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却默认了。
如果可以,做她的专属司机也不是不行。
许弭被这一瞬间的想法惊到,语气都有些颤,“去哪?”
程玄度并未留意,给福年发着消息,头也不抬,“吃饭。”
“吃什么?”
“吃饭。”
许弭:……
呵,女人。
第27章 芥子
车在一条窄巷前停下。
白日里时尚感爆棚的都市丽人, 此时却很擅长穿小道。七拐八拐的,带着许弭到了一个房檐很矮的老店。
程玄度来过很多次,以前也不觉得矮, 可看着许弭弯腰的狼狈模样,还是很不给面地笑出声。
店铺开在老巷居民楼里,甚至没有招牌, 进去才能看到墙面上贴着的书法标语:老式麻辣烫。
环境倒是干净,周围还有很多穿着拖鞋、睡衣的居民在等。
“刘叔, 要两份全套的。”也不给许弭挑选的机会, 自动给他做了决定。
她赌许弭应该没吃过。
老板刘叔远远和程玄度打了个招呼,“这次要打包吗?”
“打包。”说完, 捡了张空桌子, 拉着许弭过去等。
“不问问我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吗?”许弭有点无奈。
程玄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能有什么忌口的?不喜欢给我吃。”
是这个意思。
许弭低头笑了,“好。”
“??”
好?
程玄度有点无语, 不是,他就真没听出她的语气?
不是陈述,尾调还加了重音。
是给我吃, 是端走你的饭碗!挑食叉出去!
算了, 懒得解释了。
出餐速度很快,为了方便客人添加调味品, 打包盒并没有封口。
“我来吧,”许弭主动从收纳篮里拿了两个盖子。
他这么体贴,她应该……
“干嘛?”
手腕却被一把扣住了。
许弭疑惑地看回去。
“我要加点东西, 你别急啊。”说着, 满到摇摇欲坠的一大勺香菜碎掉落在碗中,随后, 在许弭诧异地视线里,又豪迈地接连放了三勺辣椒和无法估量的醋。
“这么厉害?”许弭看着隔壁属于他的那份,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尝试。
“辣椒是刘叔自己做的。不是机器碎出来的那种,是炸过的干辣椒一点点砸碎的,会很香,也不是很辣。很多人就是为了他们家的辣椒过来的。”
程玄度一边解释,一边给自己那份打包,看许弭不动,也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帮他调味,“你呢,你自己来?能吃辣的话最好试试,他们家的醋也不错,吃这种东西,当辣椒和醋达到一定比例,就是味道的升华。”
“这姑娘很会吃嘛。”身边的大爷夸赞。
程玄度也不扭捏,还得意地冲着许弭眨眨眼,是自然流露的狡黠。和故作的诱惑,刻意的温和,下意识的疏离不同,有点可爱。
“你肯定没吃过,到底要不要辣啊。”她催促,好像最近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有些不耐烦。
“要,你帮我调,普通辣度就可以。”
但语气明显是有些虚的。
程玄度睨了他一眼,在许弭意外的目光里,只给他放了小小的半勺。
许弭蓦地松了口气。差点就逞强了。
小时候是个病秧子,为了吃药,几乎没吃过重口的,不是不爱,是已经成了习惯。
现在突然想试试,但也怕,和那过度自由的灵魂一样,一时招架不住,只能细水长流,慢慢来。
回去是许弭开车。
路上接了个电话。
是醉酒的寻礼。
程玄度努力把身子偏向车窗那侧,手机音量也尽量调了下去,可寻礼带着哭腔的嘶吼,许弭还是没错过。
“白芥!白芥!”
寻礼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一声声问责,“白芥,我捧你的场,我错了,你能不能看看我。”
电话那段很吵,大概又是一个无趣的局,一群无聊的富二代们凑在一起,发泄着莫名的空虚,然后趁机找找乐子。
她不屑一顾,也不愿成为被议论的话题中心。
“你喝醉了。”她轻声打断。
那边却更激动了,偶尔还能听到几人起哄。
“她这是不给你面子”
“我就说吧,转身就去勾引了许懿”
“寻礼输了”
寻礼几乎气炸了。
所有的不甘和耻辱一瞬间汇集到了那个清晰的点,“你玩我呢?”
“我愿意多看你一眼,你才算个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公主?”
还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好奇怪。
许弭随随便便做点什么,就能让她不高兴,点起怒火。可寻礼这样的攻击,反倒听得毫无波澜。
“反正都这样看我了,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再联系了,免得脏了你的眼。我也挺忙的……”
不在阳间的几句话,寻礼有没有在意不知道,身边人却无法听下去。
一个急刹车――
车猛地停在了路边,手机掉落在腿上。
“你疯了?”程玄度惊魂未定。
那人却俯身过来,凑近,捡起了手机。却没有归还。
“寻礼,”他淡淡念出了那个名字,脸色阴沉,目光却带着安抚,还顺势把她怀中的打包盒拿起检查有没有漏。
“我是许弭。”
对面的喧闹瞬间静了下来。
“我以为上次的警告已经足够了。我不介意,陪你再来一次。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那层窗户纸,终是在这一瞬,被捅破了。
手机还回来时,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男人,突然没了气势,还有点心虚,“抱歉,实在有点听不下去。”
他先低头,倒是把她堵得说不出一句话。
原本还介意,他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你没必要在他面前忍气吞声。你又不是他母亲他姐姐,没必要包容他,更不是女朋友。何必让自己受委屈。”
他哪懂两人私下的交际。她能保持着冷静,在寻礼的攻势下维持初心保全自己,几乎是极限了。
“就是因为不是。”
程玄度把手机开了静音,丢回包里,“就是因为不是那些关系,所以才要伪装,让人无法挑错。”
许弭不懂她的处世之道,但尊重她的选择,启动车子。
可在临近津南区时,才找到了缝隙插针,“那我呢?”
“什么?”程玄度没懂。
“你说,是因为没关系才需要伪装。但你总是凶我,误会我,是不是因为……”
“别误会,”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程玄度一口斩断,“是因为你太讨厌。”
许弭:……
临到二十三号,许弭却没有停车的意思,顺势拐到了隔壁。
“要上去坐坐吗,”许弭发出邀请,“今天是满月,适合喝一杯,一个人可能有点孤单,”
都说到这里了,确实也有话想问他。程玄度没再拒绝。
只是……
麻辣烫配上红酒赏月,还真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就像他们的关系,明明合法,但距离却无比清晰。
许弭在精心挑选着酒杯,她在身后,抽空打量着房间装潢。
双拼别墅,几乎复制粘贴的格局。这边却看起来更大,许是因为装潢太过冷清,几乎没有温度。
“怎么样?”许弭问。
“不怎么样,”为了表示没说谎,甚至一口气挑了不少毛病,“窗帘似乎不遮光吧?颜色也不好看,像是一块放大的脱水蔬菜,和地毯也不搭。这里放个绿植会好很多,还有这个灯……”
程玄度试着调整光亮,还是不理想。
“太冷了,在你这里。我会幻视在牙科做手术。”
身后的男人蓦地笑了。
这感觉怎么说呢,像是要一起搬入新家,在听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妻子计划他们的小家要用什么装潢。
“抱歉,我有点多嘴了,”程玄度也意识到了,拿起打包盒,转移话题,“我们上去?”
许弭点点头,怕挡住光,于是让她先上楼梯,反正她也熟悉。
而他则踩着她落下的影子,慢吞吞地跟在身后。
“有一点,我必须要赞同。”落座后,那女人不明不白地说道。
许弭把酒倒上,抬抬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轻笑,表情游离于暧昧和疏离的边缘,少了几分刻意,又带一点漫不经心,“你有时候,似乎更像弟弟。”
“弟弟?”许弭的尾音飘逸,还真是被他猜对了。
“许总虽然很温和,但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他似乎更成熟。而你,虽然比他大,但好像更容易接触,身上也带一点少年气。”
原来是这个。
是窃喜的,但还是要面子的硬端着,“我怀疑你说我幼稚。”
沙发上还放着两个小熊猫抱枕,度止珩留下的,他也懒得处理,刚才看到她抱在怀里,还捏了两下。
“不是幼稚,”程玄度却认真起来,“你们都不是一眼能看穿的人,可你好像比他纯粹一点。许懿,我一点也看不懂。”
那个他很在意的问题,似乎在这一瞬,有了准确答案。
“那看懂我什么了?”
程玄度认真思索着,碗中的食物都快要黏在一起,许久,才憋出一句“算是个好人?”
甚至还带着几分不确定。
明明很敷衍,但许弭的心情却意外的好,“算是公布答案了吗?”
“什么?”
“下午那个问题,应该是我,对吧?”
竟然还记得这个!幼稚。
可想法如此,却没有说出来,而是笑着举杯,算是默认了。
“我能问问,你和寻礼是怎么认识的吗?”
他本想问得是,你们是什么关系,但考虑到寻礼的一些行为,还是委婉更换了措辞。
程玄度勾着眉,放下酒杯,“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许弭有些不确定的重复,触碰到她肯定的目光时,又几乎一整个弹了起来,“这个王八蛋。”
嗯?
为什么要骂人?
程玄度表示非常不理解。想了想,又补充细节,“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一个派对上。后来,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可这年头,谁还能相信一见钟情呢,不过是见色起意的借口罢了。”
许弭的表情实在有点难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习惯吃辣。
程玄度喝了口水,正想说如果不习惯要不就算了吧。
对面人终于有了回应。
“Iris,你有一个很特殊的本领。”
“说来听听?”
“你能一句话就把快通破的窗户纸焊死,让人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你至少说出了我有个特殊本领。”她并不服输,也从不给人机会,一句话说得自然又漫不经心。就像突然骤然的天气,从不管你需不需要。
“是啊,至少我还能说出来。”他只能这样感慨,然后转移话题,“那寻礼呢?你们刚才……”
“他是个疯子,幼稚鬼,你们男人的通病,轻浮,骄傲,又死要面子……”
“打住,”许弭膝盖中箭,赶忙阻止,我可以听你抱怨,但请不要殃及无辜。”
“抱歉,”程玄度夹了一筷子土豆,煮过了头,还没送入口中,就先喂给了桌子。
许弭主动起身收拾,又递纸巾过去,“看看衣服上有没有。”
有点上头了。
“果然麻辣烫还是要配汽水,”程玄度吸吸鼻子,“你知道老汽水吗?橘子口味的,很好喝,气没有可乐那么多,也不算很甜,喝起来很清爽。”
桌子已经收拾好了。
许弭又坐回原位。没有顺从地和她讨论老汽水,深沉的目光径直落在她的身上。
“今晚,我又发现了你的第二个技能。”
“转移话题,也是一流的。”
瞬间没了兴致。“你今晚好像很喜欢观察我。”
“我一直都喜欢,”他毫不遮掩,“我没有恶意,你不想告诉我的,我不去窥探,也不会逼你。只是有时候,我有点好奇。”
终于到了今晚的重点了吗?
程玄度放下筷子,没什么表情地看他。
“止珩说,很多人都喜欢你。温倪说追你要排队。舒一说你很不容易。他们了解到的,好像只是某一层面的你。你似乎,和所有人关系看起来都不错,但其实,只要细细观察,就会发现明显的距离。”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要假装,要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要选择顺从。”
从开始的有点感动,到最后的冷静清醒。
选择?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那你呢,许弭?
而真实问出口的,却是很有白芥风格的一句“那能先告诉我吗?”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奇?”
许弭哑然。
而她似乎有所预料,在发动二技能躲开后,又用一技能,完成了最终一击。
“可别告诉我,你也对我一见钟情。”
第28章 芥子
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 脑海里还都是许弭那一瞬的表情。
惊愕?失神?遗憾?悲伤?
似乎都不足够。
算是搞砸了吗,算吧,又不算。
只记得, 那晚,她又久违的失了眠。
所幸两人有太多心照不宣。那晚之后,偶尔的联系, 也都是为了作品。
不知道尹郁离是不是真的无聊,时不时的总会发点消息过来。程玄度也不觉得烦, 当做茶余饭后的调剂品, 一来二往的,也能聊起来。
“喂, 听说许弭哥邀请你看比赛了?你还真敢来啊!”
“我为什么不敢?”程玄度抽空回复。
尹郁离回复的很快。只是听着语音, 好像都能脑补出她得意的小表情,“没什么,就是还有人会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惯用的小把戏。按照正常发展,应该会得到一句“谁会去”,她也好骄傲地让那女人求求她, 然后高调公布答案, 吓死她。
可忘了,那个女人从来都不按照常理出牌。
“哦, 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
尹郁离觉得憋屈,“你你你,你不是喜欢他吗?”
“谁告诉你的?许弭?”程玄度觉得好笑, 歪着脖子固定着手机, 打开电脑 ,“明明是他缠着我不放。”说得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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