什么啊!?我是不会抛下你的,还有两天,很快了,很快了,我们再坚持一下。”小义喃喃道,话说到最后已经不知道是在安慰三晴还是他自己。
“吧唧吧唧吧唧。”滨田拿着一条兔腿,靠在门边,一边大声咀嚼一边注视着这对情人,“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滚!给我滚出去!”小义耗尽所有力气对滨田咆哮道。
“吃个东西而已嘛,这么凶干什么?”滨田离开后将门掩上。
虽然他人已经离开,但食物残留的味道仍充斥整间屋子,小义阴沉着脸,不自觉地跺了一下脚,被其踩在脚下的匕首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三晴无力地靠在小义肩头,“小义,我好饿,好想吃东西,喝一口水也行,我的肚子好饿,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小义……”
“别说了,别说话了,”小义嘴唇蠕动,语气中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不耐烦:“饿了就不要说话,保存力气,不要说话,不要再说话了……!”
直到第五天,两人都已在崩溃边缘,“我不会杀你的,我不会杀你的三晴……”小义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可是好饿,我好饿,好饿啊。”
靠在他肩上的三晴已经饿得昏了过去。
“三晴,你好重,别靠我,不要靠在我身上,起来,起来!”小义忽然狂躁道,说完,自己又露出颓然,他张了张嘴,喉头冒烟说不出一句话,对不起三晴,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但我真的好饿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饿好饿好饿——
三晴一直睡到傍晚才醒过来,她惊喜地发现自己没先前那么饿了,于是告知自己的心上人:“小义,小义你快睡觉,睡醒了就不饿了,快睡吧!”
“饿、饿、饿……”小义目光已经呆滞,听不进三晴说的任何一句话,只觉得自己耳边有一只苍蝇一直在嗡嗡叫,“吵死了,闭嘴!”
三晴被他突然的大叫吓了一跳,颤抖着身子抿紧泛白的嘴唇。
“是因为害怕匕首捅进对方身体后听到对方的哭声,心中有罪恶感所以不好意思下手吗?”滨田困惑道,“啊哈,应该是这样!既然如此,我暂时封上你们的听觉吧,这样下手时罪恶感会减轻吗?”他响指一打,然后退至一旁和藤原弥一起观察两人。
“小义,小义?为什么我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三晴,三晴……”
“三晴,我爱你……”
失去听觉的一个半小时后,小义俯下身,捡起匕首捅进三晴的身体里,“可是我好饿,”小义瞳孔失焦,“是他们逼我的,你死后去向他们索命好吗?”
“说的什么话呀?”滨田不满道,“三晴还没死呢。”
小义的听觉还没有恢复,可他似乎听见滨田的话般,将匕首拔出来后又捅了进去。
滨田:“哎唷,这下死了。”
滨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小义眼前的布条摘下来,只见小义在看到三晴那一刻瞳眸紧缩,他瞠目看着三晴倒在自己怀里,冰冷的手触碰到从三晴腹部流出的温热液体,“啊——!”小义失声大叫。
“三晴,三晴!醒醒!三晴!”小义手足无措地扶起三晴,下一瞬,已经失去心跳的三晴无力地倒到他怀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是你们杀了三晴!怪物,怪物!我要杀了你们!”
“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滨田掏了掏耳朵,“你们人类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是你自己说完‘我爱你我爱你’,然后就杀掉三晴的啊,关我和弥什么事?”
“这下谁还敢让你爱啊?自私的男人。”滨田噗嗤嘲笑道。
今天在打扫宿舍,更新晚了抱歉!之后还有一章,这部分内容就结束了。
第71章
71
滨田如言放小义下山。
饿得太久,小义刚一起身就失去平衡瘫倒在地。“需要这个吗?”滨田贴心地给他递去一个兔腿。
小义瞪视着滨田,双眼迸发滔天的怒火,一把夺过兔腿,小义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吃完后,仍一脸怨怼地凝视两人,似要将他们的面容烙印在心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说完,跌跌撞撞下了山。
他身后,是藤原弥和滨田毫不遮掩的、放肆的笑声。
藤原弥笑得畅快,银铃般的声响传遍山林,好可怜,他真可怜,亲手杀害自己的爱人、毫无尊严地接受咒灵的食物,临走前居然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哈哈哈哈,看他那副连滚带爬的模样,真是笑死人了。
“弥,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滨田忽道。
藤原弥偏头,“什么?”
之后,滨田和藤原弥在后山圈出一片场地,有树有水流,并随机挑选了几个地点放置少量食物,最后在外侧围上高高的护栏,一个简陋的圈养所由此形成。
根据藤原弥的挑选,滨田从埼玉县抓来十几人,这些人里有臭名远扬的贵族、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循规蹈矩的读书人以及老实本分的摊贩等,滨田将他们扔进圈养所里,放任自流。
以二十一天为一个周期,最后存活下来的人会得到放行。“当然啦,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能将其他人——”滨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就能提前出来噢~”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混蛋,你想干什么?放我们出去!”一位傲慢的贵族指使被一同掠来的仆人破坏眼前的护栏,结果当然是无济于事。
“要说我想干什么?”滨田苦恼地望天,随之朝其咧开嘴角:“当然是想看你们自相残杀啦,噢,‘自相残杀’暂时只是我的臆测~没准你们会互帮互助度过这二十一天。”
“来,让我看看吧,人类到底是真的言行如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坚守人性道德,还是会为了一己私欲,将碍事的同类一个个杀掉呢。”
半年的时间,被投放进圈养所的人不计其数,藤原弥和滨田一遍遍地打扫场地里的人类残骸,继续迎接下一批受观察的人员,再接着清理尸体,如此反复。结果无一例外,与滨田预测的一致。
甚至实际场景,比滨田、这位特级咒灵,所能预想到的一切都要恶劣。
“弥会觉得奇怪吗,人类这种弱小的物种居然能够诞生出像我这样凶残可怖的诅咒。”这日,滨田和藤原弥坐在山丘上,放眼眺望他们两人共同创造的人类圈养所。
“他们胆小懦弱、自负肆意,并且极其喜欢抱团,企图通过群体的认可来增长自身底气,可在圈养所里,在被众人包围的他们,却能为了生存义无反顾地背叛群体。”
“可就是这样愚蠢盲目的他们,创造出了「我」。”滨田随手一挥,数棵高大的樟树应声倒地,“一开始我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我诞生于人类,人类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于是我开始学着像人类那样生活,按时作息、三餐规律、广泛社交……但我的疑惑仍然没有得到解答。或许是他们体内藏有生殖诅咒的器官?我解剖了97具人体,无论是活体还是尸体都曾解剖过,结果都一无所获。”
“后来我才知道,人类并不像我想象那样弱小,他们是强大的,强大到足以诞生无数个像我这样的诅咒,只不过他们的强大并不表现在外表,而是在这里,还有这里。”滨田指了指嘴巴,又指了指脑壳。
“这半年来,圈养所里的人创造出无数诅咒,山下的那帮咒术师应该头疼很久了吧?我想他们已经快要查到这里来了,等这次观察结束后,弥就离开吧。”
“我走不掉的,从圈养所出去的人都记住了我的脸。”藤原弥淡然道。
“安心啦,我怎么会让我的客人遭受那样的危机?”滨田撑着后脑勺在山地上躺了下来,“我早就抹除他们有关于你那部分记忆,弥可以放心回归属于你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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