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正是妃令要问得,她还当众人要守着宫里传信,这会儿不准休息了呢。
“阿娘,那先安置吧,防着来了消息咱们便再睡不了了。”
甘娘子揉了揉妃令的脑袋,“你们睡,阿娘和你姨母再去后院瞅瞅。”
云枝心里没个安生,总觉得事有古怪,今日才放了榜,赶得也忒巧了,怎么今日官家突然便撑不住了。况且二王若是登上大宝,那三王亦不是省油的灯,恐怕还要生事。
两位娘子走后云枝思来想去也坐不住,便收拾着下了床去,妃令见了贴上来,“阿姊,你这样我有些怕。”
她嘴巴一瞥似是要哭,云枝搂着她一顿哄,“阿姊去看看外面,你若不困,便同去吧。”
几个丫头随着两人一道去了前院,门前守夜的小厮正打着盹,叫丫头一把推醒骂一句,“什么时辰便安置了,大门可栓好了?”
小厮身子一歪,猛得惊醒,他在脸上胡噜一把,以为娘子要前来问罪正要讨饶。却见云枝叫他噤声,反而将耳朵支在门上细听了下。
“关门前外面可有异动?”
那小厮不知娘子为何有此一问,“同寻常无异,只是方才戚大人出门,叫宫中寺人接走了。”
云枝知道阿爷如今不在府上。
只是她一出屋门,便好似隐约能闻到朽木烧焦的味道,可却听不到打更人巡夜叫走水的号子。
真是奇怪,妃令和几个丫头也都说这气味不寻常,怎么不见起火的动静。
“你打开门我来瞧瞧。”
那小厮“哎”了一声,戚府大门门栓巨大,要两人合力才能将其松下来。妃令紧贴着云枝的身子,“阿姊,不会出事吧?”
“去看看便知道了。”
云枝探出身子,却见禁中方向燃起一阵火光,一路向戚府这边蔓延,只是尚有些距离,勿怪园中什么都瞧不见。
“宫里怎么起了这么大的火?”
官家不行了,宫里的二王和三王恐怕个个按耐不住,这政权更迭定然不会平稳度过。
云枝按下妃令的小手,“你听,好似有人奔马喊杀的声音。”
妃令不敢再动,僵着身子听了一瞬,却见巷尾已经有一队人马执旗杀了过来。天黑分辨不清样貌,可那人来势汹汹绝非善类,云枝将妃令向内一推,着急喊着叫小厮关门。
妃令还来不及反应,一阵天旋地转便已经扑进门内,云枝顾不上扶她,叫人七手八脚将大门关好重新栓好门栓。
“快去将府上众人都叫起来,今日要出大事了。”
第52章
“寻些结实的木料过来, 将门牢牢抵住,未有我和大娘子的允许,任是谁来叫门都不许打开。”
那小厮叫这阵仗吓得手软脚软, “云娘子, 外面出了什么大事?”
“现在还不知晓, 禁中方向起火, 这预兆不好, 街上还有带着武器的武将飞奔来回, 未免误伤了府内之人, 严令众人出入 。”
云枝正盘算着门房人手不足,那边安执白在远处唤了一句, “宜都?”
“执白阿兄?”
他从暗处快步跑进一地月光之中, 面上带着几分急切, “我听丫头们说出事了, 你好不好?”
云枝见到他心中不由安定, 她摇头说无事,视线却同他焦灼到一处去,人来人往之处竟生出点依赖的意思。
“宫里恐怕生了事, 还不知我阿爷如今情形如何。”
“你先莫慌, 既然是寺人前来将戚大人接走, 想必是宫中的二王所为。京中上下都是二王的人, 他要顺当坐上那个位置,平稳交接才是顺应名意, 自然不会伤了朝中重臣,给人留下话柄。”
云枝知道安执白所说有理, 只是阿爷不在身边免不得胡思乱想。
说话间,大娘子也到了前门, 这会儿外间的火势已渐渐大了起来,她几步走了过来,云枝上前扑进阿娘怀中。
“乱了乱了,这会儿怎么又起了火,京城要生变了不成!”
安执白也并不明了,今日殿试之时宫内并无异常,二王稳坐殿上,脸上都透露着和乐。
二王自然是满意的,乾朝开国这许多年来,也只这么一个以亲王之位坐上金銮殿的,况且还是代官家亲监殿试。
安执白便回道,“官家身子不虞,众王都在蠢蠢欲动,也不知外面是谁在生乱。”
大娘子猜测着,二王势大,总不至于这样作弄名声。
“这是三王的人马不成?”
安执白想着并非如此,“三王的人马叫二王收缴不少,他如今可没能力同二王抗衡。”
甘家娘子安慰众人,“说不定未有咱们想得那般严重,不过是披甲军提前镇守各处,防止有人趁乱起事。”
几人没个确定的意见,原本零零散散的马蹄声却渐起奔腾之势,简直在府门之外往来不绝。
此处具都是朝中大员府邸,这些人显然是冲着这个来得。
过了好一会儿,戚府大门也被人大力扣响,大娘子将云枝和妃令藏到了身后去,叫他们谁也不许发声。
安执白示意众人退后,他来到门前回应,“请问门外之人是哪路将士?”
“执白,是我——”
云枝和大娘子立刻便认出来人,“是舒温阿兄。”
几人慌忙将门前东西挪移开来,将大门推开一条小缝儿,却见姜浣抱着孩子,那王舒温将一大一小揽在怀中。
王舒温将二人推进门中,“请师娘替我照看妻儿,学生这便要入宫去了。”
“舒温阿兄,”云枝将人唤住,“是宫里出事了么?”
王舒温隔着门缝低声说道,“是先生给我传了话,二王反了,今夜宫中大乱,我放心不下老师,看看能不能入得宫去。”
“二王反了?”
二王好好做他的亲王,京城谁人不知他被官家看重,皇位已是唾手可得,怎会说范便反了。
府上主心骨一下倒了,大娘子只觉眼前一黑,勉强撑着丫头的身子站了起来,却慌得连句整话都要说不出。
“既如此更不该这时候进宫,”云枝伸手将他捉进门里来,“便是我阿爷在也不能允许你此时入宫去。”
姜浣在旁只顾垂泪,她是半点都劝不住他的,郎君将师父看得比天重。孩子还这样小,他若是出事,自己要如何过活。
王舒温心中也有打算,“三王和五王的人手皆聚在宫门之前,若是二王逼迫先生草拟诏书,我在三王和五王那头,也能从中调和一二,不然到时二王事败,先生便危险了。”
云枝未料到还有这样一层,那二王今日将人带走,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她急的逼出大大两滴眼泪,心中一时失算,正左右为难。
“我与你同去。”
云枝一抬头却见安执白也闪身出了门去,“王兄说得有理,有三王和五王在,二王可不一定成事,我二人到时互相看顾,比他独身上路强些。”
屋内女眷已经呜咽着哭做一团,云枝擦擦眼角泪痕,“二位兄长大义,云枝感激不尽……”
王舒温见安执白有此担当心中快慰,今日街上之事他也略有耳闻,如今看来这安执白确然是个可托付的。
“莫说见外之言了,等着我们回来。”
安执白深深再看一眼云枝,王舒温却有意强忍着不去再看姜浣,二人趁着月色翻身上马,一溜烟便消失在小巷尽头。
大娘子一边落泪,一边安排着姜浣先进屋休息。大人们尚且能挨上一晚不睡,还有这小小婴孩不能跟着受罪。孩子包裹严实,半点不受外间局势影响,睡得不知多香甜。
“师母——”
姜浣性子柔,若是自己在家中,这会儿定是会哭个昏天黑地,半分法子都想不出来。在戚府这里一应都好,尚还有几位娘子们依靠。她知道舒温同戚如敏师徒情分深厚,他家中供应不起王舒温读书考学,一直是吃住在戚府上,靠得也是戚大人在后铺路才能平步青云。这是他如今应尽之事,谁也不能叫他变了主意。
大娘子替她拭泪,“莫怕,咱们府上人多,你先安心休息。至于舒温那边,五王你是知道的,你生产那日还曾到府上替你撑腰,是个好说话的王侯,不会叫舒温有事的。”
只是戚如敏被二王扣在手里,生死未卜了。大娘子将话咽回到肚里去,舒温和执白在外奔走,自己说这话便不识好歹了。
有事情叫她担着反倒转移了情绪,大娘子将孩子的包被解了,小小的人儿蹬了几下腿便瘪嘴要哭,她抱到怀中轻轻哄着。
这会儿早将所有人都叫醒等候,武丁们都排出来守在墙边,先扛过这一夜,是好是坏明日总归会有个说法。
文官的家中没得十八般武器,云枝和甘家娘子着人将厨房之中的刀具都寻了出来,另叫人起锅烧油,下令若有人胆敢强闯便泼油浇身。
众人拿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粗木棍,用作武器实在驽钝,云枝和妃令着人去寻了砍刀绑在棍前,也算是件趁手兵器。
云枝看着这满院皆是些糊弄的兵器,心下了然,若是真有匪兵闯进来,恐怕也抵抗不了多久。
简直是内忧外患。
一会儿却听旁边院落似乎叫兵丁杀了进去,眼见有惊叫声音自不远之处传来,云枝这会儿也顾不上担心阿爷,“来了,果真是群匪兵,谁也不许应声,都别冒头出去,仔细叫人射瞎了眼睛。”
第53章
未料到两边交手的速度这样快, 五王和三王人手严重不足,好些自己带出的精兵都被二王归去了自己麾下,这会儿处处受到牵制。
只一支二王队伍自宫中直奔戚府而来, 半路却被五王和三王人手打得节节败退。原本接了旨意要去捉拿大娘子和戚云枝, 这会儿这群人渐入穷巷, 退无可退之时自然也不管不顾, 在戚府之外连声叫骂, 要府内之人快些开门纳他们进去。
云枝叫众人严阵以待, 这会儿是迎敌的时候了, 一时半会儿这群人未必能冲得开府门,必得防着他们人手自高墙翻过来, 若是里应外合这大门纵然是铁打的也一样守不住。
几处支起得灶火正烧着沸汤和滚油, 若有人冒头定然要受此一难。
戚府这边还未做好预备, 已经有急迫的匪兵跳上了院墙, 开始时不过十数人尚好对付, 个个遭了戚府滚油伺候,脸上立刻皮开肉绽毫无还手之力 。
后面人数渐多已经来不及再去等油滚起来,只管向这些人身上泼着焦油, 再一把火将人点成了火球。
院前一时之间犹如修罗场一般, 尽都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夹杂着高声嚷叫的痛苦之声, 云枝看不得如此场景,扶着墙边呕吐得将肠胃都要掏空似的。
第一队意欲攻进门来的人马暂时止息, 云枝强撑着身子清点府内人马,纵然逼退不少匪徒, 自家折损之人也不在少数,剩下之人互相帮忙包扎清创, 暂时缓上一口气。
结果却听到有人在身后高喊。
“不好,云娘子,他们从后面翻进了门来。”
他们人数不少,戚府四周围墙距离不短,少不得有一两处难以顾及,竟叫他们钻了空子,就这么闯了进来。
众人只好拿着手中这上不得场面的武器同人血拼,一时混战之中,又叫人从正面翻进了不少人来。
两面夹击之时,形势陡然逆转,云枝叫几个武丁围在身后,“娘子,逃吧!”
云枝却先行叫人将剩余焦油全部泼到了大门之上,只一点火星那火苗立刻窜起老高。纵然要逃,也不能叫二王手下在此安然藏身。
那群人显然也知晓云枝之意,见火起赶忙前去救火。这大门牢固,五王人马攻来尚能顶上一时,没了可就不一定能等到二王增援,许都要殒命当场了。
趁着二王手下忙着救火开门的机会,几人赶忙从屋内将娘子们都带了出来,正要沿着暗处向后院而去。云枝身后几名护卫却被后来之人追上,几步之遥的距离被二王手下隔了下来。
云枝闭了闭眼,那横在脖颈之上的长剑已经紧挨着皮肉,她只轻微动作,那裂口便渗出丝丝血意。
冰凉的令人绝望。
“勿——动——”
那人只说了两字便轰然倒下,云枝还未来得及反应,身边忽然被一群熟悉的甲胄包围过来。
“这是——”
她缓缓转身去瞧,却见洪四海已一剑结果了那威吓云枝之人,他正从那人身后拔出长剑,在尸身之上擦拭两下。
“云娘子伤势如何?”
云枝这才感觉到疼痛,她轻点脖颈右侧的伤痕,才知晓自己手脚冰凉,原来死里逃生竟是这感觉。
洪四海立刻便察觉异样,“来人——”
当下便有人前来,递上随身携带的良药。
洪四海将药瓶交予云枝手中,“云娘子寻个光亮之处涂用了,这几日不要碰水,三五日便好了。”
云枝手指冰凉一片,触到洪四海指尖时他都觉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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